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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墙边草,听墙角

一百年后,祥云宫中,绚丽缤纷的极光照应着漫天繁星,没有人注意到殿前的那株不起眼的荀草已经默默的化了灵。

这已是她第二次修行。

第一次修成正果是在百年前,她还是青要山上一众荀草中略微得道早那么一点点的一株,方将将能幻化人形。

却不幸的是,她还未将青要山的全貌探个究竟,就被山主武罗女君捉了,言说她魅惑了泰山府君…

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在事后经她再三琢磨,总归有了眉目。

那时她不过将将修成人形,急切的跑到溪水边想要看看自己是何模样,路上一共也没见到几个人影,武罗说她魅惑泰山府君,这件事她便猜了个**不离十。

彼时她正蹲在河水边,望着水中自己的影子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待她抬起头,河对岸不知何时矗立着一位青衣白发的男子,男子亦对河中她得影子瞧瞧看看得有些失神,当时她只当他也同她一样,是一个刚修成人形的木灵,是来河边端详自己的。当时她还以貌取人,将他看做是青葱精。

见他望着自己,越发激动,甚者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与方才奔向河边的她如出一辙。

她便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大胆过来。

事后想来,她着实是被他青衣白发的样子误导了。

下一刻,男子身影一闪,竟来到了她得面前,近在咫尺,四目相对,他激动的笑着唤她“苏苏”。

她方意识到男子并非是来“照镜子”的,他明显是将她认作了旁人,出于礼貌她亦朝他笑着回道:“苏苏这个名字听起来委实不错,只可惜我不是。”

男子脸上的笑没有消失半分,他俯下身,硬生生的将她揽入半怀,“不记得了?没有关系,我们重新来过。”

一行泪从白发男子的脸颊划过,她双手在他的胸前推了推,“看得出来你很想念她,若是她知道你抱错了人,终是不好吧?”

男子被她一推,后退了几步,愣怔的看向了她的手腕,喃喃自语:“苏苏左侧手腕,曾被我用来锻剑的南明离火所伤,那里是她的命门所在,险些要了她的命,留在命门上的疤痕即便是轮回往生也不会消失。”

她当时还将本就露在外面的手腕高高举起,一览无遗的展示在他面前,光滑雪白,完美无瑕,她得意的笑道:“你看清楚,我可没有你说的疤痕。”

男子看清楚后,眼神里的光影渐消,片刻后,自嘲的笑道:“万年了,第一次将她认错,看来即便是神明之躯,也熬不过时间的流逝。”

她当时虽没大听懂,但这份伤感她尽看在眼里,正想着此时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天际闪过一道华光,男子眉眼中的伤情淡去,说了句“失礼了。”转身朝着华光滑落的方向走去。

此人走后,她还没来得及离开河边,面色阴沉的武罗就杀气腾腾的出现在她面前,二话不说,一袭阴气沿颈袭来,“哪来的妖孽,化作这样一长脸魅惑府君,其心可诛!”

荀草精运气全力抵抗着绕颈的阴气,得一丝喘息,她如实召来,“青要山土生土长的木灵,今日辰时方修得人形,不知何为府君,更何谈魅惑。”

武罗不但没有停手,反而将周身环绕的阴气更甚,“青要山的木灵竟也有修得如此容颜的,身为山主,我倒是想看一看你是何种木灵!”

就这样,她几百年的努力,没来由的被这个武罗一掌击碎,武罗散了她的修为,将她打回原形,丢置在河水边。

万念俱灰的荀草本生了让溪水淹死的念头,不曾想沐浴着暖阳,竟舒服的睡着了。

等它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围温暖而潮湿,身体随着一阵阵喘息声摇摆不定。待仔细打量过后,吓得魂不附体。一张血盆大口正噙着它,在林间穿梭。

思到此处,她又瞧了瞧四角水兽,它已然又睡死了过去。不过巴掌大小的嘴巴,在她眼里依然是个惊悚之物。

在荀草被吓得六魂无主时,一双温热的手将她拾起,拂去了她身上的水兽口水,顺带着拨了拨她脚下的泥土,不想转手间,又将她递于水兽嘴边,说道:“我这小兽生性好洁,厌恶污秽,这毛病委实不是很好,如今竟挑剔成这样。”

下一刻她便彻底昏死过去,待她再次醒来便已在这祥云宫里生了根。

初来祥云宫的那几年,每日里来打扫的宫女就有数十人,出出进进来找帝君的人更是多的数不清。彼时荀草虽被打回原形,但仍有灵识五感。她身为祥云宫殿旁的墙边草,整日里除了修行,便是听墙角。

很快她便知道,这么多仙子拖着关系来祥云宫做事,是因为太辰帝君要应劫,且被正缘神君预测此劫乃是情劫。

天宫里的仙子都信誓旦旦的要与帝君渡这世间最痛苦的劫难。

虽然荀草与太辰帝君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帝君给她浇浇水,可这些年她已被周围的仙子洗脑,爱慕帝君的种子在她的心里发了芽。

这些宫女虽皆是仙女之姿,可经她观察无论哪个与帝君渡劫她都不放心,从此荀草修行比从前还要努力,她要早日再修回人形,守在帝君身边,无论他要渡什么样的劫难。

天河弱水似乎是个厉害角色,天君曾亲自来找帝君商议她的事,天君来时脸色很不好看,似是天要塌下来一般,迈着急匆匆的步子。

这日,帝君正在殿中喝茶,听了天君的话,茶杯“当”一声滑落在桌案上。

片刻后缓声说道:“弱水若是冲出了天河,此刻的天宫早已惊涛骇浪,不会只看到她的身影在天宫里乱逛,你们看到的应该是她的神识化了形。”

天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她的神识化了形!”思疑了一瞬,又慌张道:“可她周身的毒瘴与弱水之上弥漫的毒域一般,无人敢靠近,她又似是在寻找什么漫无目的的乱逛,这可如何是好啊!”

天君的声音谨慎而恭敬:“帝君可有法子将弱水的神识也禁锢了?”

帝君道:“弱水在大罗天虽一直被禁锢在灵境台,但听父神讲道的时日比我还要早上万年,能将她的真身困于天河已不易,如今她能参悟神道,幻神识之形,没有人能拿她的神识怎么样。”

四下无声,一阵寂静过后帝君的声音再次响起:“诸神之战时,弱水被人利用,确实给天界带来不小的灾难,我也一直想将她引回灵境台,可现如今天罡法阵破了,这件事情便应另当别论。”

天君不解,“帝君何意啊?”

帝君解释道:“只要她无伤人之意,没做出违反天规的事情,既已幻化神形,何不将她列为神职,只要不违背原则,她想要做什么,随她便是。当下最要紧,当是寻回陨落的木星元,查出天火一事背后之人,早日恢复天罡法阵。”

天君的声音低沉沉的,满满的无力感,“帝君说来简单,尚且不说这木星元要到何处去寻,即便天罡法阵没有破损,再等下一次开启时也是近万年之后了,现如今她想要什么,只要不伤旁人,我自当满足她。”

帝君方想起来询问:“她在寻找什么?”

跟着天君一同进来的天官儿连忙说道:“小神问了几个跟她打罩面的仙童,都说她在找…在找帝君的住处,她虽没有刻意伤人,可几个仙童法力低微,仅仅是离她近些已经虚弱得面色苍白。”

帝君无语,殿内再一次陷入寂静。

良久天君退出殿外,说急着回去拟神职的旨意,跟来的仙官也匆匆的跑了出去。

殿旁的荀草只当听了一通闲话,完全没有想到此中问题的严重性。

没过几日,弱水便找上门来。

弱水一袭白衣,一踏进宫门,荀草便觉得周身发紧,呼吸不畅。满院子打扫的宫女也都如她这般不适,对弱水退避三舍,而荀草只能默默的看着弱水从她面前走过。

众多仰慕帝君的宫女中,若一定要挑出一位让荀草看好的,那便是眼前这位顶着浩荡荡的毒瘴,挡在弱水身前的花界仙子碧晨。

虽然碧晨平日在人群中也颇有些傲慢无礼,即便帝君对她与对其她的宫女并无特殊,她却仍把帝君当成是自己一人的,她挺身而出站在帝君寝殿门前,挡住了弱水的去路:“帝君的住处岂容你随便进入!”

弱水不解的问,“为何不可?”

碧晨怒斥:“你为女子,男子寝殿自当回避,你居然还能问出为什么!真是不知羞耻!”

弱水的脾气倒是不差,只思索了一下,缓声说道:“我初来天界,确实不大知道你们的规矩,羞耻为何意我自是不知的。”

弱水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反倒是碧晨被气的面红耳赤,离得老远的那群宫女们纷纷朝弱水翻着白眼。

弱水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对碧晨说道:“不过既然天君予了我神职,要我遵守神界的规矩,便是要按规矩办事,我想见太辰,既然我不便进去,那你便去告诉他,让他出来见我吧。”

碧晨见她退了步,面色缓和了几分,降了几分语调:“帝君这几日回大罗天去了,今日你怕是见不到他,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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