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抱够了没。”小叶子在安甯怀里扭动着，试图挣脱她的怀抱回头看向屋内。
安甯被小叶子的声音打断思绪，她抱着小叶子面色凝重地向远处走去。
“小叶子，你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吧。”安甯嘴角带着一抹勉强的笑意，试图转移小叶子的注意力，使他不再挣扎。
小叶子听到她的话后看着安甯勉强地点了点头，指向北边的不远处，安甯抱着小叶子向他所指的方向缓缓走去。
小叶子的住处与那间骇人的屋子仅隔了一条街道，他没有住在屋子里，而是睡在村道的路边。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小叶子欢快地从安甯的怀里滑落下来，叽叽喳喳地向她介绍自己的家。
他住的地方堆满了破旧的脏衣和编织袋，一只约两米长的大型毛绒熊躺在一边，它身体里的棉花向外涌出，白色的外观早已被染成灰黑色，那就是他的床了。地上的几个塑料袋被有序排列，里面是一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残羹剩饭，他就靠这些活着。
安甯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双腿像是灌满了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双手攥紧死死抠着自己的掌心，她觉得自己从前的日子艰辛，却不曾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能够自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安甯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声音早已出卖了她的心绪。
“小叶子，这熊是湿的。”她强壮镇定地蹲下摸着那只玩具熊，低着头不敢看向小叶子，怕自己的脆弱被察觉。
“前几天刚下过雨嘛，等过些天就干了。”小叶子不以为意地说，还低着头在地上那些编织袋里翻找着什么，他想找些好东西来招待他的客人。
“找到了！”小叶子从他那成堆的编织袋里找出了一只塑胶小鸭放在安甯的手掌上，那只小鸭子被刷的一尘不染，像是小叶子小心珍藏已久的宝贝，在一片垃圾堆成的废墟里闪着暖色的光。
“给你吧，这是小女孩喜欢的，我用不着。”
“谢谢你，小叶子。”安甯将那只鸭子握在手里，摸了摸他的脸，这次他没有再躲开，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安甯！”毕方站在不远处，示意安甯过去。
安甯向小叶子交待了些什么后站起身，跟着毕方一起走回刚才的屋外。
“我们要去下一个地方了吗？”安甯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远处的小叶子一眼，她将小叶子送她的礼物放在了口袋里。
“暂时不用，我的神力只能等太阳下山后使用，我们还要再待一段时间。”白泽倚靠在屋外的墙上，看着天色回答。
“接下来我们要加快调查进度了，通过现有的信息，勒章北边和西边也有孩子死亡，我们需要去看看现场的情况与还阳阵是否有关。等太阳落下就出发。”
安甯与毕方点了点头。又看着白泽请求：“我们能帮帮小叶子吗？他一个孩子在这里生存，太可怜了。”
“安甯，我们无法插手别人的命运，每个人的命数是早已写好的。”毕方在白泽张口前率先向安甯解释道。
“可我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让她稍微好过一些也行。”安甯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鼻音。
白泽看着不远处正看向他们的小叶子，叹了口气后绕过安甯走向他，毕方安抚地拍了拍安甯的肩膀后跟了上去。
“小叶子，你饿吗？我们带你去吃饭。”白泽俯下身揉着小叶子的头发，耐心地跟他说话。
太阳已微微向西而去，毕方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大概还有三个小时，他们就要出发了。
小叶子面带怀疑地看向他们，不敢轻易地答应。
“怕什么，我们是警察。”
正当这时毕方气定神闲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警察证，刻意地在小叶子面前展示着。安甯与白泽见状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毕方，又怕露馅极快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真的吗？那好吧，这附近有一家店，我经常吃。”小叶子仔细地看了眼毕方手中的警察证，天真地相信了他们，一口答应了下来。
安甯立即走到小叶子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那走吧，带我们去尝尝。”
走在路上时，白泽压低声音质问毕方：“你哪来的警察证？”
“之前办案时顺手拿的。”
白泽余光扫到毕方口袋里露出一角的证件，将证件从他的口袋里拽出，拿着警察证仔细端详了一会后在手上拍了拍，严厉地对他说：“你这叫偷，不合规，我没收了”，于是将那警察证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毕方撇撇嘴正要反驳，准备上前抢过自己顺手偷来的证件：“哎！白泽你...”
“到了。”小叶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面馆，回头对他们说。
那家面馆距离定和村约500米，等到他们快走到店门口时小叶子却泛起了别扭。他的步子越迈越小，像是极不情愿走进那家店，他一只手被安甯牵着，另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衣服的下摆，走一步想退回三步。
安甯看穿了他的不安，向他眨眨眼：“小叶子不用怕，有我们三个在，没人会赶你的，我们可是警察。”
小叶子用力地点头，然后鼓起勇气迈着大步走进了店里。
这面馆非常狭小，店里只能放得下三张桌子，由于过了饭点里面并没有客人，只有老板坐在一张桌子前无聊地玩着手机。老板见来了客人才赶忙起身询问他们要吃什么。
“四碗菠菜面！”小叶子向老板伸出四根手指比划着，老板看着衣着简陋的小叶子，又犹豫地看向他身后的三个大人，直到白泽冲他点了点头，他才转身走进后厨开火。
他们坐下后小叶子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敲打着桌面，急切地等待着他的面。安甯在厨房的出餐口处瞥见了熟悉的塑料袋，原来小叶子捡回去的剩饭大多来自这家店。
“菠菜面好了！”老板站在窗口大喊。
白泽与毕方起身去端面，小叶子的视线则紧紧盯着他们。等到面放在小叶子面前时，他夹起一大口塞进了嘴里，却因为太烫又全部吐了出来。
“慢点吃。”安甯拿起桌上的纸给小叶子擦着嘴边的油并叮嘱道。
小叶子擦完嘴后又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吃面，虽然比一开始的动作慢了不少，但还是能看出来他狼吞虎咽的动作。
白泽默默看着对面的小叶子，眼神复杂，他或许也渐渐生出来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安甯悄悄靠近毕方问出了从吃饭前就盘旋在她脑海中的一个问题。
“毕方，为什么我从昨晚开始就没有感觉到饥饿啊？那碗面最后落进肚子里也没有饱腹感。”
“那你摸摸自己有心跳吗？”毕方好笑地瞥了一眼安甯后反问她。
安甯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是啊，她的心已经不再跳动了，当然也没有饮食的需要，她感到了一阵怅惘。却又想到自己虽然没有饱腹感，但能尝到味道，好像也不赖。
她又捏了捏口袋里的塑胶小鸭，那只小鸭在口袋里发出吱吱的声响，让她觉得自己仍然将鲜活的生命握在手中，又继续向前走着。
等他们将小叶子送回去后，太阳快下山了。他们要跟小叶子做最后的道别。
“小叶子，哥哥给你的那些钱，你收好。尽量穿暖和些，吃饱饭。”安甯不放心地嘱咐着。
“你们要走了吗？”小叶子问，他的语气中带着些不舍。
“是呀，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你们会回来看我吗？”
“会的。”
安甯知道这次离开后，他们可能很难再遇见了，但她不愿打破眼前这个小孩心中小小的希望。
“再见小叶子”她向小叶子道别，声音里满是不舍与难过。
“再见。”小叶子用那双透亮而纯真的眼睛望着他们，朝他们用力地挥手告别。三人站起身来向早上来时的那条暗巷走去。
暗巷里白泽提起手中的伞，将伞顶戳进墙壁的缝隙里，伞面张开再次发出金色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小巷。他们三人走进漩涡里，霎那间一切又归于平静。
他们被传送到了勒章北端离山的山顶处，身旁就是离河的上游，太阳刚刚落下，还留有些许余光，河水缓缓地流淌着，冲洗着周围的石块，除了水流声只能听见周边树林里的虫鸣。
白泽蹲在离河的出水口处上方的一块巨石上，透过微亮的月色能看见符咒画满了整块巨石，甚至飞溅到周围的碎石和叶片上，上面的血迹还泛着莹莹的光。
“最近一次的死亡点就是这里”白泽抚摸着脚下已经凝固的符咒，眉头紧皱，目光沉沉。
“两天前，有个女孩被挖去了肾脏。她被人从上游扔下去，冲到了下游。”白泽站起身来，凝望着脚下平静却又暗流涌动的河水。
近距离接触过小叶子后，再看到眼前的这些，他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莫名的情绪在翻涌着，身为神职者，过于怜悯人类，这是不好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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