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算牵手吗？
许相映想说“你跑慢点”，张了张嘴，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等那个身影站到自己跟前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因为感动而开不了口的，这么难走的雪地，他却能跑得那么快。
朱世辉穿着军绿色的大毛领羽绒服，黑色的裤子，卡其色的登山鞋，气喘吁吁地双手叉腰。
他看着许相映，漆黑的双眸被路灯映出了点点亮光，两个唇角都高高地翘着，连牙齿都在笑。
“你怎么没戴帽子？看你头发上落了好多雪呀！”许相映说。
朱世辉微微弯下腰，用手扫了下头顶，果然有好多雪落了下来。
“戴上吧，看你耳朵都冻红了。”许相映指了下他的耳朵。
朱世辉粲然一笑，把羽绒服后背的帽子戴上，看着许相映问到：“不冷不冷？”
他一说话，嘴边呵出白气，整张精致的脸又被毛领圈着，像电视上的因纽特人。
许相映不禁笑道：“不冷，走路走得有点热了都。”
“那就好。”
“你怎么会回洛市呢？这边不是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了吗？”许相映问。
“买票只有明天晚上的，然后我又不想一个人待在郑市，就回来了。”
“哦~”
“明天早上去看看我奶奶，然后下午就回郑市。”
“是在北邙那边吗？”许相映知道洛市的墓地都在北邙山一带，她爷爷就葬在那边。
“嗯~”
一阵沉默，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于是话题就落在了付焱和陈晶晶身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两人并排走着，踩在逐渐厚起来的雪上，留下两串脚印……
很快到了朱世辉家。
许相映才知道原来悦心园就在这里。
她路过过这里，听妈妈说，这儿是洛市的老牌别墅区，建得很早。
刷卡进了大门，朱世辉带着她到了自家门前。
开了门，他递上之前准备好的拖鞋。
许相映换好鞋，进了房间。客厅挺大，看装修有些年头了，不过收拾得还挺干净。
屋里不算冷，开的空调。
她正想把羽绒服脱下取背包时，朱世辉阻止了她：“别脱外套了，屋里还是挺冷的，今年没开暖气，我下午才把空调打开了，还没热起来。”
“我先把背包拿下来就穿上。”许相映眨眨眼，调皮一笑，“我没跟爸妈说我出来。”
朱世辉心下又是一阵感动，确实，这大年三十的，谁会往外跑啊。
他想说让她赶紧回去吧，却又说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特别想让她留下来。
许相映把保鲜盒拿进厨房，四下看了看，找出一个深一点的锅，添上水放到了电磁炉上。
因为放得面粉足够多，饺子粘得不严重，她轻轻把它们分开。
“不好意思，家里真没啥吃的。”朱世辉挠挠头。
他本来没打算打扰她，但一个待在屋子里时，那种想见她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了，于是就发了那句“我来洛市”的话。
本也就想着去她家附近见一下她，没想到这次上天对他这么垂怜，她来找他了。
“看我带了什么~”许相映摇摇手里的两个矿泉水瓶，两个眼睛眯了起来。
“什么呀？”朱世辉看到瓶子里都装着黑乎乎的东西，猜不到是什么。
“是酱油和醋~哈哈，这样蘸饺子才好吃。”
许相映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露出又小又方的两颗小门牙，实在是又乖又可爱。
朱世辉觉得自己移不开眼睛，同时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忍住了，站得离她远了些。
他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的鼻子好好看，小小的，翘翘的。
她的嘴巴好秀气，又粉又嫩，唇角的弧度像是上帝用量角器精心测量过一般。
朱世辉觉得自己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只能装着要去客厅接水，出了厨房。
水开了，许相映小心翼翼地把饺子放进了锅里，又找了个小碗把酱油和醋放进去。
看看时间，七点十三分，许相映放下心来，八点前赶回去就行，过了八点，爸妈估计得发现自己出来了。
两分钟后，锅里的水再次沸腾起来，许相映又添了点凉水。
煮饺子是有讲究的，把饺子放进锅里后，水每沸一次添点凉水，连续三次，就能出锅了。
朱世辉拿着盘子，眼巴巴地站在灶台旁等饺子熟。
“饿了吧？”许相映笑道，已经七点多了，肯定得饿了。
朱世辉撇撇嘴笑了：“肯定很好吃。”
“馅儿是我爸整的，猪肉香菇和葱，面是我妈活的，饺子我就不知道是谁包的了。”许相映想说些话转移朱世辉的注意力，不然越想吃的就会越饿。
“为啥不知道呢？”
“今天我我大伯和小叔，两家人都在我家过年，因为我奶奶在我们家，好多人参与包饺子，所以就不知道谁包的。”
“肯定很热闹。”
“确实，不过太热闹真不是啥好事儿，吵得不行。”许相映说，“不过也有好的一面，我出来他们都不知道。”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都笑了。
“好啦~”锅里的水第三次沸的时候，许相映关掉了电磁炉。
把饺子盛进盘子里，又盛了点饺子汤，再把蘸料端上餐桌，可以开吃了。
朱世辉十分期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蘸了一下醋，放进嘴里。
“好吃不？”许相映瞪大眼睛看着他。
“可太好吃啦。”朱世辉又夹了一个，“好久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印象里上次觉得饺子好吃，还是奶奶在的时候给包的。
或许是太想奶奶，或许是太感动于这来之不易的饺子，朱世辉忽然就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仰起脸，装着是饺子太烫的样子，快速眨了眨眼……
刚放下筷子，许相映的手机响了。
“完了，被我妈发现我出来了。”许相映吐吐舌头，接了电话。
果然是妈妈问她去哪儿了。
许相映说出了早想好的措辞：“明眸他们太吵了，我出来透透气再背会儿单词，等联欢晚会开始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就在小区不远，放心吧，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爸妈……”朱世辉有点担心她，又有点失落，她该回去了。
“没事，我是我们家这一代信誉度最好的，爸妈对我都放心，一次不说实话，没事滴~放心吧。”说着，许相映又指了指汤碗，“喝点汤，我奶奶说，原汤化原食。”
“嗯。”朱世辉端起碗，喝了几口。
他喝得很慢，仿佛喝得慢，就能留住时间一样。
终于，他放下了碗。看向许相映，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我带的饺子还剩一半儿，我已经放到灶台边儿的空位置那儿了，现在天气冷，不用放冰箱，你明天早上自己煮着吃哦，大年初一，可不能吃泡面喽。”许相映说，“不过如果你吃不饱就再吃点泡面也行。”
朱世辉笑着点头。
“对了，你会煮饺子不？”
“会，有时候我自己在家，经常煮速冻饺子。”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
许相映背上包，开始扣羽绒服的扣子。
朱世辉心里一紧。多想此刻时间能停下啊！
“那我就回去喽~”许相映走到门口开始换鞋。
“我送你！”朱世辉拿起搭在沙发上的羽绒服。
“没事儿没事儿，不用送，我知道路的。”
朱世辉已经穿好了衣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
“真没事儿，路上都有路灯，洛市治安很好的。”
“走吧。”朱世辉声音沉沉的，轻轻推了下许相映的肩膀，没看她，径自开了门， “我想送你。”
冷风灌了进来。
许相映正想把帽子戴上，朱世辉先她一步帮她戴上了。
“走吧~”朱世辉唇角一弯，出了房间。
许相映跟上。
雪几乎停了，只有特别细小的小雪花还在飘着。
悦心园的树都长得很高，连长得很慢的女贞树都有两层楼高了。
树上落了厚厚的积雪，乍一看，像屋顶堆满了雪的小房子。
空气又凉又清新，许相映大口呼吸了几下。
看到她的样子，朱世辉笑了，也学她，大口呼吸。
意识到朱世辉在模仿自己，许相映翘起了唇角。
出了小区，两人并排走着。
滨河路临河的一边有滨河公园，公园里时不时炸起朵朵烟花，红的绿的，在夜空中绽放，好看极了。
烟花炸开的时候，许相映赶忙摘下手套，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朱世辉不是喜欢拍照的人，不过看到她的手机排的不是太清楚，他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用我的。”
“啊？”
“我的拍得清楚，到时候我□□传你。”
朱世辉把手机塞进许相映手里，凑近她：“我把摄像头给你打开。”
他忽然离得这么近，近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许相映觉得自己身子有点僵。
“就是这样，按这个就行，好了，你试试。”朱世辉说。
许相映举起手机，果然好清楚。
不过这会儿没有烟花，她放下了手机。
“你拿着吧，待会有人放的时候你再拍，就按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个键就行。”
许相映也没跟他客气，应了声“好”。
“有什么新年愿望吗？”朱世辉问。
“新年愿望？”
“对。”
看向夜空，仰起头来已经感觉不到雪了，许相映摘下了帽子，开口道：“我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上人大。”
朱世辉看向她，见她嘴角挂着笑，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不禁问道：“为什么想考人大呢？”
“不知道哎，我也觉得好奇怪，就是很喜欢这个学校，没来由的喜欢，听到这个名字就很喜欢，很神奇的感觉。”许相映眼睛亮亮的。
没来由的喜欢？听到名字就很喜欢？很神奇？
朱世辉心头一动，想起了第一次见许相映时她的样子，想起了她在教室自我介绍时说的话，想起了一起相处时对她的那种感觉。
“你肯定可以的。”
“啊？比我对自己还有信心啊。”许相映笑道。
“对，我就是知道你能考上。”
“嗯，借你吉言吧，不过我现在还没进年级前30 ，希望下学期能进。”许相映说，“那你呢？”
“我？”
“对啊，你的新年愿望。”
“我……”朱世辉看着身边的女孩，他一看她，就忍不住一直想看她。
想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生日时候许了个愿望，就是我的新年愿望。”
“什么呀？”
“陈晶晶说的，生日愿望不能说。”
“哦哦，对。”许相映笑了，踩着又软又松的雪，她觉得很舒服，“肯定会实现的。”
“哦？你确定？”朱世辉笑了，她可是连他许的什么愿都不知道呢。
“确定，肯定能实现。”许相映说得特别笃定。
朱世辉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嗖~啪~”有烟花炸开了。
许相映连忙停下脚步，打开朱世辉的手机拍照。
趁烟花炸开的瞬间，她按下了快门，照片定格在美丽的瞬间。
抬眼看朱世辉，他正看着自己笑，额前的刘海儿下，他的眸子映出烟花的亮光，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不知怎么，许相映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移开视线再次去拍烟花。
周围好安静，天地间的银装素裹中，一朵朵烟花在头顶炸开，像一把把美丽的大伞撑开，又像一瓣瓣彩色的菊花在天空飞舞。
烟花放完了，许相映收起手机递给朱世辉。
时间好像比来的时候过得快，没一会儿就快到家了。
“前面就是我家。”许相映指着前方的一个小区。
朱世辉看到小区的路两边长着很高的法桐，此时虽然还光秃秃的，但不难想象夏日的繁密。
他正在小区大门前石碑上刻着的小区名字，身边许相映忽然“哎呦”一声。
余光瞥见她就要摔倒，下意识地，他伸手扶住了她。
于是手心里就多了一只小手。
有点软，有点凉。
他感觉到自己的下巴正抵着她的头发，由于身体失衡，她半个身子趴到了自己左肩上。
忽然间，像是有强电流从小手传出，然后直击朱世辉的心脏，让他的心跳剧烈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手被朱世辉握住时，许相映一下子囧得红了脸。
刚才雪地里不知道有个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要不是朱世辉扶着，她非摔倒不可。
抽回了手，她赶忙道谢。
“没事儿~”朱世辉的声音忽然有点哑，他清了清嗓子。
“那我，我先回去了啊~”
“好，到家说一声。”刚才还不好意思看许相映的朱世辉，这会儿恨不能把眼睛钉在她身上。
“嗯~”
“许相映~”朱世辉又叫住了她。
许相映回头。
“新年快乐~”
朱世辉站的位置有些暗，再加上位置远，许相映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看到他在笑。
“你也是，新年快乐~”她轻声道。
“嗯~”
许相映挥挥手，转身进了小区。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朱世辉才离开。
走着走着，他顿住了脚步，就这么静静站在雪地里，高瘦的身形被路灯拉长了身影。
他摩挲着手心，握紧又伸开，再握紧，再伸开，忽然间就笑了。
第一次跟女生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所以，这算牵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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