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杨年并未感到什么大的异常，他也只是那次的经历当作是场梦境。
或许真的是个梦，时间久了，他也觉得当时只是幻听，想着便觉得可笑。
“我死了？骗鬼呢，哈哈哈哈哈，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呢，太荒谬了。”他早晨刷牙对着镜子看的时候不禁笑道。
但最近他频繁做着一个梦，梦中，四周黑暗无比，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在中央立着，镜子里的有个人在殴打着许纯，她身上满是伤痕，嘴里无声地喊着什么。杨年敲着镜子，想穿进镜子去阻止镜子里的人。
“你在做什么！你不许动手啊！”他使劲捶打着镜子，但镜子怎么也碎不掉。“你不要打她！”
许纯手臂上被打出了巨大的血肿，还有零散着的抓痕，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
无论锤多大力气，始终没有一点用处。
许纯的眼泪溢出眼眶，凝聚着滴落在地板上。
“叮——”
他瞬间惊醒，背后汗涔涔的，浸了一层水珠。
旁边的许纯感受到了他的状态，惺忪着眼，“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梦见你不要我了。”他将许纯鬓间的头发理到耳后，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声音有些颤抖。
“不会的。”她将脸靠近了些，眼眯上了，有陷入梦乡。
......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杨年越来越感到无力，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将他拉入深渊。
猝不及防的，这天他在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突然有声音传来，“说好的，魂魄可得给我了。”
“让你活了这么久，你还不知足吗？”
杨年愣了一下，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它盘旋于上空，更像是----脑中传来的。
“别找了，你忘了吗？好吧好吧，那给你看看，帮你想起来。”
他脑中闪过那天“死亡”后交易的片段。
是真的，不是幻觉。
“好了，把魂魄给我吧。”那声音带着点慵懒，还打了个哈欠，“你可以---去死了。”后面的声音则是愈来愈高，有种狠毒的意味。
“十秒。”
“给我十秒。”
“再给我十秒。”
“......求您了。”杨年是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着的。
“.....”对面没有出声，“10——”
杨年马上冲到床边，还来不及洗去脸上的泡沫。他慌张地摇晃着许纯。
“8——”
“怎么了？”许纯揉了揉眼。
“我爱你。”话语掷地有声，杨年直直地注视着许纯。
许纯心里也是不止地慌乱。
“5——”
“阿纯，我爱你！你记着的！”
“3——”
“我也爱你——”许纯眼也回应着对面的灼灼目光。
“1——”
“你记住了的——”
唰——
眼前一片漆黑。
刚刚的慌张感顿时消逝，只留下了释怀。
杨年脑中仍是那双眸子，仿佛又回到了结婚当年的“我愿意”的时候。
“我现在是死透了吧？”他抬着头问道，是在和脑中那位对话。
没有任何回应。
不入轮回吗，在黑暗中一直呆着也...能接受。
只要她好就行。
四周突然闪起一点光亮，杨年被吸引了目光。
是那面熟悉的镜子，镜子里，许纯跪坐着，像是梦中那样的场景。杨年开始心生惧怕了，梦中那种事，不能发生。不可以。
还好，并不和梦中一样，许纯身上也没有伤，一会儿又换了个场景，是他们结婚时的桥段，还有他们初遇的时候.....
杨年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但是这样看着也已经很好了，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不知是何时了，镜中场景变成了当时梦中的模样。
是他最害怕看到的。
许纯伤痕累累，地板上散落了星点血迹。
杨年转过身去，不去看拿镜子，心里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一面镜子，又不是真的，里面的阿纯也是假的，不是真的。
那镜子似乎能窥探内心，在他面前又出现了。
“是她呢，真实世界的她。”熟悉的声音又环绕耳畔。
镜子中又出现了那个殴打许纯的身影，但是变得清晰了。
是他的脸，恐惧沿着神经直抵大脑，杨年整个身子软瘫，那个男人，顶着杨年脸的男人，在不断打骂许纯。
“那不是我！”杨年将眼神瞥向另一侧，对着上空怒吼道。
一团黑气飘过，萦绕在他身侧，声音更清晰了些。
“是你——”那声音里杂着笑意。接着便是又在杨年面前出现了镜子。
抽打声，哭泣声从镜子中闯出，鱼贯入耳，杨年捂住耳朵，闭上眼，但那些画面死死的钉在了他的脑中。
“忘了告诉你。”那黑影幻成人影样子凑在他耳边说着，“你现在待在镜中世界，你对她爱得多深，那里的你就会对她多狠。”
杨年捂住耳朵的手颤动着，恐惧，慌张，悔恨，一些个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接着像是意识到什么，用手狠狠挥散了周遭浊气。
“你骗人，哪有那么奇幻的事情，都是假的，这肯定还是梦，我怎么可能......”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他似乎也没有这个底气去说了。
镜子那头不再是一成不变的一幕了，窥探一样的，将许纯的一日展现在眼前，镜中的她仍和记忆中一样，只不过身边站着的男人虽是跟他一样的模样，但不是他。
他有些后悔争取那十秒钟去诉说爱意了，若镜对面真是她......那.......
杨年不敢再去想了，当爱成了负担，他就得试着将爱摈弃。
越爱，就越恨吗？那我现在不爱，那阿纯便能幸福，是这样吗？杨年想着。
但刻意的去隐藏爱意，脑中便越发多地冒出那些美好的画面。
“阿年！生日快乐！这是我准备的礼物。”女孩捧着礼盒站在他面前。
“恭喜升职！庆祝一下吧！”女孩穿着素色长裙，擦了点粉，是熟悉的样子。
.......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镜中声音突然变大，场景和梦境中的相重合，许纯畏缩在床边，被打的鼻青脸肿。
杨年试图用脑中的美好掩盖这凄惨的声音，就跟黑影说的一样，那镜子里的惨叫越来越大声，哀嚎声不断刺入耳中。
“我不爱她，我不爱她。”杨年在心里默念着，每默念一遍，就像是小针刺着心间。
“我不爱她。”
......
“我真的，不爱了——”每次想睡下的时候，镜中场景便会浮现，他就在脑中不断念着这句话。
也不知是默念了几万遍，几十万遍，几百万，几千万遍。
感觉有种东西在被抽离，他现在看着镜中的二人，没了任何波澜，就像看陌生人一般。
镜中的场景也和原先不同了。
二人你侬我侬的，手挽手，男人抱着小孩，和身边牵着的女子说说笑笑。镜子前的杨年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那女子是谁呢，好像在哪见过，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着他：忘掉吧，全都忘掉。他试图去翻找脑中有关这女孩的信息，但大脑又在抵触，刻意地忘却着什么事情一样。
“这可不行呢，没了情感，我留你可没什么意义了——”那声音又从不知何处传来。
“叮——”感觉有什么流逝的东西回到身体里了。
曾经的那些美好，女孩在他面前欢笑的样子，统统映入，一阵酸楚从眼眶和鼻尖涌出，杨年捶着地，眼里噙着泪，没让它溢出一点，他指着漆黑的上空，怒斥道：“我明明都已经要忘了，你凭什么让我又记起来啊！！！”泪珠在他眼里打滚，他只能愤愤地锤弄着自己地双腿，试图用痛觉将感性收回。
“这不是你渴求的幸福吗？”那团东西戏谑着，“你爱她，你希望她幸福，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可是——应了你的诉求呢，我有错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的回声在这空间里弹跳着，最后消逝。
“凭什么啊，跟谁在一起我都可以接受的啊，为什么是我啊。”杨年轻声地诉说着愤恨。
又狠狠锤了自己几下。
“算了，这样也好。”他揩了揩落在腿上的泪珠，似是释怀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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