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怎么还没人出来？！”
炎炎烈日下的流风城城主府门口，一道焦急的人影唉声叹气的来回踱着步。
她的绿色襦裙随着步伐摆动着，与旁边被春风扬起的暮色裙摆交织在一起。
着一袭立领云肩暮色对襟长衫亭亭玉立在旁的女子虽额头上已现出冷汗，但她身姿却是巍然不动，全无半分局促失态。
虽然她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
一墙之隔的流风城掌舵人长孙老城主早已收到消息却没有立刻召见，而是吩咐人先去把少城主找来。
少城主长孙云祁是老城主的孙子，儿子则从少城主变成大城主。
大城主等了十年也没见老城主让位，还把他交上去的如何让流风城再上一层楼的方案给退回来，气得索性带着夫人外出游历去了。
长孙云祁前年除夕时加的冠，年方二十一，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唯爱练武。
三年前他就已经到了【后天】级别，成为整个天下【后天】里面最年轻的人。
此时得老城主传召，一脸不乐意的来到议事厅。
“给祖父请安。”
老城主知道他不愿意听，但这事必须得告诉他。
只因流风城的规矩，城主府的传人轮流与四大商家结亲，以示公正。到长孙云祁这代，轮到的就是霁家。
而等在门外的便是霁家大小姐霁无霜。
老城主这主要还是防着朝廷往城主府塞人，所以南安国金、木、火、风四大城只有流风城的城主是世袭制度，其他城的城主之位都沾满血腥。
人既已到，老城主便不再绕弯子:“摄政王发现霁飞扬通敌的证据，现已将人扣下。
说霁家经营生意得来的钱财其实是为了给北梁国皇室，理由霁家老太爷曾是北梁人。
霁飞扬一直往返于南北两国为了贸易设置的榷场，面上做生意实际是为了通消息，霁飞扬与对方接头时被当场抓获。”
长孙云祁虽嗜武不问世事，但却有颗七窍玲珑心，听完只问四个字:“国库空虚？”
老城主哀叹一声。
长孙云祁忍不住讽刺道:“祖父您总说流风面朝北梁国都，北梁如果不迁都城，将来必定会打流风的主意。如今外敌没来，内忧倒先至。”
老城主亦是苦涩不已：“是能救也不能救啊。不救，霁家交了家产我说些好话没准留在牢里还能保住命。救了暴露实力，摄政王便会借此肃查流风城，到时候不止霁家，其余三大家必定也要被清洗。”
长孙云祁看了眼旁边的暗探，猜测道:“暗探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会比朝廷的快两天到。届时传信使带来的便是三样东西。”
“流风城在今年四大城比试中倒数第一的排名、摄政王的信件以及朝廷抄家的旨意。”老城主心里更是明镜。
时间紧迫，长孙云祁开门见山:“祖父您希望我做什么？总不能让我连夜娶霁家的姑娘以此保命吧？”
“这连夜恐有不妥，有这身份在，留一命也不难。我想得是把嫁妆先送来，多少留点。”老城主没想到自己有天自己精打细算到这步。
“霁大不在，霁家大姑娘能掌事吗？您还是先遣人将她叫过来询问她的意思方妥。”长孙云祁提议，他并不想替别人做决定。
老城主幽幽道：“人就在门口，已经候了半个时辰。我想着先和你商量下，再决定请不请她进入。”
“城主府该护流风城百姓的平安。”长孙云祁平静道。
·
城主府外红珠早已耐心尽消，要不是她家姑娘一直眼神制止，没准这会儿她已经在痛骂城主府缩头乌龟见死不救了。
此时听到开门声，简直久旱逢甘霖，催促道：“大小姐，太好了！咱们快走！”
霁无霜步伐虽快，却不显焦急之态。她始终与在前面引路的侍卫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步伐沉稳、毫无浮态。
庭院里的梅花凌霜而开，清丽窈窕的身影款步姗姗穿梭其中，冰肌玉骨与景相融，正应了那句话，风骨自在。
少顷那道身影迈步进入议事厅，露出仙姿玉质之貌。
只可惜如此仪态万千却是碰到了瞎子，长孙云祁见着来人，皱起眉头第一句话竟是:“你退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霁无霜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她先屈膝给老城主请安:“民女拜见城主大人，祝城主大人安康长乐。”
“起来吧，无霜。都是自己人，无须多礼。”
得老城主的话，霁无霜起身方才转身向长孙云祁行礼，应他的话:“给少城主请安。民女只是没有进步，并未退步。”
两人三年前交过手，当时霁无霜是【宗师】下，如今依旧。
“不进则退。”
“少城主教训的是。”霁无霜无心与他逞口舌之利，转而和老城主探讨起要事:
“想必城主府的暗探已经回传消息，民女来是恳请城主大人救救我兄长。”
说话间，霁无霜已是笔直地跪在老城主面前。
红珠见状也跟着跪下磕起头，“求城主大人救救我们大少爷。”
“快快请起。”老城主客套完见霁无霜未动，便不再强求，火烧眉头他也就不玩暗示那一套，直言道：“我要霁家献出将家可否？”
“可以。”霁无霜没有丝毫犹豫，请示道：“请城主大人给句明话，是要我霁家全献还是半献？”
正常的询问，老城主却品出点味道来，明人不说暗话:“必须得献且全献。”
不献会如何，他相信霁无霜一定很清楚，不必多言。
“好。”
至于老城主提的嫁妆问题，霁无霜则是拒绝了:“我想城主府应该不会因为我们霁家女儿没有嫁妆而苛待吧？”
“那自然不会。”老城主连忙保证，但他听出霁无霜话中有话，此时挑明道：
“从前我曾听你兄长说你无意少城主夫人的身份，打算将这个机会让给其他姐妹。”
当着长孙云祁的面霁无霜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下，免得这个少城主以为自己对他有意见。
这点她倒是有点多虑了，长孙云祁根本不会费心去想旁人的心思，此时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态度。
只是霁无霜还未应声，老城主的声音再度传来：“不管从前你怎么想，我希望从此刻开始，你是少城主夫人的唯一人选。你可愿意？”
这声征询完全没有意义，霁无霜别无选择：“能嫁给少城主，是我的福气。”
长孙云祁依旧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像这探讨的不是他的婚事一般。
“好，你还有什么要求吗？”老城主问。
“城主府的聘礼名册能给我一份吗？霁家好对照着准备嫁妆。另外我要五天时间。”
老城主深深地看着面前即便跪在那里依旧端庄从容不急不躁的霁无霜，“这五天你打算用来干什么？”
“三天账房先生清算账目，一天缴纳完这个季度的赋税、发完工钱遣散奴仆，一天还清供货商的货款以及周转欠款。”霁无霜思路清晰显然早有准备。
老城主挑挑眉，但还是有些担心：“三天时间够盘账吗？”
霁无霜点点头，“每年正月里兄长都会把去年的账目都核对好。霁家的账一目了然，没有任何问题。”
得了准话，老城主松口道：“好，这五天时间我给你争取。”
霁无霜这才起身福礼告辞:“诸事繁杂，便不再久留。”
“成，这几天我会先把三书办好。”老城主一锤定音。
霁无霜无异议，“既如此，还需城主府给个信物。”
一直在旁做雕像的长孙云祁闻言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她，“这枚玉佩是我母亲给的，我从小佩戴在身上，流风城的子民都知晓。”
“多谢少城主。”霁无霜二话不说接下来，当面系在自己腰间，方才告辞离去。
等她走远，老城主意味深长地打量起自己的孙子。
“祖父有话直说，我不喜欢打哑迷。若是没什么指示，孙儿便回练功房了。”
老城主笑眯眯道:“你似乎对霁大姑娘挺认可的？除了三年前的比试，我不记得你们有过来往。”
每三年流风城都会举办一场比武，上一届长孙云祁毫无疑问是魁首。十七岁的霁无霜当时也算是佼佼者，决赛曾与他分到过一组。
“的确没有过往来，所以不知祖父此言从何说起？”长孙云祁面色如常。
“你方才先说的是不知霁大姑娘能否掌事，未等我回答，却又让传话将她叫来。”
“她虽没有父母，但是霁家总有宗亲长辈在，一般来说这种应该找年长的才对，说明你认可她的能力并且不想让霁家其他人知道走漏消息，或者趁机浑水摸鱼。”
老城主自顾自续了杯茶继续道:“你见着霁大姑娘第一句话很冒昧，但这恰是表示你没有把她当完全无干的陌生人。”
“况且那玉佩可不止是你母亲给你那么简单，它的用处可谓数不胜数。”
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长孙云祁并没有因为自己下意识的想法被识破而感到窘迫，反而坦然道:
“三年前，我觉得她很合适联姻，可以与我过上几招。可如今她与我的差距越来越大，今年三年一度的比武又至，她恐怕都未必能进决赛。”
老城主无奈的摇摇头，“云祈啊，不要过于执着某件事，要不然会把自己一生困在里面。”
“孙儿知道您说得并无错。”长孙云祁并没有否认老城主的说法，相反他还是认可的，可他有自己的选择。
“剑指巅峰不为名，只因我喜欢。为着自己喜欢的目标不遗余力的前进，这样活着我才觉得有意义。”
“也许您觉得我应该学些与人相处之道，为将来做打算，但那不是我的选择。”
“也许你觉得我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但那也不是我的选择。”
难得长孙云祁袒露自己的想法，老城主便不再劝说。
作为祖父他虽然不认可晚辈的这种想法。但是作为旁观者，他感到很是欣慰。
因为年少时谁不曾有过这样意气风发随心所欲的时候。
“等此事作罢，祖父得亲自去将你父亲寻回来。”老城主边说着边往外面走。
长孙云祁方才如星辰般璀璨闪耀的双眸顿时冷淡下来，“您不会和父亲一样，一去不复返吧。”
“那肯定不能。”老城主立刻应声，“陪祖父走走吧。”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在城主府里无目的的漫步着。
长孙云祁不太信他的保证，提出要求:“您要走可以，但是必须让朝廷把缺的城令给补上，否则您去哪孙儿只好作陪。”
一个城的城令是上与下的传话筒。
对下，他管理整个城以及这个城的所有附属县的政治、经济、诉讼等，负责将城主拟定的管理方针传达实施下去。
对上，他负责将一县的所有情况整理精简汇报给城主。
城令属于文官，没有调兵的权利，一个城的军事是握在城主手里的。
由于流风城年年垫底，所以城令这个要走访各县又没有实权的职位更加没有官员肯来，导致都空了大半年。
“行，我这就去写奏折。”老城主当即变道回书房。
驻足的长孙云祁悠悠开口：“您果然想不回来了。孙儿话说在前头，您不回来，父亲就得回来。”
老城主佯咳两声，转过身见到后院温泉边满目的新芽繁茂，顿时目光变的悠远起来。
少顷唤了声“云祁”，叹道：“无论去岁秋风如何萧瑟、冬雪如何寒冷，繁花落尽、枯叶飘零，可到来年春天都会长出嫩绿的新芽。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你且为你的准大舅子跑一趟，拦一拦那圣旨。”
老城主这生硬转折，长孙云祁静默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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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降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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