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甯向前走了十分钟后,眼前的雾逐渐散开。
“我又走回去了?”她带着疑惑自说自话地向着熟悉的城门走去。
等她走到城门下才看清那城门上写着“谛听阁”,城门里是一大片红色彼岸花,如血河般铺开,花海中间有一条小路若隐若现。那条路直通一栋六层高的阁楼,黑瓦红砖,门窗上雕刻着莲花,似在烈火中燃烧着。
安甯抬头望去,每层阁楼的四角都有一个神兽样的雕塑,张着大嘴面向四方。那神兽模样奇怪,长着一张虎头,额头生出一只独角,头上还有一对犬耳,身形似龙,身后却是狮尾。
安甯误打误撞来到此地,决心找个人问路,但从城门口往里看去,里面空无一人。她向四周打量了片刻,又伸头向里望去。在门口等待片刻后,她舔了舔皲裂的嘴唇,向着阁楼走去。
正当她准备踏上那栋阁楼的台阶时,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安甯吓得转过身,发现是刚才在桥上遇见的白无常。
他冲安甯挑了挑眉,笑容轻浮地向她走近。等到那白无常走到她面前时,安甯才看清他双手沾着血,连袖口和衣角也被染红,手上的血还在往下滴落,标记着他来时的路。但眨眼间他来时滴落的血迹如同被吸食一般钻入地缝,逐渐变小消失。
“怎么,怕了?”白无常见她皱着眉凝视地上的血迹,忍不住调侃。
安甯听到声音后回过神来,强装镇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死都死了,还怕什么血!”
男人看穿了安甯的伪装,只嗤笑一声。
“你不在暂驻间排队等叫号,来谛听阁做什么?”
“收魂司那老头说我身世奇怪,让我去孽镜台前照照,但我不认识路,就走到这里来了。”安甯因羞愧,声音越来越小。
“行了,跟我走吧!”白无常大笑一声甩了甩手上的血,扭头带路。
安甯看着白无常的背影,思考眼前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又异常美丽的男人能有多少可信度。
“快点跟上,我的善良可是有时限的。”
安甯意识到自己目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好小跑着跟上。
跟着白无常出了谛听阁城门后,安甯才发现外面已与来时的景象截然不同,门外是一片喧哗,正中心放着一口巨大而古朴的铜钟,铜钟前矗立着一尊约五层楼高的铜像,那铜像头戴王冠,双眼紧闭,额头紧促,眉尾高高翘起,好似正在发怒。胸前手持大印,印上还刻着玄武龟,通身气质庄重而威严,震人心魂。
其他的建筑一起组成圆环形围绕着中间的铜钟与铜像,雅致古朴的楼阁亭台与现代化方方正正的房屋交叉堆叠,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建筑与建筑之间则是四通八达的大路与小道。
白无常带着安甯一路向右,安甯一边走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建筑与擦身而过的鬼怪。
“那两个就是牛头马面吗?”
安甯快步走在白无常身侧,一只手隐隐指着后方的马头人身与牛头人身,另一只手捂住嘴,踮脚轻声地在他耳边问道。
男人闻声转过头去飞快地看了一眼身后,有样学样地侧俯下身,在安甯耳边轻轻地答道:“猜得不错。”
安甯觉得新奇,又大胆地朝后看了一眼打量着他们。
那牛头带着鼻环,牛角硕大无比,眼泛红光,明明是牛头却长着长长的胡须,身着青色长袍,脖子上挂着莲花纹样的铁环。
一旁的马面头部呈红棕色,留着一头杂乱的黑色鬃毛,琥珀色瞳孔,额中至鼻头处的毛为白色,穿着藏色长袍,袖口绣有金丝云纹,腰上挂着的铁链还闪着银光。
正当安甯细细观察身后的牛头马面时,她被一股力量拉住,无法再往前走。
“到了,从这里进去就是孽镜台了,那镜子能照应出人心善恶,更能看到前世今生,它会告诉你接下来去往何处。我就送你到这儿了。”白无常指向面前一条发出紫光的小道对着她说。
安甯回过头来看着那条冒着紫光却看不清前路的小道咽了咽口水,“怎么又是黑的!”她轻声抱怨着,再扭头却见白无常已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那个...谢谢你啊!”安甯冲白无常的方向大喊一声,白无常却只帅气地挥手,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
安甯再次转过身来面向那幽暗的小巷,闭着眼一鼓作气跑了进那条小道。
进入小道后场景立马变了样,面前只有一面看不见边界的镜子,冒着紫光,安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型凌乱,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才意识到她已经顶着这副样子在地府里走了许久。
她上前面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费力地用袖子将脸上的黑印擦干净,又灵光一现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正盯着镜中的自己抚摸脸庞,却突然看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狐狸。
镜中的狐狸毛色雪白又透着些嫩粉,身形修长窈窕,耳尖一抹乌黑,一双漂亮又足够魅惑人心的狐狸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眉间的纹样泛着金光。那狐狸的身后长着八条尾巴。
一般不都是九尾狐吗,这狐狸怎么只有八条尾巴?
正当安甯看着镜子里的小狐狸愣神之际,镜子里的狐狸消失了,她的脸又出现在镜子前,但那只狐狸额间的火焰花钿却长在了的头上。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才发现脸上的脏污不见了,凌乱的头发也变得整齐柔顺。她抬手摸了摸额间的那簇金色火花,又猛地收回,好烫!像那场致她于死地的大火一样烫人。
“你本是一只九尾狐,可辩善恶,惑人心,却在第一世时为报恩自断一尾致使天魂不全。”那面镜子突然闪过了一些画面,且镜中传来如被沙砾打磨过的声音。
“因天魂不全,无法以神兽的身份进入地府。只好入了轮回,你第一次转世在南北朝,因是一名女婴,一生下来便被投入炉中。”
“第二世,明天顺七年二月会试,贡院内突发大火,被活活烧死于院内。”
“第三世便是现在,又是死于一场意外之火。若是你再转世,怕也是要死于火中,不得寿终。”那面镜子说完后长长叹息了一声,镜中的画面也随之消失。
安甯本不知前世种种,却在听到那些话和看那些场景后浑身颤抖起来,她又忆起自己死时的场景,那种绝望而窒息的感觉又冲了上来,她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不知如何是好。
“竟然每一世都是...因火而死。”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只感到通身的力气被抽走。
“千百年前,世间的神兽因被人类抓捕而逃至地府,不少神兽最终选择留在这里,为自己谋个一官半职。你若是愿意,也可破例留下。”镜子里再次传来声音。
“若是我想回到人间呢?”安甯焦急不安地问道。
“你已不可原路返回,重新投入轮回怕也是不得善终。”
安甯在镜前纠结片刻,想到自己这一世无父无母,只有一位朋友值得挂念。她的生活如浮木飘荡在海面上,摇摇欲坠。心下觉得这提议不错,又开口道:“那我选择留下来。”
“你需要先找回自己的第九条尾巴,天魂不全不能正式入职。”
“怎么还有考核…那我该去哪找?”
“人间,只有找到第九条尾巴,才能正式成为地府的一员。”
“是带编制的那种吗?那有没有五险一金?”提到钱,安甯顿时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问道。她又追问:“什么时候渡劫?”
“劫难时机未到,不可预测。你先暂住地府,去谛听阁实习,为未来的大劫做好准备。”
“还有,地府没有五险一金。”镜子里的声音略显无奈。
安甯听完话后沉默了片刻,低头思索。随后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并上不存在的灰,向镜子道谢。
“去谛听阁找六组的白泽与毕方报道,你跟他们有缘。”安甯的身后又传来一声提醒后紫光便消失了,只留下一面平平无常的镜子。
当安甯再次站在谛听阁门口的时候,她抬头向上望去才发现,原来地府是没有白天的,总是灰蒙蒙一片,前方好似永远有雾气无法消散,偶尔还会有红色的闪电划破天际,却未曾听见过雷声。
安甯深吸一口气后穿过那片血红的花海,走进了谛听阁,屋子里面寂静无声,一层仅摆放着两张巨大的红木桌椅,桌上四角均刻着身体硕大,额头中间长着一只角的牛。正中心的墙面上还挂了一块牌匾,牌匾上用朱砂刻了字。
安甯走近牌匾,匾上刻着“镇魂遏煞,惩恶锄奸”她轻声念着。
突然,她感到身后一阵阴凉,一只手摸上她的脖子。她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颤动,又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
她慢慢地回过头,只见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是个过分漂亮的女人,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眼下一颗泪痣,更显妩媚动人。
她身穿红色旗袍,衬得身形修长丰满,旗袍的领口绣着金丝牡丹,手上拿着一支笔杆形似指骨的毛笔。
“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可不能随意出入哦。”女人温柔地笑道。
“我是新来入职的,我找白泽和毕方。”向女人说明了来意。
红衣女人听后上下打量了安甯一眼说:“这都多久没来新人了,竟然被分到六组。”
“从这里上去,六楼就是了。”女人随意地指了指安甯左手边的一扇古朴木门。
安甯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道了声谢后,抬脚向着木门走去。
“小妹妹,你的真身是什么?”女人突然又张口问道。
“九…八尾狐。”
“八尾?你只有八尾?真是有意思。”
“这只是暂时的!”
安甯羞愧地红着脸转过身,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她加快脚步朝木门走去,打开门后飞快地走了进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观察起门后的景象。
这居然是个电梯!这栋楼看起来这么古朴低调,里面居然装了个电梯?
安甯一脸震惊地在电梯里原地转了一圈,左看看又摸摸,确认这部电梯与人间的无异后按下了最上面的按钮“6”。
叮——
六楼到了。
安甯走出电梯后又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如果说一楼完全是古风古味的话,六楼简直像是标准的现代化办公室布局。
房间的中央是四张并在一起的棕红色办公桌,其中两张桌子上还摆放着电脑,桌边是厚厚的档案册与叠放在一起的档案盒,后面是一块磁吸白板,墙边靠着两个巨大的铁皮文件柜。
“我是谁?我在哪?”安甯在心里自问道,她被这场面打的晕头转向。
与此同时,身后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有人来了!
安甯转身向电梯的方向望去,率先看到的是一只紧握着黑伞的手,手腕上还戴着一串佛珠。
电梯里走出来的人,身穿黑色夹克服和熟悉墨绿色长裤。安甯呆滞地向上细看,那人眉毛杂乱粗旷,眼神锐利,平直的唇角显得冷酷。在与安甯对视的那一刻男人愣在了原地。
“怎么是你!”安甯指着对方惊讶地大喊道。
“谁啊?在我们办公室大呼小叫!”电梯里又走出来一位白衣的男子,他在看清面前的安甯后大喊。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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