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宋时祺脑子轰得一声一片空白,除了桃花观三个字牢牢印在脑海中,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桃花观没了?什么叫没了?什么叫被流石埋了?宋时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暴发了流石,滚滚而下,洪流决堤,将他冲的七零八乱。
好半天后,周围低泣声才逐渐重新灌入他的耳朵,宋时祺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张嘴却嘶哑得可怕:“什么......什么没了?什么流石?我来的时候好好的,不就是下了点雨吗?我师兄很厉害的!怎么......怎么会发生流石了?就算发生,我师兄一定能解决的!”
宋时祺摇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抬头对穆兰道:“穆大人,您肯定是不了解我师兄的能力,他可是......可是我宋时祺的师兄,酆都大帝的亲传弟子!什么困难他解决不了?他可能只是......没看见您的灵鹤罢了,您不能就这么说桃花观没了。”
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见宋宁玉的地方,怎么会轻易就没了呢。可是他也忘了,外面此刻雷轰电掣,雨势如注,暴雨砸在身上像是利箭,砸得人生疼。如此大雨已是不正常,桃花观地处山腰,暴雨之下,流石暴发,实在正常。
这里的所有人都想活着,就算门外躺着的那两具尸体,身上伤痕累累,可见生前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也狠狠挣扎过。穆兰叹了口气,安慰宋时祺道:“小道长莫要担心,宋道长吉人天相,必定不会出什么意外。”
宋时祺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门外:“我......我得回去看看.......我师兄生我气,不回答灵鹤也是有可能的,我得回去帮忙,不然他会更生气的.......”宋时祺说着,顶着大雨就往外走了几步,穆兰伸手拉了个空,连忙喊小叶子,“小叶子!”
叶笙看着两人在这里低声说了半天,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恰好宋时祺此刻冲到了自己身边,眼看就要冲出去了,一伸手连忙拉住他:“小道长!”
宋时祺抬手想甩开,看清楚是叶笙,又硬生生忍住动作,回头看向穆兰:“穆大人,您......您放心,我会回来的,只是此刻我必须回去看看,我不能让我师兄一个人面对这些......”
穆兰一愣,走到宋时祺面前,劝解道:“小道长别误会,您能来富贵镇救下这三人,又让这二人能够入土为安,已经仁至义尽。职责之外,全凭您心肠宽厚,此时桃花观有难,我只恨自己不能帮上一点,只是桃花山流石暴发,山路必然受到影响,乌云遮天,又无法召唤祥云,现在回去.......恐怕有些困难。”
宋时祺呆住几秒,他听到桃花观出事,的确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只有宋宁玉该怎么办。此刻穆兰将难处一一与他说明,一如从前在他身边的宋宁玉。他低头艰难呼吸了几下,胸中那种难言的憋闷感又涌了上来。
在桃花观天天被宋宁玉盯着喝药,他还以为自己这身子早就好了。
“没关系.......没关系......两座山头而已,这大雨又淋不死我,没事......没事......”宋时祺一连说了好几句“没事”,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穆兰还是说服自己,他冷静了几秒,见叶笙还是拉着自己没松手,抬头看向穆兰,“穆大人,别担心,桃花观不会有事的,我找到师兄就和他一起来,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哪里和桃花村村民一起想解决办法呢,就像我们这样!而且,说不定他正需要我呢,我必须回去!”
从小到大,哪次危险不是他和宋宁玉一起面对的?从第一次历练在树林里遇到狼妖,到上次两人一起在老宅里对付孙钦,一次一次,宋宁玉都会站在宋时祺身边。唯独这次,宋时祺身边少了一个人。
穆兰叹了口气,知道没办法劝宋时祺改变主意,只道:“若小道长执意回桃花观,我们自然没权利阻拦,这路途危险,若有需要相助之处,我等必定竭尽全力!”
宋时祺勾了勾嘴角,抱拳道:“多谢!”
说罢,叶笙也乖乖松开了他。宋时祺转身便往屋外奔去,他步伐极快,霎那间便奔出几里,宋宁玉此刻不知是何处境,只是宋时祺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若是宋宁玉这个死脑筋不知变通真出事了,抑或是命大没出事,可他得知桃花村被埋,必会冲进流石里救人。这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到时候再次暴发山洪,宋宁玉怕是真要一个人回地府重新修炼了!
宋时祺闭了闭眼睛挤出雨水,他跑得太急,雨水顺着呼吸灌进肺里,整个人从外而内都在缓缓变冷。
宋时祺站在雨中,看着桃花山方向,可惜仍旧什么都看不清。身后传来阵阵轰隆声,愈来愈近。宋时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回头望去,滔天巨浪不知何时卷了过来,遮天蔽日,乱云滚滚,浪声震天!洪水犹如高墙一般压了过来,最先发现的人跑出屋外查看,看清这是洪水之后,连忙呼喊其他人逃跑。
巨浪还未到跟前,可照这形势,不出半刻就会到达富贵镇!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不对劲,拖家带口地往反方向逃走。宋时祺呆呆站在原地,这般高如冲天的巨浪,带着断木烂墙一起冲过来,气势十足。越来越多的人迎面跑过来,见宋时祺还站在此处,纷纷侧目,只是片刻就与他擦肩而过。
有的人也想停下来劝一两句,可见宋时祺站在这里印着越来越高越来越近的浪,又无端觉得这朗朗少年是身怀绝技的避世高人,自有办法避过。也有认出他是上午在河边救人的年轻人,远远放慢脚步着急道:“道长!洪水要来了,快些逃吧!”
宋时祺目光从翻滚的洪流落到对他说话的人身上,这人身边还跟着几个人,看着宋时祺的眼神也带着担心,好言劝着。宋时祺隐约有些印象在河边见过这人,不过也只是一面之缘,可能连话都没说上。
他扯了扯嘴角:“老伯,跑是没用的........”
听见这话的人皆是一愣,不过仍旧没有停下逃跑的脚步。说话那一家子也停了停脚步,还咬劝时,宋时祺笑了笑,凛声喊道:“没事,这富贵镇我好歹也守过一次,今日再守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仅仅只是跑,人必定跑不过洪水。宋时祺站定,双手之间凝聚起灵力。犹如桃花枝桠生长一般的灵气四散开来,形成一道结界,宋时祺大喊一声:“破!”
灵力与巨浪相碰,激荡出更为广泛的结界。
宋时祺以一人之身抵挡惊涛骇浪,面露艰难之色,吃力抵挡了一会儿,身边倏然出现一道身影。宋时祺循声而望,来人竟是穆兰。她浑身湿透,眼上蒙着的布条不知所踪,双目浑浊,站在宋时祺身边,毫无后退之意。
“穆大人?这里危险,您赶快带着苏兄和叶姑娘先走!”
穆兰看也不看他,她的法术虽不如宋时祺,可到底也算是半个地府人,宋时祺一时间得到喘息机会,只是苍白脸色仍旧暴露了他身体情况,这样下去,他和穆兰都会被洪流吞噬。
“天灾在前,今日富贵镇有此一劫,我身为此地阴差,怎可坐视不管!桃花村受灾,我没能救下是我本事不足,如今又怎么能让小道长一个人抵挡这些!”
宋时祺一顿,可这穆兰年过半百,怎能抵挡这些?即便是她自己觉得没事,宋时祺也怕她闪了腰。于是连忙劝道:“我只管抵挡片刻,待人员散去我便跟上!穆大人不必担心!快些走吧,苏兄那边少了您更危险!”
穆兰哼了一声:“若是这洪流将他吞噬,只怪他命该如此,老太婆我自会下地府和他父母谢罪!只是可怜了小叶子.......也罢!小叶子有我的风骨!定不会被这小灾小祸吓倒!”
言至于此宋时祺也无法再劝,况且这洪流越聚越多,穆兰双臂逐渐发抖,快有支撑不住之兆。而宋时祺面色愈发难看,显然也快要抵挡不住。
抵挡不住事小,身后还未逃走的老弱妇孺更为可怜。
还有宋时祺找不到的宋宁玉,他一时有些无奈,难不成真要如此戏剧?两人的最后一句话都在争吵,这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担心一下他,这雨这么大,淋得他身体冰冷,平时宋时祺咳一声宋宁玉都会紧张是不是他的药出了问题,如今他在这里淋成落汤鸡一样难堪,还真是凄惨.......
宋时祺一咬舌尖,疼得冷汗直冒,不过好在清醒了几分。这是宋宁玉到底怎么样了?宋时祺没办法按下对他的担心,也不能丢下这里不管。
宋时祺笑了笑,对穆兰道:“我真是没出息,这个时候,还想着我师兄。”
穆兰顿顿,笑叹道:“若关心一个人就是没出息,恐怕宋道长更没出息!”
宋时祺一愣:“为何?”
穆兰道:“因为宋道长一直都在关心您。”
宋时祺“啊?”了一声,正想说话,震撼天地的雷声滚滚而来,带着面前的洪流势如破竹,竟是一下就破开宋时祺与穆兰两人的法术,翻涌而下!
霎那间天地一暗,周围的呼喊声与求救声在一瞬间被洪流翻滚的声音替代,几乎是瞬间,洪流就到了宋时祺与穆兰面前。
“宋时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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