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府处于流风城中心偏西南的位置,门口小贩置的流动摊上货物琳琅满目,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此时听到有争执,纷纷驻足瞧热闹。
毕竟霁家的热闹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谁这么无德,随便叩姑娘的车窗,父母没有教过礼义廉耻吗?”落葵怒气未消,正好借此撒出来。
外面的人本来就对霁无霜拿身份压他火大,如今又被一个小丫头劈头盖脸的骂,已临近爆发的边缘,这叩马车的动静是越来越大,“我,陈天瑞,叩你霁府的马车怎么了?”
“是陈家小公子,听说他在家就无法无天。”落葵汇报完,又呛声道:
“陈家与我们霁家从来都是关系和睦,怎么可能有这样不懂礼节的少爷,恐怕你是哪里来的莽汉意图破坏陈家的形象,以及我们两家的关系。”
流风城四大家陈家,是个盐商。要论和朝堂接触最多的,除了城主府,也就是陈家。真论起来,长孙家有联络往来的官员还没有陈家多。
毕竟这做盐商,要打交道要走关系的两个口非常多。
陈天瑞听到里头落葵含沙射影、夹枪带棒的气的一阵头晕,“你出来,小爷让你看看我是谁!”
霁无霜慢条斯理的将那枚陵阳公样取出来挂在腰间,方才起身准备去会一会这嚎叫不停的陈家小公子。
陈天瑞见敲半天都没人出来,以为里面的人怕了,竟是直接跳到车儿板子上,毫不避讳的伸手去开那万字纹的实木车门,倒是与刚巧出来的霁无霜撞个正着。
一张艳如桃李的脸在眼前骤然放大,只是那神情仿佛染上初春清晨的寒霜,冷意袭人。宛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醉酒的陈天瑞顿时清醒不少。
霁无霜没有避让,而是抵着他往外走,于是来找事的人反倒被逼得连连后退,差点从车儿板上崴下去。
还是身后的霁二公子霁鸣谦眼疾手快将他接住。
陈天瑞嗫嚅着问她:“你想干什么?”
霁无霜站在马车上垂首看着下方互相搀扶着的二人,平静道:“应该是陈公子有何指教?”
陈天瑞抬起头视线正好落在她腰间佩戴的玉佩上,气势顿起,“别以为你要嫁给少城主,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霁无霜脚点马车,宛如风吹落叶,轻盈地飘到他面前。
“奥。”
霁无霜只回了一个字随后便越过他们往府里去,只留下一道看起来高不可攀的玉立英姿。
“奥是什么意思!霁无霜你糊弄我!”陈天瑞原本在腹中准备好多说辞只等着霁无霜拿腔作势的时候反驳,没想到被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倒显得他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气死我了!”陈天瑞越想越气,“旁人不是说你姐姐最知书达理的吗?”
霁鸣谦也好气,因为自始至终霁无霜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而且她还让人把霁府大门给关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一定是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看不起人了!”
“岂有此理!她这还没嫁人呢,眼睛就比天高,要是真成少城主夫人,整个流风城岂不是她说得算!”陈天瑞忍不住在门口脱口大骂起来。
霁鸣谦在旁附声道:“就是!我在家就都得看她脸色。”
两人凑一块谴责好半晌,最后觉得口干舌燥才作罢。
陈天瑞见自己的队友要走,不禁问道:“你要去哪啊?”
“回家啊,我还能去哪?”霁鸣谦理所应当道。
“不是,她把门关起来,你怎么回?”
霁鸣谦早有准备,“我从后门翻墙进去。”
“......不是兄弟你......”陈天瑞没想到他这么没出息,脑筋一动道:“你上我家去。她成亲不得你们兄弟都到齐拦门,必须要她亲自来请你。”
霁鸣谦一合掌,“我怎么没想到,还是陈兄有主意。那就叨扰陈兄。”
两个人本来因为赌钱发生口角打了一架,如今却因为被霁无霜压一头不爽而结盟,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这事留在门口盯梢的落葵自然一五一十的汇报给霁无霜。
“由他去吧。”
霁无霜正在写请柬,端正的隶书一笔一划落在上好的宣纸上,嘴上不忘问询:“圣旨什么时候到?”
“按照阿小传回来的信,预计后天上午巳时三刻至。”红珠汇报道。
霁无霜将三封内容相同只是署名不同的信函密封好连同信物交给红珠,“送给徐、陈、叶三家家主,务必请他们后天巳时前一刻来府上,有要事相商。”
这信物是三家给霁家的,同样霁家也交换了信物给他们,除非天大的要事,否则一般不会动用。可一旦动用,各家家主或者继承人都必须要到。
红珠刚走,便有人来报,说城主府的老管家来送婚书。
“好,我即刻便去。”霁无霜移步到铜镜前,重新整理衣衫,她拿起妆台上镶珍珠缀宝石流苏的璎珞佩戴上,又在发间斜插一枚凤穿牡丹步摇,方才前去见客。
老管家见着她毕恭毕敬的呈上婚书,“老城主诸事繁杂,少城主闭关修炼,所以由老奴将婚书送来。之后送聘礼的时候少城主会亲自前来。”
城主府的管家可不是个普通佣人,而是有官职在身的,此时放下姿态,可见郑重。实际上城主府从前送婚书送聘礼从未有过城主亲自前往的先例。
这老管家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漏。
霁无霜屈膝福了一礼,方才接过放婚书的锦盒打开,里头还躺着一枚金簪。
“这是大夫人给少城主成婚特别准备的,老城主命老奴一同送来。”管家解释道。
霁无霜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多谢大夫人厚爱。”
“老城主已经派人去寻大城主和大夫人,等他们回来便为少城主与霁姑娘举办婚礼。”
走过程的事,城主府倒是面面俱到,霁无霜自然配合道:“一切全凭城主做主。长兄如父,无霜也需等兄长回来。”
“如此正好。”管家乐呵道,“若霁姑娘没有旁的吩咐,那老奴就暂且告辞。”
“无霜送您。”霁无霜亲自将管家送到门口,方才折返回明月苑。
满园盎然春意拥簇着的典雅古朴的书房案几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叠文书,那都是霁家本宅一百余口家仆的卖身契。
霁无霜将那雕刻着龙凤呈祥的锦盒随手置于其中,而那枚金簪已经被她替代步摇戴在发间。
纯金打造的金镶玉蝴蝶簪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中间的红玉更是艳红如血,光彩夺目、贵不可言。
世上女子无不爱美好的东西,霁无霜也停在铜镜前多看几眼,只是当红珠从门口进来时,她便立刻收回目光上前关心起正事:“几家家主都收了拜帖?”
“嗯,都收了。对您动用信物看起来不是特别意外,估摸着以为您是要宣布与少城主成亲的事宜。不过都给了准话,会按时赴约。”红珠如实汇报。
她的视线一直在那锦盒上游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大小姐,你要将这婚书一起焚烧了吗?”
“红珠,你觉得霁家若是倒了,这少城主夫人的身份我还能守得住吗?”霁无霜不答反问。
红珠动容道:“城主府总会庇佑您的。”
霁无霜轻轻摇头,对她的话不予置评,续道:“莫说皇权,便是这城中的另外三家也会从中作梗。所以与其被逼迫退婚或者合离,不如索性将婚书烧了。这样将来无论谁想要这个位置,都得在我之下。”
若是只是觊觎少城主夫人的位置,霁无霜可以不予理会,但是让整个霁家陷入危难,纵然她无法改变结局,也不愿让对方好过。
红珠眼光闪烁,从前她眼中的大小姐,知书达理端庄娴静,绝对的大家风范。聪明有才识,打理生意井井有条,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未来主母模样,出众却不显眼。
可是经这一遭,她发现步步为营走一步算三步的霁无霜和印象中的大小姐完全不同,竟让她觉得有几分陌生。
红珠扪心自问,自己更喜欢哪一个霁无霜,却一时没有答案,但她相信自家小姐绝对不会害霁家。
虽知道她有自己的思量,但红珠还是忍不住劝谏道:“可是小姐,那样您这一辈子的幸福也要断送。不管将来少城主怎么样,您也无法与他解绑。”
“奴婢听闻少城主日日将自己关在练功房里,清心寡欲不近人情,如此岂非是守活寡。”
霁无霜很欣慰,红珠没有临阵退缩,难得有心情开起玩笑:“谁守活寡还不一定呢。”
“小姐,你终于笑了。”红珠欣喜道。
这几天霁无霜承受多大的压力,红珠比谁都清楚,此时见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只觉得心中的阴霾都少上许多。虽一早就做了决定,但在此刻她更加坚定,一定要与自家小姐共进退,守护好霁家。
“今日早些休息,不必守夜,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将红珠赶走,霁无霜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仔细将已经做好的事和即将要做的事在脑海中过目,确保没有遗落。
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传来,霁无霜却是敏锐的起身,看着窗户上倒映出的人影,柳眉倒竖,沉声质问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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