这间酒馆布置得很简单，店面是性冷淡风，没有繁琐的装饰，打开门进去就能直接看到吧台，吧台的后面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应该是这里的调酒师。
调酒师长得瘦瘦高高的，皮肤是不自然的苍白色，刘海有些长，盖住了一部分眼睛，总体看上去面容隽秀，带着贵公子的骄矜。应该会是很受女性欢迎的类型。
吧台处则坐着一个穿着古装的长发男人，就是我刚来酆都那天鬼差朝我介绍过的人。二十年来我偶尔会在忘川边见到这个男人，他依旧没有投胎，也依旧没有等到想要等的人。
看到我进来，调酒师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朝我说：“你来了。”
好怪，怎么会有店家这样对一个陌生的顾客讲话，是把我当成了认识的人吗？
我朝调酒师尴尬地笑笑：“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总是路过，却从来没有进来过，直到最近我发现似乎其他人都看不到这里。”
“因为这里只有心里有执念的人才能看到。”调酒师说。
执念？
我什么都不记得，哪有什么执念？
但来都来了，我还是挨着古装男人坐了下来，朝调酒师询问这里有什么酒。
调酒师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稍等，询问古装男：“你还没做出决定吗？”
“马上。”古装男开口说道。二十年来，我与古装男擦肩而过有十多次，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说话。
“好，那我就先同你讲讲。”调酒师看向了我，“这里的酒不卖，只能换。每种酒都有自己的作用，说出你的故事，我会给你一杯属于你的酒，等你喝下酒，再告诉我你现在的感受。”
“故事？这有什么用？”我问调酒师。货物不卖钱，拿过来换故事，这也太奇怪了，像是别有所图。
调酒师见我疑惑，于是出言解释：“人的爱意、恨意、幸福、不甘等等这些情绪，是可以产生能量的，我需要汲取这些能量，来达成我的目的。我在这里卖了二十年的酒，就快要卖完了。”他讲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这些话应该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
二十年？那就是我刚来酆都的时候？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没有故事，换不到酒。”
调酒师说：“不急，你的酒还要再等等，不如先听听他的故事吧。”
我疑惑地看着古装男人。
好久以后，男人才问：“如果我说了我的故事，你的酒真的能让我见到我想见的人？”
“当然。”调酒师摊手朝身后酒柜挥了一下，酒柜里密密麻麻，放着数不清的空酒瓶，“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换出的酒，不会骗你的。”
男人想了想，斟酌再三终于开口：“我叫宋书涟……”
“啊，我是不是应该先出去一下。”我起身道，毕竟是别人的**，我在这里不太合适。
“无所谓。”宋书涟说，“反正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也不会遇到其他认识我的人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顺势坐下来了。毕竟宋书涟也算是我死后除了鬼差外遇到的第一个人，我对于他，我心中还是存在好奇的。
宋书涟继续说道：“我是大楚安南元年生人……”
大楚……是这样的，由于我没有生前的记忆，自然也不会记得历史，但好在鬼差升无常的考试要考历史，我恶补了多年，目前也算勉强知道现世的一些浅显的历史。
大楚是我所在国家倒数第二个王朝，已经灭亡了三百多年，算起来安南年间，应当是大楚最后的年号，当时天下民不聊生，各地豪强纷纷起义，十几年后才由燕朝灭诸侯统一天下。
宋书涟的名字有点耳熟，或许也曾是青史之上的几行姓名。不过历史沙尘过去，大概什么都不剩了。
宋书涟讲述的故事有点过于顺利，也过于传奇，他是燕军最强将领，也是燕朝的开国皇帝，他在位仅仅五十天就仓促崩逝，将皇位丢给了弟弟。
听宋书涟这么讲，我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复习无常考试时确实看过有关他的材料。
后世学者对于宋书涟的死争论不休，有认为他是打仗时受伤过重感染而死，有认为他是被弟弟与权臣合谋杀掉，还有人推测他是看破世事出家做了道士。
但宋书涟的讲述中，他却是自杀而亡，觉得没意思，就从阁楼上跳下去了，听得人有些莫名其妙的。
“你的故事没有讲全。”调酒师说。
宋书涟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笑了起来说：“对，没讲全。但你看，我这辈子，提不提他都一样完整。我来酆都后翻过史书，上面关于他的，就三十二个字，无足轻重。我从认识他，到我们分开，不过短短三年而已。”
“她是你的爱人？”我忍不住开口询问。宋书涟等了对方三百年，我想不到有什么情感可以持续这样久。
宋书涟冷笑了一声：“爱人？不是。他是我麾下的一个谋士而已。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爱过他，甚至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那什么还在等他呢？”
这回开口的是调酒师，他前额的碎发挡住了一只眼睛，露出来的那只眼睛视线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有所触动一般。
“不知道，像是心里缺了一块，有很多问题，觉得只要见了他一面，就能把一切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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