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宋吉言走进仓库。
手电筒照得到的地方，全都是堆满货物的架子，状况均良好，全都没有被人打开过，从这个样子来看，老板一家肯定已经遭遇了什么事情。
她将手上的铁片放进口袋，朝着记忆里水的货架走去。
既然如此，那她就更没有理由再为了活命客气。
宋吉言顺手拿来了员工们开纸箱的剪刀，她已经没有力气开瓶盖，只能迫不及待地捅开矿泉水瓶子就喝。
清甜的淡水涌入喉咙、喷到脸上，她瞬间便感觉到了活着的实感。
相临的货架格局没变，摆的都是些临近过期，准备贴标签打折的商品。宋吉言翻出来几个小面包，就着矿泉水一通狂吃。
曾几何时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天居然也会沦为偷东西吃的老鼠，在仓库里吃得停不下来。
五个面包下肚，宋吉言感觉人都有了点精神。
她抠开两台儿童玩具的电池仓，把电池装到自己的手电筒里。
瞬间，刚刚还昏暗不行的手电筒一下亮了起来，照的范围都广了许多。
“绷带，我记得在往右走第三个货架。”
曾经加班理货的记忆如此珍贵，宋吉言顺利找到绷带、消毒酒精之类的必需物品。
拿着所有东西，她来到库房办公室。
艰难地脱下裤子后，她看见被玻璃割到的地方肉烂了一片。今天她还恰逢生理期，整条裤子简直是血肉模糊。
她咬紧一条毛巾，随即心一横就把纯净水往伤口倒。
清创的过程她几度差点昏厥，等她好不容易冲洗掉净血肉里的灰尘，她才发现自己的右腿被割出了十几厘米长的口子。伤口两边的肉向两恻翻开，每碰一下就疼得她呼吸不过来。
刚刚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求生上，现在到了粮食充足的地方，她才感受到伤口火辣辣的疼，整条腿都好像有蚂蚁在爬。
不行，不能再想这么多。
她擦了把眼泪，又重新咬住那条毛巾，往伤口上框框倒碘伏。
“呃……啊！啊——”
整个视线天旋地转。
她也不知道这么过了多久，总之至少得有十几分钟，她的意识才慢慢缓了过来。
临急临忙她没找到绷带，便拿了条干净毛巾绑住伤口。
接下来，宋吉言要去找身干净衣服，再换上一张卫生巾，但首先……
她凭借记忆摸索起库房办公室的控制台，尝试几遍后，仓库里亮起一盏的应急灯，不够明亮，但足够帮助她寻找物资。
“谢天谢地。”
她不知道这盏灯能亮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赶紧行动。
宋吉言将角落的扫把拿在手上当拐杖，径直便走向女性用品区。
一包包柔软的安睡裤此刻简直是天赐宝物，宋吉言换上一条，只感觉柔软舒适得想哭。
超市里的服装向来又贵又难看，一直是滞销商品，但此刻即便是这些缺乏设计感的老土衣物，也比她身上那件破烂的衬衫要强。
宋吉言随便去找了件宽松款长袖套上，紧接着就去箱包区拉了个行李箱，直奔品类不多的药品区。
占位置的外包装原地拆掉，不一会四分之一个行李箱就被塞满，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货架。
“嘣！”
上方突然传来的巨大响声让宋吉言拿物资的手一顿。
仓库里很静，很快撕心裂肺的狗叫声便透过天花板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锈灾之后，浪迹在这座小城里的野狗纷纷感染，但和人类不同，它们在几日之内迅速演变成一个攻击力、凝聚力极强的锈犬集群。
宋吉言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拉箱子的声音被楼上听到，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好一会，楼上那阵逐渐声音消停，没一会便移动远了。
宋吉言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赶紧趁着这个间隙搜刮完必备品往库房办公室走。
超市那边只有象征性的半人栅栏，现在的情况可想而知有多糟，而宋吉言所在的仓库虽然前后都有防盗门，但被攻破是迟早的问题。
想到这里的宋吉言立刻翻找起停车场那台小面包的钥匙。
“没有、没有……”这间办公室不算大，宋吉言四处翻找，却不见以往时候总是被随意挂在墙上的钥匙。
不能着急，仔细回想。宋吉言拼命回忆印象里超市老板的言行，爱做的事、每个月超市进货的定律。
“坏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去看墙上挂着的那本撕纸年历。超市老板一直有买这个的习惯，几年前到现在都没变。
而现在，那本年历的时间停留在9月14日，也就是瘟灾爆发的当天。
这家超市的惯例是每个月15号大进货，如果15号恰逢周末，就要提前准备，不然供应商那边休息就送不了货。
而9月份的15号恰巧是周六，这就意味着14号就是他们的进货日，那天他们搬了不少东西，所以车的油表很满。
超市里没有固定的司机，宋吉言开过、别的员工也开过，但更多时候是老板的大姨。
这位大姨在一帮关系户，里算得上是个好脾气的热心肠，车技不错，就是人有点迷糊总是丢三落四。
宋吉言努力回想关于这位大姨的一切。
她个子不高，长相慈眉善目，是位踏实能干的中年人。她平时好像也没什么爱好，就爱吃瓜子、聊八卦还有……
“打牌！”
宋吉言一下就想了起来，她还在超市仓库理货那会，总能见到她们几个摸出来一副扑克，她有次见老板过来了还帮她们打过掩护。
想到这里，宋吉言立刻拿起当拐杖的扫把往外走，这次不用拉箱子，她走起来快了许多。
“印象中她们总喜欢在角落开台，我记得是走这边。”
宋吉言刚向外走几步，应急灯就突然灭掉了，看来这边的备用电力也已经到了头。
她吓了一跳，但很快控制好情绪没有往回走，只是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摸去了小家电区。
冷静，只要活着，类似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她必须学会克服恐惧。
她摸索着向前进，果然在与印象里大差不差的地方摸到了台灯。
重新收获光明，她立刻便摸索着往口袋里塞了好几板电池，然后重新挑选了一把明亮、崭新的手电筒。
很好，进展到目前为止都算顺利。
重新准备好装备，她朝着记忆中大姨经常打牌的角落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又听见了野兽嚎叫的声音。
这回比楼上更近，它们好像闯进了超市里。
超市同仓库间隔着一扇铁质前门，但也仅仅只有一道门。
不安使她的脚步都快了点，她必须趁它们突破这里前赶紧找到钥匙，或者另做打算尽快逃离。
“只希望钥匙真的是掉了，而不是被谁带回家了吧。”
宋吉言此刻，只希望自己说的话真能成句吉言。
“滚……%！”
搜到第三个仓库角落时，前门的方向传来一句人的骂声。
宋吉言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她知道自己在受伤的情况下遇到人，通常都不是件好事。
走路的声音变得更小，她很快摸到墙角的角落，然而这里除了几个烟头外也什么都没有。
余下的摸鱼角落还有一个，宋吉言咽了口口水，最后的希望就在那了，碰巧那个角落距离超市还最近。
她走得十分小心，门外在那句骂声过后便传来了瓶罐掉落，以及疑似开灭火器的声音。
同时宋吉言也留意了两分，因为声音听起来不像复数，似乎还是一个女孩。
都这种时候了，是来超市碰运气，被锈犬发现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已经和锈犬战斗了好一会，身上大概率已经被弄了伤口，变成锈人是迟早的事。
“滚开，宰了你们啊！”
她的声音沙哑却很有魄力，听得出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孩，路过通向前门的宋吉言驻足了几秒，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你们咬得我很痛啊，滚开，我踹死你们！”
她已经被锈犬咬了？
宋吉言放到门把上的手一顿，她庆幸自己的迟疑，多亏自己小心谨慎多听了一会。
这世道，逞英雄算不得是勇，她连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别人。
她与那女孩间隔的铁门很普通，只要向下拨动把手就能打开。
但理智还是让她的手离开了把手。
——抱歉，我已经被坑得够惨了，实在没有余力再去帮助没救的陌生人。
“滚蛋、滚蛋！”
门外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叫喊，宋吉言本来已经决意离开，但脚步在那声音靠近后随之一停。她发誓这不是因为她突发善心，而是……
她突然发现那声音似乎有一些熟悉？
尽管要沙哑许多，但那声音，的确和曾经帮过她的某个人有些许相似、
脚步声距离她越来越近，似乎在超市里兜了个大圈之后，外面那人终于注意到这里有扇铁门。
“可恶，这门怎么打开？！混蛋……”
一门之隔，那人狠狠砸了几下门，不过力度一声比一声小，声音也逐渐微弱下去。
“祝星海？”
就在那声音彻底沉下去之前，宋吉言轻轻问出了声，话出口后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外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后，立刻更加用力地敲门。
“里面有人吗？！救救我，放我进去，那些狗快追上来了，求你了！”
“祝星海，你是祝星海吗？”
“我是！求你快点开门。”
门外的人回答迅速，宋吉言过去曾与那名叫祝星海的女孩从仓库出逃，散步到酒吧街喝酒，一同仰望星空的记忆则迅速苏醒。
她真的是祝星海？她也跑到了超市来？
“但是……你被锈犬咬了，变成锈人是迟早的事。”
“我有办法！我不会感染锈病，但是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狗咬死了！”
祝星海有办法能对抗锈病？
那她……
来不及思考那么多，门外的狗叫声已经越靠越近。
“求你了、让我进去！”
一声声的哀求让宋吉言心软，她虽然恨偷走她一切的庄慧，但门外毕竟是那个曾经帮过她的祝星海。
就当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自己的下场仍然是被欺骗、被背叛，那就当自己还了最后一份恩情，所有的良知都死在了这一天。
她一咬牙，拉下了门把上。
门打开的瞬间，宋吉言首先看到一片相同的漆黑，紧接着才注意到那双她那双即便在黑暗里，也像有金色电流攒动的眼睛。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赌错了，但为时已晚。
门外的人，不是祝星海。
甚至她都不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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