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班的时间点,苏向南和孙广楠两人都在,苏向南白天虽然要上班,丝毫不会影响她下午到病房打卡的频率。
“啊呜,阿蓝,你不在的日子,我超想念的,你快回来啊。”刘安娜一进门就抱住尹天蓝的脖子上,和她挨脸贴贴。
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尹天蓝很不适应,她拉着脸,佯装生气,将她扒开。
见情形不对,孙广楠赶紧打圆场:“那个,天蓝受了刺激,有点不记得大家了。”
哪知刘安娜一把扑上去抱住她:“可怜的宝宝,一定受了不少苦吧,抱抱。”
这一次,尹天蓝再没推开她,因为实在再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她的热情。
刘安娜有勇气一次又一次地奔赴向别人,哪怕受伤,哪怕失败,但尹天蓝没有一次又一次拒绝别人的勇气。
“看样子恢复得不错嘛。”肖言紧随其后,一进门就把手上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哎哟,能有什么大问题,人天蓝是年轻人,身体倍儿棒,过两天又是活蹦乱跳的。”说这话的是盛武,他面上始终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看见一旁陪床的孙广楠,盛武也不忘cue一下他:“哟,孙老师,辛苦啊。”
孙广楠尴尬笑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给尹天蓝解闷,说最近的新鲜事,说些家长里短,尹天蓝全程微笑一言不发,内心却汹涌澎湃。
期间,钱晓娜提到了孙广楠:“得了,孙广楠,你也别请假了,你就把你那年假休了呗!”
孙广楠立马会意,这样他还可以保住全勤,朝钱晓娜做了个比心的手势:“谢谢领导。”
大约聊了一两个小时,大家才打算各自归家,临走前大家还不忘交代:“好好休息哦,早日康复。”
孙广楠迎上众人远去的步伐,送大家离开。
想着大家肯定走远了,尹天蓝再也藏不住情绪,眼泪决堤:“苏苏,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装失忆吗?经历了这么多,我总觉得,我不适合搞新闻,我迟钝、偏执、冷漠,这不是我最好的出路。可是我一路走来,遇到了这么多这么好的人,他们教会我成长,给了我希望,企图让我成为更好的人,他们每一个人像是会闪闪发光一样,点亮了我的这片荒芜黑暗的世界。我想离开了,可是我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正大光明的跟他们告别,所以才出此下策。我真的很舍不得他们啊。”
见她难过,苏向南语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拍着她的背,宽慰道:“别难过了,注意身体。”
因为嚎啕大哭,尹天蓝的情况变得糟糕,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苏向南拍了拍她的背:“我去叫医生。”
才刚出门,和正准备进门的孙广楠撞了个满怀,情况紧急,苏向南也没有去想,阿蓝刚说的话孙广楠有没有听见。
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情况不是太好,又给她套上了呼吸机,孙广楠倒是没有问发生了什么。
第五天的早晨,尹志强回到瓷县,他一回来,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
赶到病房的时候,孙广楠和苏向南都在,苏向南向孙广楠使了个眼色,两人很有默契地退至门外,把时间留给他们父女两人。
尹志强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自责:“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一直在忙。”
“我能理解,最近向南和阿光都在,我挺好的,不用担心,你要是工作事多就去忙吧。”尹志强常年在外,不归家也是常事,尹天蓝早就习惯这些了。
可尹志强下一秒的话,着实惊呆了她:“我打算辞职了。”
“辞职?为什么要辞职?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就算是柳倩生病,尹志强都没有辞掉工作,现在怎么突然想辞职了?这让尹天蓝着实想不明白。
“我以前总觉得赚钱好,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家里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可后来你妈妈生病了,花了很多钱,家里一下子欠了很多债,我就明白了,好多好多的钱,如果没有健康做保障,什么都是徒劳的。”
尹志强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后来我努力挣钱,还清那些债,可是你离我好远好远,我心里总是空空的,没有什么归属感和成就感。直到有一天你跟我说,你缺的是一份关心和在意,我才明白,这些年我光顾着挣钱,忽略你了。”
最后的最后,尹志强望着她,眼含泪光:“我觉得,留在你身边会更好。”
尹天蓝从病床上爬起来,拉了个板凳给他,拍了拍他的背:“大老爷们,哭个啥?我也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也是在这个时候,尹天蓝大大方方地跟他说了不想在秀水融媒再待下去的这个决心,以及她的另外一个小想法。
令她没想到的是,尹志强居然还挺支持她的,完全不认为他之前拿出去疏通关系的那些钱是打了水漂,这更给了尹天蓝莫大的鼓舞和信心。
下午的时候,苏向南带了一个透明的袋子,尹天蓝老远就望见袋子里有一抹红。
她好奇地探出身去看:“阿南,你带了什么,辣条吗?”
看到她这么没分寸,孙广楠立马阻止:“你已经吊了几天的营养液,你不知道吗?你还想吃辣条,美得你咧。”
辣条。苏向南被她奇特的想法逗得哭笑不得,她把袋子打开,里面装的是比人还长的红绸,顶端是木棍把手。
苏向南比划着红绸子,跟他俩解释:“我们广场舞最近在彩排一个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舞,我是领舞,要跳开场部分。”
前几个月才听见她在办公室跟天蓝抱怨跳舞难,这么快就是领舞了?孙广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以呀,我记得以前天蓝怎么说你的来着?像是鸭子翩翩起舞,你这可以嘛,不过几个月,就从丑小鸭变成了天鹅。”
苏向南完全不在意他的调侃:“那是,耳濡目染,熏陶了几个月,可不得有点长进嘛,我给你们跳一段。”
说完,她打开手机音乐,找到自己的那首歌播放起来。
浑厚的男音前奏,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万水千山不忘来时路,鲜血浇灌出花开的国度……”
苏向南随着音乐的节奏,挥舞着红绸,尹天蓝看她有节奏地挥舞着红绸,觉得有一种狗肉端上了正席的既视感。
一曲罢了孙广楠在一旁念叨:“还好这个病房就天蓝一个人,不然你这样都得算扰民。”
什么扰民?她又没蹦没跳的,连跑步都是小心翼翼的小碎步,音乐音量开的也是三个人能听见的范围。
苏向南倒是一点都不惯着他,立马回怼:“孙广楠,一天天的,你这嘴,我真想拿针线给你缝起来。”
第七天的时候,尹天蓝又去拍了CT,医生说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院,孙广楠拿出手机来看,预缴一万块刚好用完。
发觉是女儿的小男朋友交的费,尹志强提醒他:“你去医保窗口结算一下,我给蓝蓝买了居民医保。最后是多少告诉我一下,我来报销。”
结算完是三千多块钱,尹志强直接给孙广楠转了六千,搞得孙广楠有些不知所措:“叔叔,你转多了。”
“不多不多,这几天辛苦你照顾蓝蓝了,这些是你应得的。”
孙广楠不敢跟尹爸说,是因为他的原因,尹天蓝才溺水的,他怕尹爸揍他,决定回头多余的钱私下转给尹天蓝。
尹天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屋子的角角落落搜罗着苏向南带来的各种生活用品,无意间她看到了床头柜上那束快要枯萎的花,打算一并带回去留作纪念。
孙广楠见状,夺下她手中的花,放进垃圾桶:“都枯了,别带了,回头我给你买束新的。”
一听说有新的,尹天蓝竟有些期待,任他处置掉那束旧花。
尹天蓝把行李搬到尹志强车上,交代他:“爸,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一点小毛病,要去看一下医生。”
孙广楠也没多问,只是跟上她的步伐。
尹天蓝主动跟他解释:“我想我需要治疗,你陪我去挂号吧,医生不让我一个人就诊。”
她想着,反正来都来了,都是病,顺路一起看看。
半年前,她被确诊为中度抑郁,她发觉光靠自己的意志的确没办法完全好起来,需要药物辅助治疗,所以她才决定去精神科寻医。
医生仔细地问了一些她的情况,给她开了三个月的药,并叮嘱她三个月后过来复查。
原本以为一天的忙碌结束,尹天蓝在傍晚时分却接到了孙广楠的电话:“开门。”
孙广楠怀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站在家门口朝她挥手。
“谢谢你。”尹天蓝接过花束,发现里面还有个贺卡,上面写着:愿你热烈,自由,向阳而生,迎风招展。
他站在台阶下,她站在台阶上,他们就这样平视着,尹天蓝还从来没用这个视角看过他呢。
孙广楠率先开口:“你知道吗?那天你跟我说,你喜欢我,我感觉我的天空都被星星点亮了。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就是嘴欠,我这张嘴,说过插科打诨的话,可是没有说过假话。虽然我们之前有一些不愉快,但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发现你挺好的,虽然你身边有一些事情不如意,但那也不是你的错,更不能成为我离你而去的理由。”
这是告白?尹天蓝有些抓狂,不是白天一起去看的医生吗?她还是个病人啊,就不能等她病好了再说吗?
尹天蓝低着头,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我这样的人啊,极难和别人产生羁绊,不懂得分寸,又畏畏缩缩,万一真诚过了头,容易满盘皆输。”
一句话说得孙广楠顿时慌了神。
但她紧接着说道:“但好像有你还不赖。你见过我最狼狈时的模样,也知道我心底的软弱和不堪。你像光一样路过我的世界,纵使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去好好爱你,可我不想错过你。”
孙广楠常舒一口气,吓死了,你倒是一口气把话说完啊,他赶紧打住她:“最后一句话让我来说。”
他吸了口气,沉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所以尹天蓝,我们在一起吧。”
对面的女子抱着花束,笑靥如花,应道:“好。”
本来氛围到位,硬生生地被尹天蓝破坏:“为什么是今天?”
孙广楠知道她说的事告白的日子,如实相告。
“其实那天他们去看你,你在病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怕再不告诉你,你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新闻组去探望尹天蓝的那天,他们走的时候,孙广楠只送了几步路便返回,听到尹天蓝在哭诉,他没有选择打断她,而是站在病房门口,静静地听着,直到后来意外发生。
几人在病房里手忙脚乱,尹天蓝那天只看见了他忙着抢救时的慌乱,却没有读懂他眼中的落寞。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选择了不追究?还是选择了和她在一起?相对于他的赤诚,尹天蓝低着头,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
见她眼底的喜悦逐渐散去,孙广楠蹲下身,让自己落入她的眼眸:“有兴趣一起去遛狗吗?”
其实他一个人也可以遛狗的,不过是因为她喜欢小狗,他喜欢她,她喜欢他,所以两个人一起遛狗会快乐加倍。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远处,小雪朝两人“汪”了一声。
临近十一,街上到处都是飘扬的国旗和闪耀的红灯笼,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大街小巷都传唱着《我和我的祖国》。
201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
这是特别的一年,中美建交40周年,新个税法实施,嫦娥四号登陆月球背面,五四运动100周年,我国正式进入5G商用元年。
这是最好的年代,物阜民丰,政通人和。这里,有你有我,共同谱写属于着我们的盛世欢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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