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在试探我。”
奈布的声音落下,他箍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的好像要把我的骨头捏碎,我已经听见了,骨头摩擦发出的哀鸣。
疼痛让我面部表情一时狰狞,我咬牙挤出一个笑,
“为什么会这样说,亲爱的。”
“只是我想起来一些让我疼痛的往事,你却已经忘却了吗?”
奈布那双森蓝色的眼睛,闻言死死的盯着我,好像想看出什么花来。
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我避无可避,对于疼痛的敏感,让我再也无法忍受,我软声讨饶道。
“亲爱的,轻一点,我痛。”
奈布怔愣,他松开了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一股猛烈的,哀伤。
他沉默不语,复又捏起我的手腕,似乎是在检查有没有受伤。
我端详着他的脸,试图从他冷漠的表情里抓到一些细微的变化,动容。可惜没有,雇佣兵先生比任何人都要难搞的多。
他问。
“你想起来了什么。”
我心念一动,这是有突破口,顺着自己的揣测——他辜负过我对他的信任,佯装哀伤,语气淡淡的回答。
“我让你保护我,可是你违背了诺言。奈布。”
奈布无声的与我对视,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好像恶作剧的孩子,把这短短的时间拉扯成了一个世纪,就在我在绷不住的时候,我被狠狠的抱住了。
肋骨撞的都在疼,猝不及防的,我僵硬了一瞬,药水的味道和奈布身上的味道混合,奈布的手托着我的后脑勺,或者用扣住来形容更贴切,几乎是完全把我按进了他的怀里,极为强势的,拥抱住我。
他像是在确认,我是否存在。
“你想起来了多少,乌勒尔。”
他贴着我的耳朵,冷淡的询问,但从身体语言来说,我感受到了他如鼓心跳,他比我更紧张迫切知道答案。
无论在哪个领域博弈,心急可是大忌啊,一向以冷静博弈的雇佣兵,在感情这种事情上,也会落俗是吗?
我心下有了底反拥住他,拍打他背算作安抚。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回答,最后停留在了那个,最不可能的回答。
“我送给你了我们的定情戒指。”
奈布沉默没有应声,我的心跳加速,难道……我的推测错了吗。
“对不起。”
奈布的声音有点低落,他把脑袋靠在我的肩上,像是卸去了那层坚硬的盔甲,态度肉眼可见的软化下来。
“乌勒尔,我把那个弄丢了。”
我也差点把你弄丢了。
·
好不容易把奈布安抚好休息,焦虑的心情又随之而来,就像是附骨之疽,就算我拿刀把负面割去,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只要我还在思考,这就会折磨我。
奈布看起来是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了,我坐在床边,看到他眼窝那浓重的乌黑,叹气给他掖了掖被子。
这一切都该有一个源头,如果说是伊德海拉与我的赌约,那一开始的庄园主人,是为什么成了——“被庄园主偏爱的人。”
奥尔菲斯,他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
我握紧了手中银十字架,脑海中的喧嚣被驱逐。
漆黑之瞳,阿尔瓦,使徒安。
我垂眸看向一边床头柜上的戒指,塞进口袋。
看来我得找我的好前辈聊聊天了。
【
“杰斯基,你要去哪里。”
他穿着和我相似的衣服,坐在我的椅子上,像个孩子一样,玩着转椅转圈圈。
“上班。”
他停下了无聊的游戏,看向我,那双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按住了我。
“不要去,不要去监狱。”
我不理解的看向他,虽然我在疯人院工作,这不怎么体面,称之为监狱,也恰如其事,可惜这是维持我正常生活的好工作。
当金钱成为必需品,尊严和体面都不那么的重要了。
他咬牙,一字一顿的说。
“她会杀了你的。”
我好奇的问。
“谁?”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安的,握紧了我的手。
“主不允许我告诉你。”
我挣开他的手,淡然哦声。
“那你没必要和我说。”
我转身就要出门,他的声音远远的从后面传来。
“雕刻刀。”
“小心雕刻刀。”
】
——《伊始梦魇》贰
我离开了医护室,只给艾米丽留了张纸条,有一些事情不解决,接下来两周多的时间,我无法安然无恙的度过。
在求生者宿舍的长廊里,意外的碰上了熟人——艾达·梅斯默。
她靠在我宿舍门边,把玩着那小巧精致的银哨,见到我,艾达毫不意外的和我打招呼。
“早上好,乌勒尔,你可算回来了。”
我不解的看向她,又想到了那张名片,压下不耐,询问。
“早安,艾达。你这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哨子在艾达的手指间转动,最后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被她收进掌心。
“我那里有一些东西,是你让我保存的。”
她的话如鱼饵,成功的勾起了我这一条鱼。
在进门和跟着她去心理室我只犹豫了一秒。
“好,我们走吧。”
·
当那柄镶嵌血色宝石的小十字架落在我手里的时候,一种荒谬的熟悉的感觉袭来。
我确定我是第一次见,但为什么,我无比确认这个,是我的东西。
我皱眉握紧了手中漆黑之瞳给的十字架。
还是说,这个也是某个神明的信物……就像是漆黑之瞳一样,如果真的是,那是谁的。
我空出的手拿起那柄小十字架,在掌心贴上冰凉的银色金属一瞬间,恍若巨钟猛的在我耳边砸响。我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
“在前面几次相遇时,我遗忘了这个东西的来源。”
艾达的声音如鹅毛飘落,扫过那些刺耳,我松手,那柄小十字架掉在桌上,发出脆响,耳目渐渐清明。
她坐在我对面,桌上摆放的两杯红茶正飘着热气,艾达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像是在缅怀着过往云烟。
“我也差点忘记了你,乌勒尔。”
她说。
“你不应该还停留在这里,失去信物,同等代价失去梦魇的祝福,那位先生已经找到你了。”
我坐直了身体,咳嗽几声,把握着的那十字架放进口袋,重新拿起桌面上那小十字架。
这次,没有钟声。
直觉告诉我,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是我给你的吗?艾达。”
我看着那血红色的宝石,恍惚之中,我好像看到了奥尔菲斯那双紫红色的眼睛。
那位先生。
奥尔菲斯?
艾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缓舒柔的语调让人轻松的放下警惕戒备,房内熟悉的庄园特制迷迭花香游荡,我看向她,她手上捏着那银哨。
“你会忘记也很正常,毕竟连阿尤索那样的人都没办法挽留你的步伐,乌勒尔。”
艾达说。
“你不止送给了我一个人,而也是因此,我才想起了你。心理学角度让我无法相信所谓的神明,但碰上你之后,好像这一些都很正常了。”
我躺进软椅里,慢吞吞的回答。
“都来到这狗屎的庄园了,自然科学可以解释的事情在这里根本行不通吧?艾达。你记得我多少事情,”
我停顿一下,观察着她的表情。
“还有,这怎么和凯文扯上关系了。”
“已经到称呼凯文了啊。”
艾达好像在感慨,她把哨子放在桌上,狡黠的笑。
“如果你想知道,要不要尝试一下我的催眠?有一些东西,或许你自己看到会更清楚。旁观者的视角叙述无论如何都抵不过故事的主角,你是这样说的不是吗?”
我一噎,我无法反驳,这真是我会说的话。
怎么感觉被坑了。
看着跃跃欲试的艾达,又想到之前自己的推断,总不能我又找了凯文当我的情人吧。
不能吧,不能吧,我应该没有那么出生吧。
犹豫几分,我还是同意了艾达的催眠,一来我并不觉得艾达想图谋我什么,二来,属于侦探该死的好奇心直到被猫咬死才肯罢休。
我平躺在长沙发上,闭上眼睛,耳边传来艾达轻柔的声音。
“现在放平呼吸,跟着我的话一起,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你感到身体越来越轻,就好像融化的冰淇淋的白烟,越来越轻。”
“慢慢的,你会发现……”
艾达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虚幻。
意识沉重的砸在地里,我尝试睁开眼睛,四周是我有几分眼熟的环境——求生者宿舍。
但这间宿舍不是我的,一扫眼这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地上那衣服好眼熟,好像我的,另外的那是男士内衬吧?等等,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我看着那从门口就开始存在的衣服,一直到床边的男士内衬和……
我捏住了被子,颤抖的掀开一点,又猛的盖上,我艹,我真真空状态啊。
身体上那红痕是什么,吻痕吗,不是,啊?
“怎么醒了?再睡会。”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声从身侧响起,紧接着,我就被揽进了一个怀抱里。
晨光熹微,懒懒溜进室内。
抬头一看,凯文闭着眼睛,棕发散在枕上,温和的光拂在他额角,他唇角还有咬破的痕迹,低头一看,脖颈和小麦色略微隆起胸膛上,有着吻痕和啃咬的痕迹,再往下,不是,不能往下看了。
我的脸和火烧一样的烫。
不是。不是。不是。
我动了动,试探性的触碰了一下他的胸肌,草,有温度,不是假的。
“怎么了?”
凯文眯着眼睛看向我,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
我一向引以为豪的舌头,现在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只下意识逃避他的目光。
凯文见我不回答,又顺着我的目光一看,低哑的笑声响起,他握着我的手,覆在了他的胸膛上,我惊愕一瞬抬头看他。
“你不是说,很喜欢……”
“怎么现在反而还害羞了。”
我猛的咳嗽,闭上眼睛又睁开,心理室暖白的天花板重回眼前,艾达玩味的笑又响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看到的东西很刺激是吗?”
心跳好像蹦极一样,从高悬的天空重重砸下,就这么一会,我就体验到了天堂地狱。
不是,我睡了凯文?
我双眼无神的看着艾达好奇探过来的眼睛。
“不是啊,凯文他怎么……”
艾达:“怎么?”
我:“好色情啊,凯文。”
我:“艾达,我无法直视凯文了怎么办。”
艾达:“那别看他,反正阿尤索会看你的。”
我: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78
出了心理室,抱着那一沓厚厚的资料,我只感觉我的天塌了。
有什么是比知道不知道多久之前自己和一个好男人睡了,还要炸裂的事情吗?
事实告诉我,不要觉得现在自己面对的事情有多么的炸裂,自己的天有多么的崩塌,在这个狗屎庄园里,总会有更新奇炸裂的事情等着我。
坐在宿舍里,单独的空间让我勉强稳定了心神,我抬眼看到了桌上堆积的几个礼品盒,走过去翻了翻。
夜莺小姐留了卡片,说是我好心的同事和隔壁同事送的。
这个我知道,康复礼物。
一眼,我就看到了那由红丝布包裹的礼品盒,上面卡着的贺卡写着优雅的法语。
落款是。
【猎龙者】
弗雷德里克送的,当然是第一个拆开——开?
打开礼盒看到里面镶嵌着各色细碎宝石的银制项圈,项圈中央垂下小链子,尾端是一颗棕色的爱心形状宝石,我看得瞳孔地震。
不是。不是。不是。
他想当我主人?
在十二万分的犹豫和纠结后,以及对于今天世界一次再一次破碎,我突然觉得没什么难以接受了。我取下了原本脖子上的项链,把这件亮晶晶的项圈扣在了脖子上,意外的合适且严丝合缝。
到时候再去逗逗弗雷德里克好了。
然后是这个朴素简洁的黑色小盒子,上面没有贺卡表示,打开一看,是一块圆圆的小石头。
莫名有几分眼熟,我捏起这个小石头,它好像有灵性一样,突然飞来撞了一下我的脸。
等等,我握住了这小石头。
这不能是诺顿从自己身体上扣了一块石头送给我吧。
不能吧。
谁家好人送礼送自己的。
我叹口气,把它放回礼盒,塞进了抽屉。
算了算了……
我又抽出另外一个长条的黑丝绒礼盒,这个也没有留名字,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事实上是,送礼的人还真见不得人。
我看着这只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钢笔,握拳骨节摩擦咔咔响声。
奥尔菲斯,又是从哪里拿到了我丢失的钢笔。
原本打算明天再去找他的,现在看来,我冷笑一声,某些人迫不及待的邀请我去上门叙旧了。
·
奥尔菲斯好心情的坐在书桌前逗弄着渡鸦,渡鸦乖顺的啄啄他的指尖,他书桌上摊着的白纸上活灵活现的勾画出一只小巧的乌鸦。
那小乌鸦头上顶着个井字,似乎是在生气,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
更像在撒娇,对于大乌鸦而言。
“叩——叩叩叩——”
不耐烦的敲门声响起,奥尔菲斯捋了捋渡鸦的羽毛。
“走吧,我等的客人来了。”
渡鸦通人性的呱了声,扑棱翅膀从开着的窗户飞走了。
奥尔菲斯拍拍手,起身开门,在开门之后,一道身影闯入,门被重重的砸上,奥尔菲斯的背贴上了门板,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闯来那人,面上是无奈的微笑。
“这是怎么了?乌勒尔,我记得你才醒来,这就迫不及待的来找前辈诉苦了吗?”
我咬牙用钢笔怼上他的脖颈,屈臂抵住他肩膀,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又在和我玩什么把戏,奥尔菲斯,我的东西,怎么到你那里了?”
奥尔菲斯轻轻叹口气,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孩子那样,拥住我,抚摸我的脑袋,他握住我的手腕,我使力想捅穿他脖颈,可我动不了分毫,他俯身和我额头相贴,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好像酝酿的葡萄酒,醉人的荡漾。
“威胁人不是这样威胁的啊,乌勒尔。”
钢笔掉落,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我向后仰倒,陷进柔软的床塌,奥尔菲斯压在我身上,他的手掐住了我脖颈,当他看到我脖颈上那项圈,眉头一皱。
“那条蠢龙送的,你也敢戴。”
“不然呢?你有什么资格评价,奥尔菲斯。”
我双手握住他的手腕,笑出声。
“难道,大名鼎鼎的小说家,我的前辈奥尔菲斯先生,你是在吃醋吗?”
逐渐收紧的手掌,压迫住我的呼吸,缺氧让我大脑运转缓慢,但看到他明显有点情绪的样子,我又有几分想笑,笑出来却成了咳嗽。
眼前的物体逐渐蒙上黑雾,我笑着,咳嗽着。
“承认你,那阴暗的不可告人的心思,承认,你那自欺欺人的爱,很难吗,奥菲……”
不成音节的发音,我说不清楚是我被掐住艰难呼吸更狼狈,还是奥尔菲斯被我扯下彼此之间最后一层社交面具更狼狈,但难得的,我想畅快的笑。
可我呼吸不上来了。
我喘息着,而此时唇瓣贴上另一处柔软,唯二的呼吸通道被阻绝,只有少量的氧气通过鼻腔进入肺部,我无法抗拒这个吻。
与其说是吻,更像是入侵,侵犯,舌头被吸吮的发麻,好像每个地方都有了他的痕迹,我只能被动的迎合,缠绵,缺氧分泌的多巴胺意外的让我不怎么排斥他。
不知道这个深吻持续了多久,在他松开我的瞬间,我大口呼吸着。
他在试图驯化我。
我想。
奥尔菲斯伸手替我整理凌乱的刘海,像是安抚的亲了亲我的唇角。
“你知道该怎么选择的对吗?聪明的孩子。”
他说。
“我从来都没有否认我对你的感情。”
我心一咯噔,骂道。
“你个疯子。”
他毫不在意的亲了亲我的脸。
“疯子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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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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