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大雪更甚,已然在殿门口积了厚厚一层。
宋晖月解开斗篷,抖落肩头堆积的细雪,拂整好裙摆,这才踏了进去。
屋里地龙烧的很热,宋晖月方觉得露在外头,已经微微冻僵的肌肤逐渐回暖。
屋内燃着的檀香混杂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宋晖月轻声问道旁边侍奉的兰樱,“皇祖母今日又头痛了?”
兰樱将手中参汤递给她,“许是天太寒,太后娘娘今日早起便不大舒服。”
宋晖月点点头,掀开珠帘恭敬地跪在塌前,轻轻唤了句,“皇祖母。”
太后如今已到花甲之年,头戴翠绿抹额,闭目休息,见着是她,慢慢睁开眼,“顺宁,你过来些。”
宋晖月乖巧地侍奉她喝参汤,手背贴过碗壁热度,这才舀过一勺,递在太后唇边。
太后用了几口,便摆摆手让她放下。
她打量着面前顺从的宋晖月,宋晖月挽了个双云鬓,头戴浅蓝色珠花点缀,耳边垂着珍珠耳饰,少女正是如花般的年纪,尽管面容有些消瘦,反倒衬得那双杏眼水盈盈,宛若林间小鹿,有种弱柳扶风的清丽之姿。
生得十分好,最主要的是好拿捏、听话。
“你是哀家看着长大,如今哀家身子多有病痛,常是你侍奉左右。若是使得,还想多留顺宁在哀家身旁几年。”太后扶着额头,慢悠悠地说道。
宋晖月垂下眼眸,心底细细思量过话语前后,这才谨慎开口,“儿多倚赖皇祖母教诲,惟愿多赖于祖母膝下,以尽孝道。”
太后笑了笑,摸了摸宋晖月额头,“到时候成了老姑娘可怎么好。你年岁已到,是时候该找个好夫君。你性子温和,哀家唯恐怕人欺负了你去。”
宋晖月便牵着唇角温柔地笑笑,并不作答。
她明白太后心底已有决断,并不期望自己作答,便只做出倾听的姿态。
“近日那个探花郎,入翰林院做编修,人也清正,只是出身微寒,但品行端良。”太后宛若亲近的长辈,关切地问她,“顺宁意下如何?”
宋晖月听过探花郎的名号,此人名叫张长惜,出身寒门,竟在世家垄断中冲出一条路来。
他为人正直,才学丰厚,像一把锋利的刀。
各大世家都在争取此人。
太后出自陈家,陈家簪缨世家,多在朝中效力,只是如今陈家子嗣不丰,年轻一代学艺不精,难堪大任。
如今文和皇后乃崔氏,亦是百年望族,祖先曾帮始皇共谋江山,有从龙之功,崔氏郎君又多有建树,在朝中威望颇丰。
两族之间,一个将盛,一个却走向下坡路。
张长惜风头太盛,世家忌惮之余又多想将其拉入自己阵营。
如若能让其尚公主,便是一举两得,既让其衷心为朝中效力,又与世家多有联系。
宋晖月自生母死后,便一直养在太后膝下,如今大概能读懂其中弯绕,便也做出少女姿态,微微垂下脸庞,“儿自然愿意。”
太后便笑着拍了拍少女柔白的手背,“如今周楚停战,楚国送来了质子以示诚意,大周自也得如此。和亲之举,百年皆是,宫中适龄之女,莫若你与昭清。张长惜家中虽清贫,可到底比远去他地好。”
宋晖月当然有所听闻,楚周之战对两国而言,皆是伤筋动骨,现如今各退一步以求和平,大周应当会选取一位公主前去和亲。
昭清乃皇后所出,若是宋晖月毫无用处,那么她与昭清之间,牺牲之人必然是她。
宋晖月也清楚太后之语为的是敲打她,怕她因这场交易而觉得不情不愿,宋晖月明白其中利弊,纵然大周千般万般不好,她的生母葬在这里。
她如漂浮的风筝,最后一根将断未断的线,系在京都。
宋晖月无比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远离深宫,她并不惧怕所谓的“清贫”生活,也许过了太久,以至于所有人都默契地忘记,她本来就是这些人眼中的野丫头。
需要她的时候,才算半个公主。
宋晖月反握住太后手掌,也做出感动姿态,“儿自然愿意。若能呆在京都,才有机会继续侍奉祖母,若相隔两地,儿实在想都不敢想。”
太后满意地从身旁拿了支碧绿玉镯,推在她手腕上,“只是张长惜此人,略有些不合群,若强逼于他,反倒不好。婚事最好还是让他求皇帝下旨。顺宁你向来孝顺,哀家也最疼惜你,当初那件事...哀家也常记着,你那时太小,总归是疏忽了你。只是凡事都如此,还望你思虑前后,莫要行差踏错。”
自行思宫走出时,风雪比来时更甚,那一层浅薄的脚印已经被雪花再次覆盖。
兰樱撑开伞递于一旁小婢,细声吩咐道,“回宫路滑,公主小心脚下。”
宋晖月点点头,拢紧披风,将脸颊埋在两边的兔毛里。
心头一时有些憋闷,这皇宫里的人都习惯了吃人,因此哪怕是将她当作一个物件赏赐,也觉得是对自己的抬举。
荣华富贵,皇室都当她占了天大的便宜,食百姓供奉,理应保全皇室。
可当初也不曾有人问过一句,这个公主她愿不愿意当?
她又是什么香饽饽,张长惜看了一眼,就会愿意娶她?
宋晖月心头不免更加低落,途径学宫时,却见着一群少年聚在一起,在漫天大雪里似在打闹。雪雾如云,她看不真切,却也疑心这帮皇子,何时这样不惧寒。
其中五皇子为首,金线乌衣,正昂扬着头,插着腰指使着身旁之人。
宋晖月收回目光,便想快些回至屋中,烧起炭火,暖暖冻僵的手足。
结伴而出的婢女低声交谈,“如此无事么?”
“.....谁叫他倒霉,偏偏做了质子。再说,难道你我能阻挡一二?”
“可这雪这么大,若这般下去,他活不到第二日吧。”
“宫中死的人还少吗...你我之命,不也如同草芥。”
她们交谈之语被雪粒席卷着,送入宋晖月耳中。
宋晖月心中了然,五皇子正得圣宠,母亲又是当今皇后,平日里便做惯了欺男霸女之事,现如今不过把这霸凌之举,换在了楚国质子身上。
她抬起脚,又加快了步伐。
正如婢女所言,宫中死的人还少吗?即便她去,又能做的了什么。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可走出几步路,宋晖月还是退回至学宫,绕了小路,走上平日里授课的二层小楼,远远向下望着。
五皇子手里拿着长鞭,点点血迹如同红梅落在雪中,其余伴读压着那个少年,他被逼跪在雪地之上,乌发散落在肩背上,呼啸风声中,带着长鞭抽中皮肉的牙酸之声。
他不吭不响,唯独血迹蔓延在冰雪之上,逐渐冻成通红一片。
“我之前就想,伤口沾上雪,血流会不会慢些?现在看来是不会了。”五皇子的靴底碾了碾脚下跪伏的人,他肩胛上衣衫破裂,露出外翻的皮肉,在压碾之下,更是有血涌出。
五皇子皱了皱眉,“怎么不出声?”
伴读极有眼色,其中一个少年拽住他胳膊,将人翻腾在雪上。
乌发衬得他唇色更白,雪花落在他睫毛和发丝上,更衬得人清冷,仿佛与冰雪融为一体。
那张面容瞳仁漆黑,仿佛映照不出任何光彩,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所有欺辱他的人。
死气沉沉的。
但是他生得极好,那双眼宛若幽谷清溪,但被层层枝叶覆盖,便透不出任何亮色来。
伴读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
他不明白为何这样的酷刑之下,这个质子仍然不声不响,恍若平静。
五皇子也没听到那种惧怕求饶之声,顿了顿,“拿烛台来。给他暖暖。”
宋晖月扶在朱红栏杆之下,与那双眼对视,然而他只是漫无目的的掠过自己,不论是她、还是五皇子,似乎都不能在少年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衣衫微敞,露出已经有些发青的皮肤,少年肩背还不够宽拔,因而显出几分赢弱。
宋晖月愣住了,她的指甲忍不住已经掐进掌心,但却难以察觉任何疼痛。
伴读端着烛台缓缓而来,正商讨如何保持风雪之中火苗不灭,是要将火点燃他的衣摆,还是由滚烫蜡油跌在伤口之上。
宋晖月捂着心口,咬了咬牙,可想起往日五皇子手段,她也忍不住有些惧怕。
当初宋晖月只因赞他衣裳颜色,用错了词句,这便惹恼了他,五皇子便差人将她压至湖边,拽着她的脖颈埋入水中,冰冷的湖水便涌入鼻唇,闷疼感袭来,她想咳嗽却只吸入更多的水,直到宋晖月即将没了意识时,才被身后人拽出去。
如此往复,那日之后宋晖月胸口泛痛,更是发烧了整整一月。
可是。
她看着雪中熟悉的面容,他方才望见自己时,目光只是平淡掠过。
少年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她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望见她,甚至连半分求助都不曾有。
当初也是这个人一字一句地教导她与人为善,教导她儒家思想。
他握着自己的手鼓励道,“人人有道,你的道在你脚下,我信你有朝一日定能成。天高路远,月儿是鸿鹄而非燕雀,定有高飞那日。”
宋晖月没想过送来周国为质的,是这个少年。
往日回忆涌上心头,她一时想起还是个“野丫头”的自己,却不似如今活的浑浑噩噩,任人宰割。
勇气来得十分突然,宋晖月提着裙摆,绕进二层阁楼里,那帮少年都一窝蜂地聚在外面,里头空荡荡的,书页杂乱。
宋晖月看见那个拿走的烛台,旁边几滴蜡油落在地面之上,她闭上眼,随便抓起几个书页,任由火舌卷过。
书本缓缓落在地上,她提着裙摆绕了楼梯下了楼,躲在草丛树木之间,看着窗棂透出闪闪红光。
这群少年终于意识到不对,推搡着怒骂,“让你拿个烛台,你怎么碰倒了?”
“我刚刚什么都没干。”
他们的矛盾瞬间从雪地里的质子,换成了彼此。
五皇子脚底踹向那个拿烛台少年的腰窝,“蠢货,待父皇降下责罚,便是你来背。”
宋晖月浑身抖如鹌鹑,她根本不敢想,自己纵火一事如若被发现,该当何罪。
她望向那个濒死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逃走。
可宋晖月又止不住频频回望,少年漆黑的目光却黏在她裙摆系着的玉佩,光华微微流转。
隔着风雪,她看清少年的口型。
“求你…帮我。”
宋晖月强迫自己转过脸,快步走远。
她惹不起五皇子,做到这步已是极限了,若帮了他,他们今日都没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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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慎知晓沈伶的薄情寡义。
她把他看做一个好用的物件。
这都不重要。
鞭打与爱欲同样让人欲罢不能。
可她无情推开自己时,邬慎在想。
怎么,如今她嫌嫡女这个身份也不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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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慎温和地将鞭子递上,“主人若只是腻了便随意将奴丢弃,那奴也不会放过主人的。”
沈伶翘轻踩着邬慎胸膛,不屑地道,“你能如何?”
邬慎贪婪地抓住那截脚腕,失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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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温和她都嫌弃,要是将她所用手段十分之一加诸还回。
邬慎微微笑道,“那主人,奴就不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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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俩都不是正常人,女主蛮坏的并且绝对不会反思,后面也不会变好,这就是她的逻辑。她一开始是想弄死男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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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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