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我这英明神武的形象定是破碎了!万一被人盯做无耻偷窥之徒,岂不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行,我定要掌控局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这岳阳城这么大,我在这儿怎么了?”张万昌撑在地上,仰面望着杜子仁慌乱的瞳孔,佯装气愤地说道。
杜子仁整个身子挡住光线,将张万昌笼在一片漆黑阴影之下,“可,可以的。那昌哥我先回家了。”
张万昌的脑袋便随着快步离去的杜子仁转了半圈,他猛得从地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杜子仁,拍了一下杜子仁的肩膀,晃至他身前,“这个时辰不在家里躺着睡觉,哪家的姑娘这么让你魂牵梦绕啊?”
杜子仁急得手心冒汗,正声回问道,“昌哥你不也是吗?大晚上不睡觉跑月老祠来,求姻缘。”
“我来月老祠是为了.......”张万昌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句话说了一半停在嘴边,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对哦,他来月老祠是做什么来了?追那老道的胡子?
这理由怎么看都像是编的,何况那胡子失了去向,更是拿不出物证,再让杜子仁觉得是个满口谎言,不敢承认的色心恶鬼。
“我来月老祠自是为了求月老赐我一个好姻缘。”他左右歪头,似是为了寻些什么,竟趁着昏暗灯笼看清了鞋上躺着一根红色丝线,“呐,你看看,这便是我求的月老红绳。”
张万昌想起方才摔倒,貌似便是这红绳惹得祸。也不知哪里扯出来的绳子,平白无故地摔了张万昌一跤。
张万昌心道,这红绳既是误了他,那便帮他解了眼下尴尬场面,也算是功过相抵,物尽其用了。
“呐,你看着啊!这红绳需是绕在手腕,系成一个同心结,方可心愿所成。”张万昌手指灵巧,三下五除二,便编出来个同心结,一脸得意地各个姿势炫耀自己的能工巧匠。
而后又不忘提醒杜子仁道,“你求的红绳呢?快快带上,否则出了这庙不灵了。”
杜子仁脸蛋涨得通红一片,眼里牢牢锁着张万昌白皙手腕上那一抹缠人心魄的红。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求得不是,姻缘,我娘很饿,想来庙里拿些供果谷物,回去给我娘吃。我祈求各路神明宽恕我娘,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却为何不能放过我娘?”
虽是相识一天,张万昌也不觉得杜子仁是说话拐弯抹角之人。一段话说得磕磕绊绊,张万昌也没多想,许是杜子仁救母心切。
一片精诚孝心,怎能添上张万昌那任何的污糟揣测?
“若是神明可以救人,那要郎中大夫何用?你可曾找了郎中?”张万昌收回手腕,冷静地说道。
“我没有钱,郎中心好,替我写了药方,教我辨认药材,让我自己上山去寻。”杜子仁说道。
张万昌听得凄苦,“你年纪尚小,为何不去大户人家做工?山上危险重重,山贼做的又是害人性命的勾当.......”
杜子仁有些失神,他张口疾呼,“等不得,我娘一天吃不上药便是连下地的力气也没有了。”
穷人孩子早当家,张万昌看着月光下的瘦弱身骨,连那为了求神拜佛的一身白袍,腰间已经收得很紧,可看起来仍是松松垮垮。
面黄肌瘦的一张脸,骨相倒是生得优越。张万昌眼神清澈映人,“你到我身边做工可好?我会借你银钱用于你母亲医治,不过你要卖身抵债。你既有上山寻药的精力,想是定能应对员外府杂七杂八的事情。这不是施舍强迫,是当下最优之法,你觉得怎么样?”
杜子仁手心握得紧紧的,员外府,万昌又是张姓,怎么猜也不会错的。他突然冷口道,“我需务工至何年载?”
张万昌望着月亮思索片刻,“我也不知,家里一应事宜都是我娘操持。你若是想,我可以带你去问问我娘。”
杜子仁眼眸一垂,“好,昌哥,我做。”
自张万昌跑出家门,萧熠便立在张府的门口。明明一身纯色素衣,仍是显得华贵无比。张万昌离得远些便看清了萧熠那纤纤身量,大声唤了声“娘”。
他倒是没急着向萧熠跑去,系着同心结的手腕忽地攥住杜子仁的手,嘴展笑容,眼神坚定,柔声说着,“跟我来。”
杜子仁便这样任由他牵着领着,直至二人在张府门前站定,二人在萧熠面前站定。
“娘,我回来啦。这是子仁。”张万昌推杜子仁至身前,继续说道,“他家中贫苦,唯有母子二人,子仁还要每天上山采药为她母亲治病。”
萧熠心中自清,“难为子仁一片孝心,我府内正缺一位侍奉书房的小厮。不如来我府上做些工活,得些银钱,好为你母亲医治久疾。”
张万昌喜笑颜开,萧熠竟和自己想到一同去了。杜子仁忽然怔声,“夫人好,若是我做的工种多些,能否结的银钱多些。”
萧熠有些诧异,张万昌在一旁发笑,“子仁心思直,对着山贼也是没在怕的。山贼将他围起来,子仁只顾着说要么让他死,要么让他走,倒也是豪迈气概。”
“既如此,那你便不仅仅是侍奉书房那么简单了,府里上上下下,凡是你能胜任的差事,你皆可一试。不过,做事需得用心,且不可急功近利,伤害了身子或是耽误了正事。”萧熠的声音温和有力,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慈爱。
杜子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感激,连忙跪下磕头:“多谢夫人收留,子仁定当尽心尽力,不负所托。”
张万昌见状,连忙上前扶起杜子仁,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萧熠轻叹一声,看向张万昌的眼神中满是欣慰与宠溺。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地善良,重情重义。
“时候不早了,先进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会让管家给你安排具体的差事。”萧熠说完,便转身领路,往府内走去。
张万昌与杜子仁并肩而行,穿过灯火通明的庭院,月光与灯火交织出柔和的光影,为这寂静的夜晚添了几分温馨。张万昌不时侧头看向杜子仁,见他面色疲惫,眼眶微红,心想是不是杜子仁是否会因见到萧熠而想到他的母亲。
“夜里没什么事,不放心你娘便回家中看看,也可放心。明日我让我爹去找岳阳城最好的大夫去家里医治,我院子大,要不将你母亲接来,治病养病也算方便。”
杜子仁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不禁又红了几分,但他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他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坚定:“昌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母亲她身体虚弱,不宜折腾。我会每日抽空回去看她,照顾她的。”
张万昌也不再坚持,“今日你便和我一起住吧。我替你寻些我小时的衣物换上,这敞口白袍除了遮体,半分避寒都做不到。”
杜子仁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激也有不安。他抬头望向张万昌,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真挚温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颤:“多谢昌哥,我会努力的,不会让你和夫人失望。”
两人随着萧熠步入府内,穿过曲折的回廊,最终来到一处幽静别致的院落。院内竹影婆娑,花香袭人,与张万昌平日里给人的不羁形象大相径庭,显得格外雅致。
“这便是你的住处了,子仁。”张万昌指着院内一间装饰简洁的厢房说道,“你先歇息,我去给你找些衣物来。”说完,他便匆匆离去,留下杜子仁心思沉重地站在原地。
不多时,张万昌抱着一堆衣物返回,笑眯眯地将衣物递给杜子仁:“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衣服,应该还合身。你先换上,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杜子仁接过衣物挪身进了屋子。他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只见张万昌正站在院中等他,手里还拿着两个热腾腾的馒头和一壶茶水。
“饿了吧?我带你去厨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去偷偷摸馒头时还看着灶台上摆着几样菜,刚好我也没吃,你与我一同去吃点儿,不过要轻声些。府里有规,不得深夜进食。夜里有巡府的人监管这些,若是被撞个正着,我可能要到家祠里侍奉先祖了。”张万昌将馒头塞进杜子仁嘴里,嗡声细语地说着,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杜子仁咀嚼着馒头,嘴里明明是发甜的白面,心里的苦涩惹得眼眶连连发热。他抬头看向张万昌,含着泪地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过庭院,厨房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张万昌熟练地揭开锅盖,端出几盘尚有余温的菜肴,摆在灶前。虽然只是些家常菜,但在杜子仁看来,却是人间至味。
“都说围着灶台转的男人成不了事,但民以食为天,男人怎就不能下了灶台。快吃吧,这些菜应该还热着。”张万昌招呼着杜子仁坐下,自己也拿起筷子,边吃边聊,“我爹平时管得严,不让夜里吃东西,说是对胃不好。但今天情况特殊,咱俩就破例一次。”
“谁在里面?”一声粗吼吓得张万昌开始快速扒饭,杜子仁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张万昌的嘴里已经塞得说不清话,还在边呜咽边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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