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鹤归》
文/碗泱
晋江文学城独发
二零一一年安城的盛夏,远比如今炽热。
窗外一男一女在说话,本来好好地说着话,也不知道哪句话不对路,就吵起来了。像是谁家噼里啪啦放了鞭炮,炸在宋望宁的心口,突突地响。实在没心思学习,她挠了挠头,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就此搁笔。
骄阳似火,炙烤得知了都受不了了。说来说去还是那件事。
她没听父母的话,偷偷将文科改成了理科。
也是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叛逆。
沈书珺也只是瞪了她一眼,深深叹口气,没说什么,宋**拿起扫帚就要打她,她躲了过去,宋**也没继续。
估计也不是真的想打。
毕竟前些天因为这个事她已经挨了一个巴掌了。
“你这什么闺女,我养着你是为了让你出人头地,你这倒好,文科成绩这么优秀还不学,非得学你不擅长的理科?”
她咬着嘴唇:“爸 ……”
“我告诉你吧,这个事还就没完了,你要是敢考不好,敢考不上重本,看我到时候怎么弄死你。”宋**呲牙咧嘴,小市民形象尽数暴露。
宋望宁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在她做出来一番成绩之前,这件事估计没完了。
宋**骂累了,进了屋,从冰箱里摸出一瓶啤酒就咕咚咕咚喝完了,喝饮料似的,酒瓶上冒着霜,看着就冰冰凉,彻骨的寒,宋望宁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也作罢了。
快开学了,宋望宁想着前几天头脑中回响的对话,攥着几十块钱出了门。
“妈,我出去一趟,买本参考书。”
沈书珺踩着缝纫机,探出来半个脑袋:“给你爸说去。”
宋望宁叹口气,本来都推起车子了,又得放下,回了房,却见男人倒在沙发上,鼾声如雷,震天响。
“爸,我出去买本参考书。”
声音细若蚊蝇。
不是让我说吗?我说过了。
宋望宁眼神闪过一丝冷漠,推着车出了门。
天幕是纯粹的蓝,风里堪堪卷着闷热,隐约虫鸣声浮现,燥得人头疼。
宋望宁没来过这家书店,只是那天经过他们身边,恰好听到少年们说好说来这里买书,半真半假,半开玩笑。
她的心像是被人凿了一个洞。
洞里填满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这家书店很大,在市中心,集卖书,看书为一体。
宋望宁不敢随便买书,于是找了个位置坐下,想着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呢?
她穿了一件杏黄色棉麻连衣裙,样式其实一般,还是沈书珺给自己买衣服的时候,老板顺手送的,说断码了卖不出去。
她皮肤白,人也瘦,沈书珺对她的上身效果很满意。
宋望宁坐了一下午,也没等到那人。
出来的时候恰好下了雨,她没带伞,等了很久雨势才变小,也不敢耽搁太久,生怕宋**酒醒了又骂她。
她骑着自行车冲进了雨幕,认命地闭上眼睛。
雨雾丝丝缕缕的,刮在脸上有点疼。她蹬车子又快,黄色的干净的裙子溅上了泥水,裙角被风缠绕着。
她向来没有好运气。
不是已经习惯了么?
*
三中排水系统稍差,校园里蓄了不少积水,倒是把暑气浇下去不少,空气中泛着雨后特有的土腥味。
教学楼旁种了不少杏树,花枝树影在墙上乱颤,遮天蔽日。
八月三十一日,高二生开学报道。
宋望宁与程佑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身旁坐下一个漂亮女孩,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很让人有保护欲,眼睛湿漉漉的,像意外闯入森林的小鹿,是未经堕入凡尘的那种漂亮。
宋望宁完全没注意到身旁有什么动静,女孩戳了戳她的手臂,似乎害怕逾矩,女孩的手又收了回来。
“同学,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没说话……”
女孩嗓音低低软软的,落到耳朵里,像香甜可口的慕斯蛋糕。
宋望宁了然,很快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右边耳朵听不见,你如果叫我的话可以大声一点,或者直接扯扯我。”
女孩嘴唇微张,似乎有点惊讶:“对不起了。”
“没事的。”宋望宁笑了笑,“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你凳子下面的钉子快脱落了,”女孩流露出几分担心,从右手边拿过来一条多余的凳子,“我这边多了一个,给你。”
三中这年用的还是传统的木桌子木凳子,设施算不上好。宋望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凳子,钉子摇摇欲坠。
于是宋望宁换了条凳子,将这条多余的坏凳子放到了教室最后一排。她也知道了身旁这个漂亮女孩的名字,季洲。
教室里熙熙攘攘,像菜市场一样嘈杂,稀稀落落地进来人,不少同学收拾好桌面,大胆地打量着新进来的同学。
宋望宁唇角始终抿着一抹笑容,盯着教室正门的方向,一颗心崩得紧紧的,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害怕会落空。
身后一个扎高马尾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宋望宁,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宋望宁认识这个女孩,叫曹美嘉,高一时候好像是班长。不出意外,会一直当班长。
曹美嘉又说:“还有你,季洲,你也过去。”
宋望宁和季洲并排出了教室门,三中校区很大,每个年级都大概有三十个班级,每个年级占据一座教学楼,尤其是到了周一升旗仪式,挤挤挨挨的,尤其夏天最让人受不了,像是蒸笼里的饺子。
三中管理严格,所有老师的办公区与上学区连在一起,几乎没隔两间教室就有一个办公室,课间老师也经常到班里转悠,这或许就是三中升学率稳居全市第一的原因。
宋望宁与季洲都不是话多的性格,班主任叫林祥,中年男人,常年端着一杯泡满了枸杞的茶杯。
林祥的办公室在302。
进门的时候季洲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宋望宁先进去了,季洲紧随其后。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林祥,你们应该都认识我吧?”林祥眼睛不大,倒是很有亲和力,“不要紧张,我来找你们呢,就是想了解你们一下你们的情况。”
“我看了一下你们的成绩,宋望宁你文科成绩年级前十,从自身前途的角度想,你文科很有天赋,如果稍微努力一下,冲刺江河大学都不是问题,怎么来到理科班了呢?”
又是这个问题。
宋望宁有点累。
将内心的情绪压了下去,宋望宁嗓音淡淡的:“老师,我比较喜欢理科,而且理科成绩也不是非常差,我相信凭借爱好可以学好。”
年级一共有一千八百人,宋望宁理科成绩排到二百名左右。
林祥点了点头,又看向季洲:“季洲,你历史可是考了满分,你也是喜欢理科吗?”
他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相信。
林祥面前就摆着她们的期末成绩,数字密密麻麻的,宋望宁看到季洲的理科成绩排名在班级几乎垫底了。
理科这么差的话,还选择理科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宋望宁也犹疑地看了季洲一眼。
季洲闭了闭眼,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灿灿的,像是蒲公英的茸毛。
“我比较喜欢数学,将来想学数学相关专业,如果选择了文科,就没办法了。”
“原来是这样,但是你可得抓紧了,不然一直倒数的话也念不到好学校的数学专业的。”林祥喝了口水,将成绩单放到抽屉里,下巴微抬,看向了窗外,“你们知道沈如鹤吧?年级第一,人家可是你们的榜样,跟他好好学学。”
季洲眼眸低垂着,没什么情绪。
像是脊髓通了电流般,宋望宁身体僵硬起来,不受控制一般转过身,循声望去。
少年身量修长,单肩背着包,从办公室门口经过,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具体的眉眼,少年脊背笔直,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刺目的一片白,映在宋望宁的瞳孔里,干净而遥远。
宋望宁的呼吸像是一张网紧紧桎梏住,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沈如鹤是在我们班吗?”
“当然,我们班这次可捡到宝了,这样的学生最省心了,都不用教。”林祥的声音里也充满了骄傲,“我看看能不能让你们的位置挨得近一点,让他好好影响影响你们。”
林祥又转脸看向她们:“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来到这个班,但是选择是没办法更改的,那就从现在开始努力,两年时间,根本就不晚,我也预祝你们可以考一个理想的大学。”
两人异口同声:“谢谢老师。”
出教室门的时间,宋望宁与季洲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二人目光深深,各有心事。
*
林祥随后就来到了教室,自我介绍了一番,他带化学课,林祥找了几个男生去打扫包洁区卫生,还找了两个同学去倒垃圾。
沈如鹤已经进教室里,来得比较晚的缘故,在最后一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放在角落里的那个坏凳子也消失了,宋望宁看了眼沈如鹤,应该是被他坐下了。
这个凳子也不知道哪个瞬间就坏掉了,虽然未必致人骨折,可是疼痛肯定免不了。
教室里的喇叭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因为一个暑假未用,电流吱吱啦啦,发出好一阵难听的噪声:“请高二年级老师安排学生去一楼图书室搬书。”
林祥敲了敲桌子:“现在找几个男生去搬书。”
很快有男生唰唰唰举手,不过不少男生去打扫卫生了,再加上练习册,剩下的男生压根就不够。
“有女生愿意去的吗?”
班长举起手,程佑歌也举起手,宋望宁偷偷看了眼最后一排,也举起了手。
“好了,这些同学差不多了,你们去一楼吧,知道图书室在哪里吧?”
程佑歌先出去的,男生们跑得快,到最后教室门只剩下了宋望宁和沈如鹤。两人离得极近,这下宋望宁终于有机会可以堂堂正正地打量沈如鹤。
可她不敢,匆匆看了眼就移开了视线。
沈如鹤的腿又长又直,穿了条简单的黑色长裤,双腿遒劲修长,他也是打篮球的好手。头发在阳光直射下呈现出浅浅的棕色,应该是天生的发色。
少年肩线平直,走在前面,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说来惭愧,喜欢了他这么久,宋望宁对他外貌上的认知仍然停留在最肤浅的层次上,只知道他五官非常好看,可若问,究竟怎么个好看法,她竟然回答不上来。
宋望宁对他的背影比正脸还要熟悉。
宋望宁一颗心悬着,突突直跳。她渴望了那么久那么久,终于有机会能和他呼吸同一间教室的空气,还可以这样一前一后地走。
哪怕永远只能做一个卑微的仰望者,她也甘之如饴。
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空气里都泛滥着甜蜜的味道。
教室在三楼,一楼图书室很近。
前面的同学都搬得差不多了,来到门口,程佑歌已经搬好了一摞书,显然有点力不从心,厚厚的练习册摇摇欲坠,她龇牙咧嘴:“我先上去啦。”
“嗯。”
只剩下沈如鹤和宋望宁了,两人并排站着,紧张滞闷的环境下,宋望宁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最后只剩下了一摞化学练习册和一摞化学课本。
沈如鹤没说话,轻松搬起来化学课本。
化学课本比练习册沉得多。
宋望宁紧随其后,弯下腰来,手指从练习册最下面穿过,练习册比她想象得要重得多,她比程佑歌瘦很多,属于没什么力气的那种女生,可看着剩下的男生都下来搬书,她也舍不得这次机会。
她轻轻“啧”了一声,却沈如鹤听见了。
沈如鹤看向她,将手肘一弯,手臂折合成一个圈形,然后用右手又帮她分担了一部分练习册。她轻了不少,看他依旧面部表情,理所应当似的。
竟然如此有力气,课本依旧稳稳地在他掌握之中,像是被施了什么咒语。
他就是这样,斯文,礼貌,有教养,像星星像月亮,值得一切的溢美之词,像天底下触不可及的美好。
宋望宁有点局促,也有点紧张,说了声:“谢谢”。
沈如鹤的嗓音干净慵懒,淡淡地“嗯”了一声,迈步往前走去。
“对了,你那个板凳坏掉了,钉快掉了,你得换一个。”
她到底忍不住提醒他了。
手攥着练习册边缘紧紧的,手心沁出了汗。
沈如鹤“哦”了一声:“你也是高二一班的?”
眼神里是满满的陌生,并未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主动帮她搬了练习册,他们一起出了教室,一起下了楼,他们甚至从前……他竟然不知道她是一班的。
情绪千回百转,宋望宁轻轻:“嗯。”
心中深藏的那只脱缰的野马漫无目的地闯荡,咆哮,奔腾,呼天抢地,雪片碎裂的声音纷纷扰扰。谁说少女心事总是没有声音的?她终生难忘这一天。
原来,他到底不记得她了。
谨以此文,献给我们哭过、笑过、咆哮过、也勇敢过的青春。同样,也送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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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火燎原》文案——
拽痞赛车手vs人气漫画家
文案:
云黎初见沈驰,那年她十六岁。
老爷子热情地介绍她:“这是云黎,你云伯父的孙女,来咱家住一段时间。”
云黎眨了眨眼,捏紧书包带子,怯生生喊了声:“哥哥。”
他蹙眉回房间:“我可没凭空多出来一个妹妹。”
云黎离开那天,沈驰佯装不在乎:“不走行不?”
云黎轻轻摇头。
沈驰怒极反笑,冷硬摔门离去:“云黎,你真他妈可以。”
*
重逢是在FIAGT大奖赛结束。
AT俱乐部为嚣张夺冠的超神车手沈驰庆祝,男人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笑容恣意轻狂,灯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棱角分明。
云黎上前:“这些年不见,你过得好吗?”
“尚可,”沈驰淡笑,嗓音温柔又凉薄,“自然比不上冷心冷肺云小姐。”
这一刻,云黎清醒过来,沈驰再也不是当年的少年了,七年的分别使得他平添了不少恨意。
重逢之后第二天,被催婚的云黎愁得头疼,沈驰敲响了她家门——
“带上身份证,我们结婚。”
两人订下了和平共处条约,最开始一切都很好,哪想到好景不长,沈驰频频跨越雷池。
云黎眼圈红红,抱着男人的手臂娇嗔道:“你明明说过跟我结婚什么都不图……”
“黎黎,”沈驰慢条斯理地扯开领带,呼出的热气灼烫耳廓,嗓音低哑勾人——
“你图婚姻,我图你,不行么?”
*
沈驰永远也忘不掉。
他年少叛逆晚归,老爷子命家中的灯全部关掉,只有云黎房间的小灯为他开着。
斑斓星斗下,小姑娘笑意盈盈,眉眼清亮动人,像是枕着漫天的柔情潋滟。
“驰哥,你回来了呀。”
那一幕他记了很久。
这辈子难以忘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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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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