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白雪覆盖在枯黄的草地上，露珠挂在窗上，慢慢流了下去。
我望着窗外，视线里，那一大片雪映入我的眼帘。
突然感觉有些反胃，胃里有种灼烧感，我皱了皱眉头。
我踩着拖鞋走出卧室，母亲今天熬了鸡汤，但我却怎样也提不起味蕾，我坐在桌前，盯着眼前的汤，看着鸡汤上敷了一层很薄很薄的油，明明是之前最爱喝的。
不想让母亲失望，我端着碗往嘴里倒，准确来说是灌下去的，我有几次想吐出来，但我还是压着嗓子，不能吐，不能让母亲担心。
喝完汤，我走到玄关柜换鞋。
推开门，门外的景象早就变了，万物被大雪覆盖，我一脚踩了上去，雪挺深，差点莫过我的脚，虽说手上戴了手套，但仍然阻挡不了冬天的严寒。
这一路不容易，路上很滑，我一路上不是小心翼翼就是提心吊胆。
临近校门，我又遇到了沈铭昭，真巧，他也是一个人步行来学校，我不敢上前打招呼与他并行，只好与他隔了一米，在他身后跟着，这样也好，如果他看到我，也可以解释说是碰巧。
我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了高一那年夏天。
那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刚下晚自习，那天我值日，走得晚，从学校出来，路过一个小巷子，我看见了那一幕，少年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石台阶上，我看清了人，是年级第一的沈铭昭，我一时有些惊讶，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偷看他。
“谁！”他朝这边喊了一声。
我转身就想走，却被他叫住了，我一时有些尴尬，站在他身旁，紧张无措的攥着书包带子。
他看了眼我，轻声道：“坐。”
我听了他的话，看了眼台阶，眼神有些抗拒，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只是一瞬，他从一旁抽出一张报纸，随手铺了上去。
“谢谢。”我小声讲道。
坐在他身旁，他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我又有些惊讶，年级第一会吸烟。
我悄悄用余光看着他，本以为这个行为很隐蔽，却听到他说：“看够了么。”
他看向我，我盯着他那张清冷的脸，他脸上有伤，额角有淤青，我第一次感觉，在学校光芒绽放的年级第一，背后是这样的，他身上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我鼓起勇气问他，“你....”但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怎么了。”
“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你跟别人打架....”
没等我讲完，他一句话把我噎到了，他说的那样轻松，好像真的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
“我爸揍的。”
彼此之间沉默了一会，气氛变得安静，连风声都能听的清楚。
他脱下外套，我看见他胳膊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我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穿着一件外套，原来是为了遮盖身上的伤罢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怎么？害怕了，害怕了就走。”
我第一次这么勇敢的面对别人，我语气有些坚定，“不怕。”
也正是这句不怕，他继续讲了下去。
沈铭昭跟我说他母亲走得早，他妈是被他爸气死的。
沈母跟沈父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两人一直很相爱，不久便结了婚有了沈铭昭，那时他们家没钱，母亲患上了肺癌，家里没钱治病，沈父为了凑钱治病，跑东跑西问亲戚借了不少钱，亲戚们也没少在背后议论他，不知何时，沈父染上了酒瘾，一夜之间，沈父性情大变，每天赌博喝酒，很快家底被他败光了，沈母也被他活生生的气死了，从沈铭昭记事时，父亲那副酒鬼的模样，让他憎恨厌恶至极。
沈母去世，这世上唯一在乎他学习的人不在了，但他更拼了命的学习，好像是要给沈母看，即使他母亲看不到了，再后来，老家的老房子拆迁，他们家成了暴发户。
沈铭昭无数次在家里跟他争吵，再后来，沈父终于戒赌了，但酒瘾和烟瘾却戒不了，无数次在沈父喝醉后，沈铭昭都会遭到沈父的毒打，沈铭昭骂他是人渣，沈父每次都说“老子是你爹，你记住，没有老子，就没有你！”最开始沈铭昭还会反抗，到后来，他已经麻木了不再反抗，任由沈父打他骂他。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没有什么情绪，板着脸讲完。
我听完若有所思，他不该承受这些，这些刀刃把他硬生生磨成了一个戾气很重的人，但他本性不坏，我不少次看到他在路边问流浪猫，我对少年产生了朦胧的情愫。
印象里的他，学习好，家境好，做事游刃有余，但在家中，却有一个悲伤的身世。
我看着他，问他，“你疼不疼啊....”
他回答我的答案是，“不疼，早就习惯了。”
他每次被打都会被赶出家门，然后一个人坐在石台阶上发呆，数星星，我猜这次也是。
我问他“你吃饭了没有。”
他摇头。
我心里有个不切实的想法，鼓起勇气问他，“我妈妈做饭好吃....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说完我就后悔了，哪有人主动请一个单方面认识的人带回家吃饭。
他看着我说，“别后悔。”
我真没想到他能同意，我们两人起身，他跟在我身后，暖黄色的路灯，将我们两个的影子拉的狭长。
他跟着我回了家，母亲见我身后站着一个男生有些惊讶，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往家里领人回来，况且是个男生，我解释说。
“这是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他家里停电....做不了饭。”这是我第一次撒谎，也因为他，撒了不少谎，我骗他我谁都不喜欢，也对他没有那种感情，我只想好好学习，我不敢跟他说，“我喜欢你”我怕我一时贪图这短暂的关系，而维持不下去这长久的友谊，但现在连朋友都做不了多长时间了，因为我生病了，我就要死了。
“阿姨好。”他弯腰道。
“快进快进，外面冷。”母亲热情的招待了他。
他坐在沙发上，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少有的拘谨，我到厨房跟母亲交代了一些事情，让她不要问有关沈铭昭父母的问题。
不知什么时候他进厨房，他问了下，在得到母亲的答案时，他拿起菜准备洗菜，母亲见状走过去道：“小霜，你带你同学去你房间玩会吧！”
我将他带到我房间里。
“你随便坐.....我这房间可能有些乱。”
他在我房间扫了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书柜上。
“这么喜欢读书。”他站在书架前。
“好多都是之前买的了，现在都不怎么看了....”我实话说。
这时门外传来母亲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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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我下楼送沈铭昭回家。
“你也早点进去吧，外面冷。”沈铭昭道。
“嗯....”我垂眸微微笑了笑。
“阿姨的手艺很棒，我先走了。”
“好，路上慢点....”心里的那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思绪萦绕在心间，我从思绪中拉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的脚步好像放慢了些，像是在刻意等待着谁，但这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再看沈铭昭的时候，他身旁站着一个女孩，他们两个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女孩笑的很高兴。
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感，一阵又一阵，抽的我心脏难受，我心里一阵猜想，这会不会是他女朋友，也对，他那么优秀，有人喜欢他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人人都可以喜欢沈铭昭，我也可以...可是我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只是一个怯懦的见不到光的暗恋者而已。
我打算绕过他们去，可当我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却有浑身不自在。
“季霜。”
我扭头，他朝我笑笑，我看清他身旁女孩的样貌，她长得很漂亮。
“早上好....”打完招呼，我转身快步往学校走，说实话我感觉我快不认识自己了，明明在意的要命，却还是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回到教室，这次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到齐了，大家都纷纷聚在一起互相送平安果，我也从书包里拿出平安果分了几个比较熟的同学。
看到沈铭昭坐到座位上，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的最用心的平安果。
“沈铭昭...平安夜快乐。”
他接过苹果，从包里拿出拿出一个礼盒，嘱咐我回家一定要拆开，看到粉嫩的包装盒，早上的坏情绪烟消雾散了。
晚自习，班主任在班里放了电影，班里人吵着要关灯，电影是一部文艺片，讲述了主角身患癌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环游了世界。
我从抽屉里拿出沈铭昭送的那个礼盒，马上就可以回家拆开看了，心里一阵愉悦。
沈铭昭扭过头不知道跟我同桌说了些什么，他跟沈铭昭换了座位，他歪头笑着跟我说：“平安夜快乐。”
“沈铭昭，你说平安夜为什么要叫平安夜......如果吃了平安果真的会平安就好了。”
沈铭昭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还是说，“要是我说吃了平安果真的会平安呢？”
听了他的话，我抿嘴笑笑。
今天的一天又结束了，我在房间里，看着日历我有一些迷茫，我还会活到春天吗，马上就要一月份了。
我坐在床上打开礼盒，一个小夜灯，造型是一个红色的电话亭，里面有一棵圣诞树，圣诞树底下一堆礼物盒，里面闪着星星闪闪，另一个是水晶球，水晶球内飘着雪花，中间一个小雪人，我看着这些礼物嘴角微微上扬。
我拆开他送我的平安果，咬了一口，真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好久没吃过这么甜的苹果，我盯着苹果上的牙印，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沈铭昭，平安夜快乐，以后也要一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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