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西亚没有问怎么处理，皇帝看起来也没打算说。他四处看了看，拎起迷迷糊糊的小红鸟揉了两把，小啾不满地狂拍翅膀想要挣脱，但无济于事。
伊莉西亚沉默地看着皇帝又端起营养液的瓶子，揪了一下梧桐枝的绿叶，细长的枝干忽然亮起莹莹的白光。
宽阔的精神域里，精神力如退潮般迅速缩减，伊莉西亚皱了皱眉。很奇怪，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精神力快速消失的感觉，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皇帝手中的小树枝，伊莉西亚有了些猜测。
燕南策握着小树枝，此刻脸上终于有了些惊愕，沸腾多年的精神力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的脑域与思维，只有靠着花园里的大梧桐才能偶尔平息安定。但那株梧桐已经垂危，修养两三个月才能使用一次，而燕南策每时每刻都在体验烈火燎原。
而此刻，翻涌的浪潮缓缓平息，炙热的精神力回归安定，连带着与生俱来的躁痛也一并蛰伏下来。
燕南策的精神力明显和伊莉西亚不是一个量级，沸腾的精神域刚被安抚大半，余光中伊莉西亚的指尖忽然攥紧了床单，枝干上亮起的白光也缓缓消散。
伊莉西亚微阖着眼，尝试了半天，终于在精神力被彻底抽干之前控制住了欢乐灭火的小树枝。
小梧桐恢复了普通绿植的状态，被随手放在枕边，靠着卷起来的小鸟球。
皇帝看向明显状态不对的伊莉西亚，伸手触及她的眉心——“你的精神力暂时枯竭了。”
他挑了挑眉，语气莫名：“真是没想到啊，你的精神体居然这么舍己为人。”他此刻的脸色反而比出现时好了许多，带着一点愉悦的倦怠，外泄而出的庞大精神力沉沉地拢在房间里，压得伊莉西亚有点晕乎。
伊莉西亚睁大眼，想说些什么，她不太确定皇帝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在此之前，她的行刺、第二个精神体都只是让燕南策稍感兴趣，他不在乎皇位亦或者什么其他的权势，这个阴晴无常的疯子只是随手丢出这些诱饵，期待看到更精彩的表演。
但现在不一样了，伊莉西亚的精神体切实的能够安抚他，安抚那场延续在燕氏家族血脉里燃烧了两千多年的烈火，这几乎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会怎么做？
伊莉西亚努力聚焦涣散的视线，想要看清对面人的表情。在暴君的绝对统治下，即使是册立皇储的命令也能轻易收回，囚禁、圈养，只要他想，伊莉西亚就无法逃脱被抽空精神力的命运，皇帝还能有很多孩子，但梧桐只此两株。
金红色的大鸟凭空出现，一缩再缩的体型仍然大到占据了大半张床。伊莉西亚被宽厚的大鸟胸脯扑了一脸，沉沉的倒在床上。
巨大的，温暖到有些炽热的羽翼流了满床，像一床厚重的被子，压得人透不过气。伊莉西亚听到皇帝笑了两声，随后就晕晕乎乎陷入昏迷。
****
早餐已经送来了，芙拉敲了两次门，都没有听到公主的回应，犹豫了半天，才轻轻喊了一声，小心推开门。伊莉西亚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但意外的很好相处，从来没有责难过任何人。
推开房门，芙拉带着人绕过幔帘，走到公主的床边。
只一瞥，就惊得她差点把手中的托盘摔在地上，身后的其他侍女也慌乱地停下脚步，极力稳住惊惶的情绪。
一只巨大的鸟类趴卧在床上，皇帝靠坐在床头阖着眼休息，在侍女们靠近时才睁开眼冷冷看过来，披散的黑发，赤红的眼瞳，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被打扰了安眠的厉鬼。
厚重的羽翼下，隐约露出了伊莉西亚铺展的裙角。
伊莉西亚早就醒了，但是沉重的大鸟还安稳地压在她身上，毛茸茸的胸脯平稳地起伏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下的伊莉西亚被压得有些呼吸不畅。
伊莉西亚甚至有些怀疑昨晚自己是被这只鸟压晕过去的，鸟类厚实的胸脯毛和略高的体温闷得她有些燥热。芙拉敲门时，伊莉西亚就伸手推了推这只巨鸟，想要爬起来，但另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重新塞回大翅膀里。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好好睡觉。”
伊莉西亚绝望地躺在鸟毛里，感到了一丝窒息。
听到推门的声音，伊莉西亚又挣扎起来，终于在皇帝对着芙拉她们发火之前爬了出来。小啾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大鸟翅膀上，随着挤出来的伊莉西亚噗噜噜滚到皇帝手边摊着。
“放在桌上后你们就出去吧。”忽视身后皇帝阴沉的目光，伊莉西亚跨过庞大的凤凰，若无其事地顺便踩了一下它的翅尖，轻盈跳下床。
侍女们以最快的速度布置好餐点，迅速退了出去。伊莉西亚站在桌边，看了看早餐，又转向皇帝，“一人份，陛下。”
赶紧走，没有你的份。
皇帝盯着伊莉西亚，闻言冷笑一声，走到伊莉西亚身边，手指按上桌面，满桌餐点连带着一大张桌子全被收进了存储器。
“还知道让给父亲，真孝顺啊，照月。”按了一下伊莉西亚的脑袋，燕南策阴恻恻笑起来，略显愉悦地收起精神体径直推门离开。
伊莉西亚看着空荡荡的地面，小啾扑棱着翅膀飞到她肩上，抬手给芙拉发消息又要了一份早餐，伊莉西亚歪头看着小啾：“他在高兴什么？”
再要一份不就是了，反正花的都是皇帝的钱。
芙拉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看着皇帝走远，才小心翼翼松了口气。能对着这么恐怖的陛下拔刀，她再一次对伊莉西亚升起由衷的敬意。
不愧是能当上皇储的人，公主殿下面对陛下居然毫无惧色。
又赶紧送上一份餐点，芙拉站在桌侧看着伊莉西亚用餐。伊莉西亚已经洗漱过了，穿了件款式不太复杂的蓬蓬裙，微垂着眼，神色冷淡。
伊莉西亚此刻的心情实在说不上明朗，昨晚没睡好，待会儿又要替皇帝处理那一大堆新来的小妈，甚至还没说到底要怎么处理。
用力切开松软的面包，伊莉西亚皱着眉往嘴里塞了一块。
不想要还来者不拒。
可恶。
一旁的芙拉贴心地递上甜汤，直面陛下后她看公主感觉越发温柔可爱了。
****
伊莉西亚往蓬蓬裙的内衬里塞了把粒子枪，想了想，又塞了些小暗器，才满意抚平裙摆的褶皱，前往后宫。
上次踏入时，整个后宫几乎寂静无声，宫殿都紧闭着门，安静荒芜得像无人居住一样，现在却热闹了些，伊莉西亚远远看着有几位贵族小姐在侍女的随同下小心翼翼地探索花园。
不清楚皇帝要她处理哪些人，伊莉西亚绕开她们，远远地观察着。
大概是要解决那些不太安分的吧。
细微的精神力触须慢慢探过去，对面无人察觉，有两个似乎在吵些什么，其他人远远观战。
靠近之后，伊莉西亚听清了内容。“……想不到寺尾小姐也在这里，我记得前些天你还在艺术学院嘲讽我没有婚姻自主权，怎么今天就来了后宫？难道你的自主权就是自愿嫁给陛下吗？”
寺尾脸色郁郁，有些愤怒：“易小姐，我确实没能反抗家族的安排，但这不是我的过错，婚姻的自主权本该属于我们自己，而非服从家族利益，我不认为这是你幸灾乐祸的理由，这里的每一个非自愿进来的人都是悲哀的，不幸的，包括你我。”
……
易小姐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别过脸去叹了口气，附近站着的几位贵族小姐神色也暗淡下来，花园又陷入了原先的寂寥无声。
伊莉西亚远远站着，听完了她们的争论，低头打开光脑，翻到了皇帝，“陛下，现在后宫完全交由我处置吗？”
皇帝回得很快，“当然。”伊莉西亚满意关上对话框，转身往回走。
没有再进一步查探的必要了。
回去之后，伊莉西亚叫来管事，要来了后宫的名单。长长的一列姓名，被写上之后就终生困顿于这个令她们胆战心惊的地方。
伊莉西亚翻着厚厚的资料，大部分人都出身高贵，要么是被家族送来期望一步登天，要么是邻国和战败国送来的求和“礼物”，所有的记录都是“由xx势力献礼/举荐”，没有一个人的姓名背景下写着“自愿入宫”。
其实倒也很好办啊，伊莉西亚抖了抖名册，看向一旁侯着的主管，“把她们全都送出去吧。”
主管瞪大眼，“殿下！这、这不太好吧......”
伊莉西亚若有所思，“也是，有坚定想留下来的就算了。”
主管抖着手恍恍惚惚带着名单走了。
伊莉西亚咬了一块小饼干，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昨晚睡前想好了今天的作者有话说要写点什么，结果现在忘得一干二净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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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胖鸟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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