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以前，靳予归看过宋稚夏的资料。
那会儿爷爷不由分说将一沓女孩的资料扔给他，本意是希望他在完全接手集团之前成个家。
老爷子倒不是想着利益交换种种，只是了解靳予归的性子。
知道他有想法有执行力，一旦接手，必然会将全身心都投入集团业务中，届时他只会将婚事一拖再拖。
靳予归对这点倒没什么意见。
婚总是要结的，不论是讨老爷子欢喜或是其他，他并不抗拒婚姻本身。
但他对婚姻却没什么要求，因此那一沓资料久久堆积，他从未翻过，直到老爷子一次次催促。
他干脆让老爷子做决定，直接除去了选择这一环。
老爷子最后就只留下了宋稚夏的资料给他。
他粗粗翻过，宋家的大女儿，资料干干净净，经历也很简单，毕竟也才22岁。
但附在资料里的照片不知是谁的安排。是一张侧影。
春光明媚，少女顺着光在园圃里观蝶，没有看向镜头，而是对着一只蓝色蝴蝶，目光专注且柔和，嘴角带着浅笑，不过是张侧脸，五官、周身气质已经称得上是惊为天人。
但因着这照片的角度实在让人疑心她的资料出现在此是父母长辈的安排而她本人并不知情，靳予归还多问了一句。
“她还年轻，就愿意结婚？”
老爷子高深莫测的，说：“还说你聪明，愿不愿意的，难道不该你去仔细问过人家姑娘？”
于是有了那一次在办公室的会面。
但除此之外，靳予归对宋稚夏远称不上了解。
他在海外两年，她几乎不管不问，所以她说对于“绯闻”并不在乎的时候，他倒也算不上吃惊。
可新婚燕尔？
靳予归眸光沉沉，将视线从平板上移开。
靳呈适时开口：“可以啊，嫂子这招好像有效果。”
靳予归瞥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靳呈：“嫂子身形、发型跟靳思琪都差不多，那段视频本来就是高糊，而且没拍到脸，嫂子站出来澄清认领身份，华业那边想反咬，除非摆出事实：那女孩是靳思琪，可这样一来，也不存在什么外遇绯闻了。”
“真正叫华业那边骑虎难下。”
“这消息出得突然，热度却已经有了，华业那边肯定也措手不及，我们只要跟着嫂子的澄清去布网，基本上也就把这澄清做实了。”
靳予归不置可否，靳呈于是把公关部一部组长林沫喊了进来，让她汇报。
靳予归向来不喜形于色，林沫将头垂得很低，掀起眼皮撇了几眼大老板的神色，什么也琢磨不出来。
只好硬着头皮说：“是…是这样的，可以布局一些好的评论，将舆论往靳总和夫人感情深厚这方面去引导，现在大家都喜欢吃瓜嗑cp，豪门里从一而终…终的感情不多，假如能做实靳总和夫人的感情好，对集团的形象也有利，直接就将负面影响转换为正面效益了。”
“而且靳总本身比较低调，布线反而更容易，网友喜欢深挖，我们就制造一点话题，多加引导，做实不难的。”
靳予归依然不置可否，像是还有别的考量。
靳呈见状，给林沫使了个眼神，让她先下去忙。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两人，靳呈在靳予归身边坐下，说：“哥。”
“有顾虑？”
“我知道你不喜欢公开私人生活，但你看覃家少爷跟那个小花，三天两头上热搜，前段时间上的那个恋爱综艺，人设立得多好，那效益也是肉眼可见的，上季度的云开的报表你肯定看过吧？”
“实际上，圈子里谁不知道覃家少爷‘花名在外’？”
“而且这件事情过去了，你想低调可以继续低调，也不违背你的初衷。”
靳予归轻出一口气，像是认可了靳呈的说法，说：“但这件事，还得先问问她。”
“她？”
“你嫂子。”
-
翠庭北苑。
晚上，宋稚夏卡着点将新视频po出去，照例刷了会儿热点，等着回复评论。
刷着刷着，就刷到了自己。
嗯，就是那条澄清视频。
镜头里的宋稚夏包得严严实实，倒是坦荡自然，但这会儿看着视频的宋稚夏，蜷在沙发一角，看着看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还新婚燕尔。
属实为自己的精湛演技感到尴尬。
她挣扎了许久，刚准备点开评论区接受网友们的吐槽，金靓一个电话拨过来。
一开口就是金靓的风格。
“小宋同学，我建议你坦白从宽，说，什么时候接受的采访啊？”
“你为什么要替靳予归澄清啊？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剪视频吗，那视频里的人怎么可能是你？虽然看着是有一点像……”
宋稚夏叹口气，很有耐心地一一解释。
“说起来，应该是晚上我们在外面吃火锅的时候，被人听到了我们谈论靳予归。”
跟金靓吃完火锅散席以后，宋稚夏被人在停车场截了胡。
她跟靳予归是隐婚，尽管靳予归的花边新闻在热搜上挂了打半天，但挖掘能力一绝的网友们也没能扒出来这位靳氏集团的掌舵人是跟谁成了婚。
所以被人听到身份，可不就被围追截堵了。
不过堵她的人是个小姑娘，看着与她年纪相仿，虽强装镇定，但仍有破绽，她确实本可以不回答。
金靓：“不是，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靳予归让你帮他澄清吗？他说了是怎么回事吗？”
“不是，这人怎么这样啊，也没跟你解释，还让你帮着背锅？”
“倒是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宋稚夏如实还原一遍那通因着梦境而有些滑稽的电话。
金靓：“就这么一通电话就把你给收买了？”
“那倒也不是。”
宋稚夏拆开面膜敷在脸上，因此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你就当我是顺水做个人情吧。”
“可是他说那是他妹妹你就相信啊？”
“我信，”宋稚夏合上镜子，整个人平躺在沙发上，“他不是撒谎的人，而且对我撒这个谎也没必要，你知道的，我们又没感情。”
“你啊……”金靓叹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回应已经在网上爆了，现在都在讨论你们，还有个词条是什么‘爱对了人每天都是新婚’，感觉像是买的热搜。”
“就你俩还新婚燕尔，别太扯就是说。”
“而且我看评论有人质疑你身份，说怎么证明你是靳予归夫人。”
“嗯？”宋稚夏搭腔。
“评论区记者回复说已经看过夫人的身份证和结婚证了。”
“好家伙？谁出门带结婚证啊，你真的不是跟靳予归商量好的？”
“不过说实在的。”宋稚夏猛地坐起身来，因为起了笑意面膜在脸上跑，她用手去抚平脸上面膜的褶皱，“我怎么就这么牛？”
“照你的意思，我的澄清起效果了？”
宋稚夏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可别说起效果了，你俩马上cp超话都要有了你信不信？”
宋稚夏没忍住嘴角弧度更甚，紧紧绷着唇瓣，眼神却清澈明亮。
“我要是靳予归，今天高低得回来给老婆端茶送水。”
她顿了顿，用着轻快愉悦的音调，又说：”外加更努力地工作挣钱，好好养老婆。”
身后传来响动，宋稚夏警觉转身。
一眼就看见将西服外套搭在臂弯，此刻正朝着她礼貌微笑的，靳予归。
宋稚夏：“……”
四目相对，谁也没移开视线。
直到宋稚夏的手机开始外放金靓爽朗的笑声。
“可不是，我觉得给你捏肩捶背都不为过。”
宋稚夏：“……”
靳予归身量不小，一件蓝色衬衣在腰间收束，偏修身的版型，越发衬得他腰肩比惊人。
他面有倦色，但目光仍然深沉有神，此刻虽嘴角带着一丝弧度，眼角眉梢却没什么笑意，就这样看着宋稚夏，让她瞬间有种心虚的感觉。他不笑的时候，周身上下的侵略感实在太足，让人无法忽视。
于是她将目光移开，在金靓再次语出惊人之前打断了她，说：“我晚点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靳予归往前走了两步，但没有坐下，头顶的射灯笼罩着他，倒显得他有几分温柔轮廓。
宋稚夏：“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又改口：“你回来了？”
虽是这样，仍然还是一句疑问句。
毕竟在这里看见靳予归，实在不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我看到你的声明了。”靳予归说。
宋稚夏：“嗯……事出突然，也没跟你说。”
靳予归：“无论如何该谢谢你。”
所以他特意回家就是为了跟她道谢？
宋稚夏脸上面膜的精华还未全干，巴掌大的小脸清透明净，在灯光下更是白皙如瓷玉。
靳予归看出她疑惑警惕的眼神，放缓了语调说：“主要是有件事需要同你商量。”
商量？
这词可真够新鲜的。
靳予归折返回玄关，拿出一份文件来。
宋稚夏心猛然一跳。下意识觉得那文件会是什么离婚协议之类的东西。
也不怪她这么想，他们结婚结得突然，靳予归其实并不需要依仗宋家的什么东西，更不用说她也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宋家千金。
既然无利可图，又无所依仗，结束倒也不显得突然。
她接过文件都准备直接翻到末页签字，直到翻开第一页发现这居然是一份公关方案细则。
宋稚夏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靳予归。
靳予归将这理解为她不愿意，低声说：“当然，你可以直接拒绝……”
“等一下，我还没看完。”
宋稚夏重新低下头，她阅读速度很快，而且这方案也仅具雏形，但中心思想很容易懂。
她重新抬头望向靳予归，还没开口，听见靳予归说：“这不属于我们婚姻协议里的义务，所以你同意的话，我会付报酬。”
“我倒也不是想说这个……”宋稚夏嘀咕着，“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嗯？”
“不露脸就行。”
“可以。”
正事商量完了，两人又陷入那种无话可说却又无法忽视沉默的状态。
宋稚夏抿了抿唇，起身想要状态自然地去洗个脸，身后靳予归忽然出声：“稚夏。”
“嗯？”宋稚夏脚步一顿。
“这里住得习惯吗？”
“挺好的。”
他们之间太生疏，以至于这种寻常问候也让宋稚夏抬起手挠了挠脑袋。
“小区安保应当做得还可以，需不需要给你安排一个管家？”
“不需要，真的。”
宋稚夏回绝，却好像忽然明白这几声问候为了什么，她抿着唇笑了，说：“如果你是因为我帮着澄清了觉得需要表示什么——”
“其实没什么，我帮你也有我自己的考量。”
靳予归听完，递给她一个略带疑问的表情。
宋稚夏又说：“我的意思是，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价值。就像茨威格在《断头王后》里那句‘她那时候太年轻，不知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是夫妻，那大概总能遇上需要你帮我的时候。”
宋稚夏平静地回望他。
靳予归点点头，接过她的话，沉声说：“那时我就知道'价格'了？”
宋稚夏耸耸肩。
“哦对了，我住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房，”宋稚夏走上台阶又回头，“二三楼的其他空房你都可以住，如果你要留下的话。”
靳予归用行动回应了她，他起身查看了眼手机，淡淡说：“不了。”
宋稚夏刚想说“那好吧”，又听见靳予归慢悠悠说：“我今天先回公司好好挣钱。”
“养老婆。”
宋稚夏：“……”
好的那你赶紧走吧。
靳予归走到玄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顿了顿，又说：“至于给老婆端茶送水，捏肩捶背的事，先欠着。”
“我信用还不错，可以放心。”
宋稚夏：“……？”
等到靳予归出了门，传来门锁落下的声音，宋稚夏朝着空气挥了个拳头。
她洗脸的时候又接到了金靓的电话，因着护肤步骤还没完成，她用食指戳开了外放。
金靓迫不及待问她发生了什么。
宋稚夏挑了重要的转述了一遍。
金靓：“意思是要你配合他秀恩爱咯？你确定你愿意？”
“秀恩爱倒也不至于吧，我感觉他也没这个时间，可能就是完善后续的一些说明吧。”
“所以他给你开了什么报酬？”
宋稚夏：“啊？我没问啊。”
“也是，你又不缺钱，那要不然你要点儿别的？”
“比如？”
“比如一些限量款的包包？或者……”
宋稚夏关掉水龙头，刚拿起手机，“叮”一声。
【xx银行】您尾号2812账户汇入金额……
金靓：“宝？人嘞？”
宋稚夏确认这个账户不是她工作对接的尾款账户，脑海里瞬间跃入靳予归的名字。
不是吧。
她没说‘价格’是这个价格啊。
金靓还在问：“宝宝？喂，没信号啦？”
宋稚夏：“没事，我先问问，好像靳予归给我转了一笔钱。”
“哟，报酬这么快就到啦？”
宋稚夏点开与靳予归的微信对话框，刚准备发问。
对面先她一步发来消息。
【收到了？】
宋稚夏打字：收到了，但是这是？
还没发出去，靳予归又发来一条。
【放心】
【只是零花钱】
【具体报酬后续会拿合同给你签，你有需求也可以提】
【至于你说的‘价格’】
【依然有效】
宋稚夏吸了一口气。
金靓：“所以是什么？问清楚了么？”
“他说零花钱。”
“什么意思？随便用点钱就想打发你的意思么？”
“我想大概也不是这个意思。”
“毕竟7位数摆在那里呢。”
金靓：“……”
金靓：dbq，是我唐突了（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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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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