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一四人上了灵舟，往极北之地而去。
霍小丹抱着罗盘，正看着山河棋局不断演算：“我们虽然有灵舟，但途径多处裂缝，必须要时刻小心。”
师战狂站在船头，抱着刀，迎着狂风去看头顶的雷龙。
风大得出奇，她的黑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恍若人间末日。
天地之间魔魂弥漫，笼罩大地，天空之上，天道自顾不暇，天雷滚动只能湮灭一小部分魔魂。
大地之间黑色深渊一寸寸扩大，吞噬一切。
一旦落入其中，便会被魔魂缠绕，魔物吞噬。
东大陆，不夜城。
不夜城距离白玉京最近，东大陆的人皆逃来了这里避难。
红鱼客栈门前，褚叔褚姨正在吩咐其他人帮忙把伤员搬进去，“诶，小心些，别碰到了伤口……”
青云书屋的弟子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上战场，就在城中和探龙镖局的镖师们一起四处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诶檀镖师，那边又有伤员送过来了……！”
“行，来辆车，把他们送去红鱼客栈。”
而最前端的战场，是煞青门和仙十殿的长老与弟子。
谢苦海面色严肃，身后全部是一身干练青衣的煞青门弟子，他回头，高声道：“煞青门，死战不退！”
谢从青抱手单膝跪下：“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好！好一个死战不退！”
一道身影眨眼之间浮于半空之中，仙十殿与煞青门弟子皆诧异抬头看去。
一身穿道袍的男人手执杨柳枝，身后道韵浮动，他笑了笑：“千年过去，有胆识的人倒是更多了，吾心甚慰！”
仙十殿掌门立刻弯腰行礼：“参见天机仙祖！”
“参见仙祖！”
天机随手一动，“何需多礼？且随吾杀敌，逼退这些地裂孽畜，用他们的血来向吾问好！”
“是——！！”
天机回头，看向身后的天衍真人，笑了笑：“天衍。”
天衍真人和他对视：“……师傅。”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天机抬手，很轻地按了按她的头：“我知道，你定不会叫我失望，你一向如此。”
天衍真人抿唇：
“弟子，必幸不辱命——！！”
“好，好。”
天机舞动手中杨柳枝，“万世演算大阵，起！！”
“轰——！！”
灵气快速汇聚，半空之中，一道灵韵转动的巨型法阵显现，三轮转间，道韵自现。
天机的身影于法阵正中央若隐若现，声音传遍东大陆：“东陆子民，随吾驱逐孽畜魔物！”
“驱逐孽畜！”
“驱逐孽畜！！”
妖国。
凤皇与其余龙族已全部前往最前线战场，浴血厮杀，妖力不足的小妖被护在了汤谷内，青丘狐王、扶桑金乌等各地妖王也全部加入战场，共同抵御魔物入侵。
归江枫和归渔火年纪不大，本该留在汤谷，但他们却执意要前往前线。
“我们虽然妖力不足，但我们的原身庞大坚硬，有我们在，魔物必然会受到阻挠！”
归江枫和归渔火朝着龟族长老一拜：“还请长老应允，让我兄妹为妖国出一份力！”
“……好，好！”长老挥袖：“我龟族虽长寿，却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为得区区长寿而懦弱不敢应事之徒！”
“且一同，斩除魔物！”
最前线战场，凤皇刚刚经历丧女之痛，身上暗伤未愈，却率领凤族在前线死战不退，一只庞大的火凤嘶叫着，利爪不断攻向地面密密麻麻的魔物，发出愤怒的嘶鸣。
浅凤同样化作原身位于战场，她虽是宫中侍女，却也绝不位居后方苟活，一只彩凤于战场上厮杀，鲜血染红了她鲜艳的羽毛。
忽闻一声沉重长鸣，随后体型庞大的龟族化作原身，抵挡在了众妖最前方！
“凤皇，地面护卫有我族誓死守卫，且放心屠戮魔物！”
凤皇长鸣一声：“众妖，进攻！！绝不能让魔物，入我妖国！！”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鸣伴随地动而来，众妖在一刹那感受到了血脉中的震动，震颤之下纷纷仰头。
一条赤红烛龙翱翔于天地之间，昂首朝地面喷出烈火，转瞬之间，一大片魔物化作焦炭！！
“龙尊！！”
“是龙尊啊——！”
段山岳摆动龙尾，比头顶滚滚天雷更加刺眼的，是他全身覆盖的火焰，仿佛一轮太阳照耀世间！
“众妖，护我妖国！！”
“护我妖国！”
“护我妖国——！”
西南人间界。
大秦与东晋战场已一片混乱，边关被破后，东晋后方大陆崩裂，魔魂迸发，数以万计的魔物自地裂中爬出，开始无差别地攻击所有活物！
不知为何，东晋突破大秦边关后竟像是大势已去，明明该是一鼓作气踏平大秦的时候，他们却像是忽然失去了控制和指挥，竟硬生生被魔物冲乱大军，士兵尽数葬于魔物腹中！
大秦新的副将身份特殊，发现魔物后，师战狂不得已向主将表明身份，需要立刻回归上界，主将明白事情轻重缓急，便让她与来寻她的另外二位仙师一同离开，自己则率领大军与魔物周旋。
然而纵使他再如何努力，也没有办法阻挡魔物大军的攻势。
他尚且无法拦下东晋，又如何拦得下这些自地裂而生的怪物？
主将死死咬住牙，双目赤红。
大秦宫中也传来了消息，宫中生变，九千岁身份有异，或与东晋勾结，刺杀明仁帝成功后已逃离宫中，现已不知去向。
大秦……终究是要亡了吗？
“将军——！将军！！”
主将猛地回头。
“仙师……！是仙师啊！！”
“是逢悬将军——！逢悬将军归来也！！”
天空之上，一层雷云炸开。
一人披肩戴甲，身后跟随大军。
逢悬骑于云马之上，俯视战场。
他高举手中重弓，一箭，刺穿魔物头颅！！
“大秦士兵，随我，与魔物征战至死！”
逢悬抬手：“誓死护我大秦！！”
逢悬身后，士兵们高声道：“昆仑仙族后代，世代镇守人间界结界，现世间有难，愿助大秦一臂之力！”
主将的双唇颤抖着，终究是举起手中红缨长枪，嘶声怒吼：“……护我大秦！！”
“踏平魔物！！”
“杀！杀！杀！！”
灵舟之上，李克生低头，隐隐约约看到了东方亮起了荧光：“那是……”
霍小丹直直看着：“……天机道人的法阵，他以神魂为代价，演算天地，以天地为棋局，筹谋生机。”
师战狂则看到了妖国方向亮起了火红的光芒，如同一轮崭新的太阳：“那是龙尊。”
桑林一的目光落在西南，一片特殊的白色云彩上：“……昆仑仙族出世了，他们帮了西南一把。”
霍小丹攥紧了衣袍：“……只有我们了。”
四人齐齐看向北方。
在雪雾之中，一扇巨大的青铜巨门逐渐显现。
厚重而古朴，其上罪恶的气息如此之远便已经渗入他们骨髓之中。
霍小丹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扭头看向桑林一：“……千年前，你去了西洲，莲雾十八洞天剖了你的皮，可你为何会化作极北之地的青铜门？”
桑林一微微转头，和她对视。
一双泛蓝的银眸如和这极寒之地融为一体。
“……因为青铜门，本就不是因为我的意愿而建立的。”
霍小丹愣了愣，可很快，她睁大眼睛，眸底出现了一缕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掌控的惊惧和绝望。
“青铜门，是莲雾十八洞天建的。”
霍小丹只觉得冷得可怕。
“我的魂魄，是他们拼凑起来的。”
“也是他们，送我去了白玉京。”
师战狂抱着刀的手臂抖了抖。
她抬眼，“……也就是说。”
“从始至终，一切，都在他们的筹谋之中？”
桑林一垂眸，终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从莲雾十八洞天，在我身上种下第一道引子开始，局就已经开始了。”
「“桑家主，求仙之途漫漫……”
“献亲缘，求仙道。”」
「“我儿，你可愿前去莲雾十八洞天，面见天佛？”」
绣花屏风后，身着法衣的和尚笑着，眼神落在屏风后跪着的人影上。
眼底满是算计与渴求。
「“何故拜西洲？”」
「“以此子根骨为引，血肉为丝……”
“觉者已于他骨中种下青莲引……”
“尔等与他的缘分，便断在此处罢。”」
西山顶，佛像的面容扭曲。
眼珠转动，凝视着地上的人，露出一个欢愉的笑容。
「“我……不记得为什么去西洲了。”」
「“唯一的办法……只有去西洲。”」
「“极北之地青铜门开，世间魂魄往后皆由此往生，若魂魄滞留世间久不离去，则转为鬼族。”」
青铜门后，数道佛影贪婪地隔着门，看着门外那道魂影。
待魂影消散后，他们齐齐捉住四散开来的残魂。
怀中抱着他的头颅、手臂、躯体、腿脚。
仔仔细细地拼接。
完成了……他们历经多少年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造物。
一个全新的，被天道所认可的种族。
一只鬼。
桑林一闭了闭眼，随后望着那扇青铜门。
“……莲雾十八洞天，利用我创造了鬼族。”
“我们的任务描述，还记得吗？那句很拗口的词。”
师战狂轻声道：“千年遗恨，罪孽罄竹难书；万里洞天，人世落于一念。”
“在莲雾十八洞天的教义中，世人生来有罪。”
“而莲雾十八洞天如今的掌权者，天佛，认为世人身上的罪孽已经过于沉重，这也是无法抵达极乐世界的原因。”
“于是，他决定「清理罪孽」。”
霍小丹似乎明白了。
她握紧演算笔，低下头：“……他要灭世。”
“是。”
“而青铜门，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步。”
“千年前，世间无鬼族，滞留的魂魄游荡世间，最终会通过天道转世。”
“若只靠地裂魔魂，无法轻易灭世，天道伟力尚在，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灭世。”
“天佛想要利用这一点，削减天道权能。”
霍小丹：“青铜门，夺走了天道转世的力量。”
“是。青铜门诞生后，天道必须将这份力量让渡给青铜门，世间有自行循环的规则后，天道便不可插足。”
“且青铜门的确可以吸收魔魂，千年来，天道便日益放松了对魔魂的警惕。”
桑林一仰头，看着天雷滚滚的天空：“而现在，莲雾十八洞天准备拔除青铜门。”
“极北之地的魔魂不再受到压制，且天道让渡给青铜门的力量……也会归于莲雾十八洞天。”
“呵……看样子，你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李克生猛地回头，搭弦拉弓：“谁！”
一阵花雾弥漫，一道看不清的人影显现：“结局已然注定。”
天佛弥撒。
桑林一横刀，“不敢显露真身么？”
“有什么必要呢？”弥撒的声音仍然不辨男女，“凭你们几个……见到我的真容都还不够格。”
师战狂往前一步，冷笑：“来一趟就是为了讥讽的话，就太没意思了。”
“自然。”弥撒遥遥指了指远处的青铜门：“那里，这个副本你们最后的机会。”
“趁着这个世界还没有彻底崩坏，来试试挣扎一下吧。”
“不然……”他笑了一声，身形同花雾一起消散：“未免也太过无聊了。”
提前发发，二十号晚不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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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211/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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