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斐看到方隐攸和崔清止同归并不觉得诧异,他提着酒坛朝着崔清止微微一笑,“隐攸去时我便知道他会邀你一起回来。”
崔清止朝他微微颔首示意,笑道:“柳公子何出此言?”
柳扶斐走到方隐攸面前,将手中酒坛递给他,“上好的竹叶青。”然后朝着崔清止说道:“若是遇上危险,那群江湖人护不住你。”
崔清止失笑一声,“怪我武艺不精。”
方隐攸拍了拍酒坛,“别说这些了,先喝酒吃肉。”
也不知道柳扶斐的那群死侍去哪里寻得酒肉,都十分合方隐攸的胃口,不过想着明日还要继续赶路,他也并未喝多,只是解了酒瘾后便埋头吃肉。
柳扶斐端起酒杯,朝着崔清止示意。
崔清止于是举杯回敬,温润一笑道:“柳公子日后便打算一直在这江湖中了吗?”
话音一落,柳扶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方隐攸也是一愣。
崔清止见状歉然的朝着两人举了举杯,“是我失言。”
随后,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方隐攸看向柳扶斐,“我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等到事情都了结了,你是何打算?”
柳扶斐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神灼灼的盯着方隐攸,“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可是...”方隐攸有些不赞同的摇摇头,“没必要,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什么该不该去,你的身边就是我该去的地方。”
方隐攸啧一声,喝一大碗酒,朝着柳扶斐无所谓的摆摆手,“你我之间没必要成日在一起,你有你的去处,我有我的去处,我若是想见你了,会去京城寻你。”
方隐攸打一个酒嗝,“你若是想见我了,也可来江湖中找我。”
柳扶斐轻哼一声,委屈的望着他,“那我时刻都想见你怎么办?”
方隐攸被酒气熏红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用眼角余光扫一眼崔清止,发觉他正揶揄的望着自己,于是更加觉得难为情。
“你知不知羞?这话是能当着人说的吗?”
柳扶斐不管不顾,哼哼唧唧的靠上来,将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吐出一口酒气,“为什么不能,崔公子对你我之间的事情一清二楚,让他听了又如何?”
柳扶斐抬眼看向催清止,朝他挑了挑眉,“是吧?崔公子?”
崔清止无奈的笑到:“是。”他看向方隐攸,“我倒是有些羡慕两位了,人生百年能得一人相伴,是件幸事。”
方隐攸抬手扶额,忍住了想要将柳扶斐一脚踹开的冲动,由着他像个狗皮膏药的贴着自己。
崔清止朝着方隐攸举杯,“方兄,喝酒。”
方隐攸端起酒碗,仰头灌酒,冰凉的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流入侧颈后留下一道清晰的水渍。
崔清止盯着那道水痕失神许久后又猛地回神,怅然的低头苦笑一声,又喝了一杯酒。
等到玉屏门里的烛火渐渐熄灭,坐在枯树下的三人也入了庙内歇息。
好在柳扶斐差人弄来的棉絮很多,扯了几床铺在地上也能凑活一晚,崔清止十分自觉的睡到了供桌前的空地上,与他们两人隔着些距离。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时,只剩半个的神像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随其后的是柳扶斐沙哑的埋怨声。
“方隐攸!你为何又踹我!”
崔清止翻坐而起,捋平身上的衣袍后,便看到方隐攸施施然的往外走来。
方隐攸朝他颔首示意,然后朝着后面说到:“热。”
崔清止和他并肩出了庙门,远处雾霭沉沉,只能看见白茫茫一大片。
“竟然起雾了。”
方隐攸嗯一声,“许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雾了。”
山下传来一阵嘈杂喧闹的声音,大概是那群江湖人要启程了。
柳扶斐这时候也走了出来,他眼中还有未曾散去的睡意,看到眼前的浓雾以后也有些惊讶,“怎么好端端的起了这么大的雾。”
崔清止侧过脸看向方隐攸,“我们也启程吧?”
方隐攸点点头,朝着柳扶斐使了个眼色,柳扶斐从怀中掏出骨笛,吹出一声鸣响后一个黑衣男子瞬间落在几人面前。
他朝着柳扶斐恭敬一拜,“主子,打听到了,他们一行人往江北去了。”
方隐攸脸色骤变,“郭奇谅的猛虎帮就在江北!”
崔清止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猛虎帮从不作恶,他们也不放过吗?”
“此地距江北八十里,我若全力奔袭只需不到一个时辰,我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赶来。”
方隐攸话音一落,人便消失在了大雾里,只剩下崔清止和柳扶斐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客套的对彼此笑了笑,沉默着追赶方隐攸的步伐。
方隐攸轻功了得,一步丈许,如猎豹一般在崎岖的道路上狂奔,眼睫发梢上沾上的雾水都挂不住,顷刻间消散。
等到他赶到猛虎帮时,大雾没有丝毫的消减,依旧浓得发稠,连帮派大门都看不清,只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厮杀声。
方隐攸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长剑划过几人脖颈,鲜血喷溅而出,他将人一脚踢开,剑上衣襟上滴血未沾。
好在他对猛虎帮的地形了如指掌,一进宅院便直冲向郭奇谅夫人所在的后院。
郭奇谅虽然年岁不轻却仅有一子,乳名为小豹子,年岁尚小,还在蹒跚学步。
无论如何都要将孩子救下才行。
只是这段不长的路上,堆满了尸体,方隐攸的心也越来越凉,好不容易到了院子前,就听到里面传来郭奇谅的一声嘶吼,含着悲愤与不甘。
方隐攸眉心一抖,迅速闪进院内,便看到一个郭奇谅半跪在地,怀中抱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婴儿,背上还插着一柄长剑,剑刃穿透他的胸膛,直直的刺入婴儿脖颈之中。
他的身后不远处,是他夫人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他的周围围着的,是二十几个黑衣杀手,他们手里的长剑上的血痕都还未干。
杀手们察觉到动静,皆回头朝着方隐攸看了过来。
方隐攸怒火中烧,手中的可生剑发出一阵阵震鸣。
他愤恨的低吼一声,人与剑化作一道闪电,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从他们身前窜过,然后稳稳的站到郭奇谅身后。
可生剑剑刃上不留一丝血痕,杀手脖颈上血流如注。
方隐攸眼神森冷而厌恶的盯着身侧的一个杀手,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扯了扯嘴角,“这才是杀手。”
说罢,他反手一挥剑,带出一道强悍的罡风,震得周围的杀手往后摔落几丈远,然后软弱无骨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方隐攸呵一声,然后俯下身来试探郭奇谅的鼻息,在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以后,他终于舒了口气。
“郭大哥。”方隐攸轻唤一声,手握住他背后的长剑,“我要拔剑了,你忍住一点。”
话音一落,长剑便被拔了出来。
郭奇谅猛吐一口鲜血,整个人都无力的朝前扑去,双手却依旧紧紧的抱着怀中早就没了气息的孩子。
方隐攸接住他的身躯以后,连忙封住他的几道血脉,然后将人拖到院中的一个石墩边靠着。
郭奇谅缓缓睁开眼,双眼猩红的望着方隐攸,魁梧的身躯开始剧烈的抖动。
“我郭奇谅这辈子,行事仗义,从不恃强凌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
郭奇谅的语气悲哀,大手捧住怀中孩子的头顶缓缓摩挲,沾了血粘结在一起的发丝卷成一团,看上去狼狈不堪。
但是方隐攸记得,上一次看到这孩子时,他的头发打理的油亮顺滑,梳着一个朝天揪,还会口齿不清却乖巧可爱的叫他方叔。
郭奇谅梗着脖子,咽下一嘴里的血沫,“他们为什么要屠我猛虎帮满门?”
郭奇谅看向孩子沾满血污的脸,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但是因着他手心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流而下,反倒是越擦越脏。
郭奇谅咬紧牙根,动作开始变得急迫起来,脖子上的筋脉急速鼓动,嗓子里发出一声声沉闷而压抑的悲戚哭声。
泪水一滴滴的落在孩子的脸上,如大雨落下,冲刷出一道道水痕,露出里面洁白无瑕的肌肤。
郭奇谅垂下头,用唇轻轻触碰着孩子冰凉的脸庞,庞大的身躯佝偻成一座坍塌的山包,看上去寂寥又凄凉。
方隐攸握紧长剑,站起身来望着院子里的尸体,缓缓道:“我会替你报仇。”
说完,他纵身跃到屋顶,俯瞰整个猛虎帮,然后手持长剑势如破竹的朝着还在厮杀的人群冲去。
方隐攸气势汹汹,剑锋迅速刺向一个黑衣人,然后扭身抬手一挥,巨大的冲击力劈开长空,将周围的人尽数震开。
他朝着猛虎帮的众人吼一声,“带着你们的帮主先走!”
猛虎帮的人都认识方隐攸,闻言毫不犹豫的往外撤去。
黑衣人想要追,却都被方隐攸的长剑拦住。
方隐攸朝着他们轻蔑的哼一声,“不是想杀尽江湖人吗?不如先来试试能不能杀的了我?”
一个黑衣人往前一步,剑锋指着方隐攸,语气警告的说到:“方隐攸,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以一敌百吗?”
方隐攸姿态散漫的转了转手腕,朝他抬了抬下颌,不屑的轻笑一声,“为什么不可以?”
黑衣人眼中闪过嘲弄,吹出一声口哨,便看到周围院墙上霎时间站满了人,粗略一数,不止百人。
方隐攸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他侧过身,握紧可生剑,身姿变得紧绷,如满弓上的箭,蓄势待发。
“难怪没有哪个门派能躲过去,原来有这么多人。”
黑衣人仰头得意的大笑一声,“一群废物,哪里需要这么多人。这些——”
“都是为你准备的。”
他摇摇头,遗憾的叹一口气,“原以为你会是最后一个,可是你自己活腻了要来找死,怨不得谁。”
说完,他一招手,围墙上的人立刻提剑朝他冲了过来。
方隐攸后撤一步,凝神望着他们的剑锋,然后在他们距离自己不过半丈时,迅猛的腾空而起,可生剑挽出一道剑花,带出一阵风刃,直射向众人的脖颈。
一时间血雾弥漫,痛呼声四起。
方隐攸乘胜追击,腾空侧翻一圈,长剑带出一道罡风,卷起地上散落一地的兵器,然后用力一挥,尽数朝着那群人刺去。
随后,方隐攸提剑跨步上前,眨眼间就到了一人身后,握着长剑在那人面前随意一扫,便是人头点地。
周围的人见状一惊,心中升起怯意,但是却又因为方隐攸已然朝着自己而来,没了退路便只能提剑相搏。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哨音,和昨日在玉屏门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他们要撤了。
方隐攸立刻转身朝着方才那个发号施令的黑衣人袭去,黑衣人见状扯过身侧的两个杀手挡在自己面前。
“方隐攸,下次见。”
说罢,他将那两人往前一推,迅速朝外撤去。
方隐攸连忙将两人踹开,然后追着他往外跑去。
只是外面浓雾弥漫,方隐攸只不过是迟了一步,就再也无法窥见他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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