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妈讲完,陈罪的第一反应是先朝周述看去。
确认他是否真的会允许自己出门。
周述把小孩逗得咯咯直笑,在他怀里东倒西歪,转过头来,接住陈罪视线时脸上还有笑意,没有反驳张妈的话。
陈罪才有种他真的被允许出门的实感。
脑海中蹦出这个想法时,他当即顿住,在心中不断默念:我是陈最、我是陈最、我是陈最……
一遍又一遍。
周述好像真的把他养成了狗,吐着舌头,舔在主人身后。
陈罪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放在膝头的手渐渐握紧,身体过于用力,手臂抖起来。
周臣被张妈带下楼去换衣服,房里又剩下他们两人。
陈罪靠着床边,略戒备地看着周述慢悠悠踱步到书桌前,先是抽出笔写了什么,又把纸扯下来,拉开抽屉随手拿了张卡。
周述看他皱着眉的模样,置若无睹地迈腿走来。
陈罪余光扫了下还未铺好的床,往门边挪去。
周述几步越过地上乱扔一地的枕头与被褥,大步流星跨过来,拽住陈罪手腕:“这么急准备去哪儿啊老婆?”
在陈罪狠狠甩开他的手前,眉心被周述按住,揉了揉:“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啊?出去给Luca看到怎么办?”
他惯会装傻充愣,用小孩来威逼利诱,陈罪捏得指节嘎巴嘎巴响。
银行卡被塞进手里,陈罪下意识蜷了手指把东西抓住,周述慢条斯理地帮他把挣扎时弄乱的长发一条条捋直,五指穿过发梢,长久的,平静地盯着陈罪的眼睛,当着他的面,吻了吻发梢。
陈罪把几丝被他吻过的头发抓到手里,冷冷回看他,面不改色地把几根头发头发扯断。
周述笑笑,两指夹着方才撕掉的纸条到他面前:“知道你要买手机,这是我的号码,买完存上。”
“啪!”一声,纸条飘飘然落下去。
周述的手背被他打红,笑容霎时消失,面无表情抬起手捏住陈罪下颌,力气很大。陈罪疼得眉头深皱,无声痛叫,两颊被掐得凹陷下去,磨着槽牙一阵酸痛。
周述的手被陈罪掐着,指甲陷进肉里,留下很深的痕迹。
他凑到陈罪耳边来,附耳低声道:“陈罪,杀一个人很容易,但让人从这个世界上一干二净地消失却很难,恰好这两种我都能做到,你想试试吗?还是你想让你哥试试?”
周述没有动,横扫过来,看到他苍白的侧颜。
“你在闹什么脾气呢陈罪,跟我玩恃宠而骄啊。跟你玩游戏,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爱你吧?”
周述把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变成冻了冰的箭,一箭一箭,把陈罪射穿:“玩游戏就要好好玩,中途退出会把游戏毁了的,这样谁都不开心,知道了吗?”
陈罪猛地僵住了,呼吸一滞。
察觉到他恐惧的瞬间,周述陡然松开手。陈罪向后趔趄几步,撞上门板,急促喘息,心跳如擂鼓,他迟疑了下,抬头看着周述。
周述也看着他,嘴角咧开,笑呵呵地揉他脸颊:“乖一点嘛。”
陈罪微微垂下惨白的脸,不敢动弹,周述抬手抚摸他的眼睛,陈罪本能地闭起眼睛,感觉到周述微凉、略粗糙的指腹在他眼角的痣上微微剐蹭。
陈罪心口猛然一跳,身体立刻变得僵硬起来。
等周述的手拿开,他缓缓睁开眼,和周述对上视线,周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来:“老婆,我爱你。”
陈罪把脸埋下去,下意识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温顺地点了点头。
察觉到他的动作,周述垂下手臂,温柔与陈罪戴了戒指的手十指相扣,牵着他走出去。
陈罪的戒指上有很大一颗方形蓝色钻石,他们结婚前周述亲自去苏富比以三千八百万美金拍得,因原是一枚女戒,周述便让人切割出一半改为了男戒,另一半切下的钻石被他磨成粉洒到海里去。
13克拉的蓝钻戒指是北欧没落皇室的传家宝,被誉为海洋之心,传言拥有此戒指的新娘会与新郎厮守一生。当时不少贵族名流追价,却被豪掷千金的周述拍下后做出他们眼中无异于暴殄天物的行径,惹来不少诟病。
那年,周述铺张到荒谬,被一众媒体瞠目结舌报道,还是他联系了一位报社任职的朋友才摆平此事。
报道最终没有发出去,但在他们的圈子里却传得极广,每逢聚会都有人提起此事,人多称周法医为爱丢千金,头号爱妻狂魔的名声彻底传遍北美。
吃过早餐,周述牵着周臣的小手,等他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沉甸甸一声落地。
陈罪握着银行卡,看了张妈一眼:我要出去。
张妈把风衣拿来要他换上:“太太,说是下周有雪,外面降温了,您多穿件外衣。”
在他们前头走着的周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陈罪把风衣穿上,故作思考,摇头:“不好看,拿件羽绒服来。”
陈罪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驼色风衣,困惑地对他讲:我觉得还好——
周述不给他比划完的机会,低下头笑着问周臣:“Luca来看,妈咪穿这个衣服是不是不好看?”
陈罪弯了弯唇,等待周臣点评。
周臣这个年纪,有什么审美可言。他躲开周述挠他痒痒的手,咯咯笑着,露出嘴角的圆酒窝。
佣人很快拿来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陈罪只好脱了风衣换上,周述又盯着他看了看,一歪头:“再拿条围巾来。”
他撒开周臣的手,结果黑色围巾走到陈罪面前,陈罪抬头看着他。周述讨厌人造香味,他几乎不会喷香水,洗浴用品也都是无味的,信息素被抑制地很好,靠过来时陈罪只能感觉到他身上地热度,没有任何气味。
围巾厚且长,被周述绕了整整三圈,还留出半截。
陈罪感觉脖子被箍住,无法活动,呼吸都困难,他下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鼻尖很快湿漉漉的。
他在羽绒服里艰难地动:这样好热,我要热死了。
周述不为所动,他顺手捋平陈罪肩头的褶皱,很满意地欣赏几秒,扭头对周臣道:“妈咪是不是像企鹅?”
周臣大白牙露出来,笑得很开心,捂住嘴巴,闪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妈咪像企鹅!胖胖的,大企鹅!”
陈罪心里一软,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揉乱,周臣大笑着躲他的手,Robinson围着他,一小孩一狗在原地转起圈来。
门口有保镖捧着箱子敲了敲门,递给上前的佣人。
佣人看了眼纸盒上的名字,走到周述身边:“先生,有您的包裹。”
陈罪下意识看了一眼周述,周述面上没有变化接过盒子,陈罪又瞄了眼那个盒子。
周述保持笑容,推了下陈罪:“你们顺路送Luca去上学吧,我有点事耽搁一下。”
陈罪皱了皱眉,周述对小孩有独一无二的掌控权,难得会让他单独和周臣出门。
他又看了那个纸盒一眼。
周臣还沉浸在陈罪是只企鹅的假设中,牵着Robinson走出门的身体左右摇摆,很快吸引陈罪的视线,他跟着周臣走出去。
送周臣上了学,陈罪才在张妈的陪同下又坐上车,看着周围景色飞速变动,到了他截然未来过的商区。
杰西卡与他约在商场一层的咖啡厅会面。
陈罪与张妈与太太团们汇合的时候还有一个omega没有到,他们正聊起昨晚的□□,杰西卡背对着陈罪,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陈罪靠近时,听到她正提起:“太残忍了,艾蜜丽跟我说Jack的心脏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脚步顿了一下,陈罪点了点杰西卡肩膀,杰西卡回过头来,看到陈罪的打扮先是有些吃惊,随后面色稍暗,稍歉意地叫他名字:“陈罪。”
陈罪倒也理解她在自己社交圈做出决定的理由,留意到今天来,杰西卡并没有像先前一样热切地搭住他手臂,礼貌微笑了一下,坐下去。
一个个混迹时尚圈,受邀去看维密秀的太太团们被陈罪在十度气温中裹着棉袄、戴羊驼毛围巾的打扮雷到,纷纷相视一笑,勾唇不语。
陈罪不与他们计较,裹着羽绒服坐下去,发出噗嗤——气体挤压的轻响。
太太团们漫不经心看他一眼,陈罪摇头晃脑对张妈划拉:反正丢脸的不是我。
咖啡店里灯光明亮,陈罪手上的蓝钻就更加闪亮。
他虽然丝毫不想炫耀,但还是被其中一个omega注意到,他惊呼一声:“这就是那颗海洋之心吗?”
陈罪愣了下,缓缓点头。
另一个omega立刻凑过来,抓住他的手,陈罪险些被她把胳膊拽掉。
几个太太们围上来,对着陈罪手上被切了半颗的蓝宝石啧啧称奇,说从没见过光泽度和切面如此完美的蓝钻鸽子蛋。
又有人要科普这颗钻石大有来头,陈罪小拇指掏掏耳朵,已经要听得起茧子。
手被抓得过于用力,生疼。
陈罪索性把戒指卸下来给太太团们研究,立刻就被包成一个密实的小圈,把陈罪排出去。
他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回头看了眼张妈,张妈垂下脸,站在他身后。
“改的真好,估计也花了不少功夫。”有个爱好收藏彩宝的太太赞叹。
另一个最近在研究让老公买钻石的太太也跟着点头:“听说是找Nicolas重切的,找他出山肯定下血本了。”
“咦?是改成机关戒指了吗?铭文下是不是有机关孔?”
陈罪脸色陡然一变,硬生生挤进去,把戒指从他们手里拿回来,戴回无名指上。太太团们有些懵圈,齐齐看向他。
陈罪站着,把张妈的视线挡住,没让她看到自己抢戒指的一幕。
“哎呀,我来晚啦~”omega扭着人工屁股,大尾羊一样走过来,陈罪目光在她看起来一颤一颤的屁股上短暂停留。
太太团们的注意力从陈罪身上移开,牵起omega的手,研究她新鲜出炉的玻尿酸脸蛋。
omega热心肠地跟他们推荐自己的医生:“特别帅,有八块腹肌,金刚芭比。”
他们聊着要去shopping,陈罪和张妈缀在最后,不感兴趣地打量商场的人群。
走着,陈罪突然看到一家手机店,正要戳戳张妈,先被杰西卡拉住。
但杰西卡很快便松开他的衣服,挤出笑容指着路过装修奢华的店铺:“陈罪,要不要去美发沙龙换个造型?我认识这里的首席理发师,肯定可以帮你设计个更好的发型。”
陈罪下意识拒绝,但他转念想到后面要与哥哥见面,如今披头散发、男女不分的模样实在无法面对陈言又想点头。
张妈却走过来,小说提醒他:“太太,先生那边……”
陈罪烦躁地皱起眉头,觉得周述就是阴魂不散的恶鬼。
他如果勇于挑战,一定立刻走进沙龙去剃个光头,但陈罪又想到陈言,还是拒绝了杰西卡的好意。
不过陈罪对杰西卡指了指手机店。
张妈立刻讲:“太太想问您,能否陪他一同去买一台手机,他没有研究过,不知道该买哪种型号好。”
杰西卡显然是没想到他还没有手机,更想不到他还需要亲自来购买手机,很明显地诧异了一秒,不过很快调整好,叫住前面的已经浩浩荡荡增加了几名提包保镖的太太团,告知要陪同陈罪去买一台手机,两人离开片刻。
太太团们与杰西卡的第一反应相同,不知道为何,有人说要陪他们一起去手机店。
陈罪本意是和张妈两个人去,被杰西卡叫住出于礼貌才对她开口,根本没想带一帮蝗虫过境一样扫荡每家店铺的太太团去。
他也不好说什么,吃了哑巴亏。
进手机店前,陈罪预料过开在商场中的手机应该会很贵,但没有想到手机已经贵到他无法理解的程度。
陈罪想到他还在读书时,陈言花两千块送给他的手机就已经很珍惜,看着接近四位数美元的手机,瞠目结舌。
店员很快过来,专业地给他介绍,得知陈罪不能讲话,夸张地下垂眉毛,给他一个拥抱,说:“没关系,亲爱的,我们有一位神秘店员为您服务。”
她说等她一会儿,很快回来,牵来一条金毛,身上还煞有介事地穿着工服,让陈罪摸它的脑袋。
陈罪看到它脖子上“导盲犬”的标牌,一边面无表情想着大可不必,一边用力揉搓狗头。
简直是一场闹剧。
陈罪沾了一□□毛,重新站在柜台前,松了口气。
他指着角落一款过季的手机,问:“这个有折扣吗?”
店员很抱歉地摇头,但说:“但这件商品享受24期分期免息的活动。”
陈罪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哑了,又不能和人讲价。
做个哑巴,好难。
掏出周述给的黑卡,刷了599美元分24期还款的额度出去,输密码的时候,陈罪感觉他的心在滴血。
过一会儿,他安慰自己,一个月24块钱,四舍五入等于没有花钱。
流出去的血又回来一点。
陈罪提着手机被店员欢呼着送出门,有种和周臣一起去上幼儿园的错觉,加快脚步离开了。
太太团们可能是这辈子都没见过599块钱还要分24期的人,围观出乐趣,又跟着陈罪去运营商那里办了一张月租5刀的电话卡。
他们在身后眼神瞟来瞟去,陈罪扫到,都怕太太团们眼睛抽筋。
张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趁没人的时候,对陈罪讲:“先生给您的卡是无限额的。”
陈罪只在学校听人吹牛逼的时候听过无限额的信用卡。听到张妈这么说,顿了顿,问:无限额?我可以把商场买下来吗?
张妈真的想了他的问题可实践性,神情自若:“这恐怕不行,每日有风控额度,先生那边会接到银行电话。”
陈罪本来已经抬步准备跟上杰西卡他们的步伐,听到她这么说,立刻讲:找商场的人来,我要买商场,分24期付款。
陈罪磨磨牙,让他们把周述的电话打爆。
不过还不等他叫来经理,太太团们先一片尖叫。
商场里路过的人纷纷看过去。
陈罪漫不经心地看过去,估摸着他们是又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新鲜事”。
但视线对上时,神情冷不丁凝固。
方才来晚,被称作丽萨的omega突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其余几个omega惊慌地捂着嘴,又都穿着极细的恨天高,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敢乱碰。
“太太!”
张妈刚开口叫住陈罪,便被他扔来的围巾盖住脸。
她着急忙慌把围巾扒下来,跟上去捡起陈罪脱在地上的羽绒服,才快步朝陈罪的方向走去。
商场安保人员飞速赶来,拿薄板把omega围起来阻隔众人视线。
陈罪面孔冷峻,被保安拦下时,平静地做了几个手势。
张妈赶到时来不及喘气,帮他讲:“这位先生是医生。”
她看着陈罪继续做的手语,继续道:“癫痫发作时有窒息风险,她需要紧急抢救。”
保安立刻让陈罪进去,但把张妈拦在外面。
张妈不敢走远,先给周述打了电话,随后隔着门板盯紧陈罪。
陈罪背对着她,在omega面前跪下,他先听了下omega的心跳,当机立断地把omega侧过身,伸手捏开她的嘴。
癫痫时omega咬住舌头,陈罪只好用手指伸进去,扣出来很多血和痰水。
商场的急救人员赶来速度不慢,带有专业设备。
陈罪被他们替换,但没有立刻离开,他拉来张妈。
“她不久前进行过医美注射,我怀疑是药物过敏造成的癫痫反应,医生来的时候要第一时间跟他们讲。”
急救人员夸他专业,匆匆谢过后又去抢救omega。
陈罪看着他们围过去,静静地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时,他平静地对张妈讲:想回家了。
张妈这次没有阴奉阳违,陈罪还有点吃惊,跟她一起回了家。
周述去上班,佣人大多当他不存在,陈罪十分开心地独享周述的书房。
周述的书大多与他专业相关,陈罪看累了,就一边练八段锦,一边看换心手术解压。
天暗下去,陈罪肚子叫得有些频繁,他在脑袋里哼着歌下楼去开冰箱。
家里有三台冰箱,陈罪一般只会开速冻的那台。
他拉开冰箱门时去休息的佣人恰好回来,看到他进去,无可挽回地叫:“太太!不能开!”
陈罪愣了下,视线避不可及地对上一个已经起霜的玻璃罐。
罐子里面很干净,只有一颗心脏。
是人的。
陈罪一眼便认出来。
嘭!
极大一声,陈罪把冰箱门关上。
他呼吸变得缓慢,看到佣人急忙赶来:“太太,先生走前说了这台冰箱他放了东西,谁都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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