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当然是点头答应了。
由于他不清楚昨天夏未和梁邱昭阳的相处细节,他只能少说少做,安静如鸡。但他心里有一个隐秘的期待,万一梁邱昭阳还记得他……
但一直到中午,梁邱昭阳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和他也就普通同学一样相处。叶未不禁猜测,难道他昨天和夏未……
好吧,其实他不应该在意那么多,他能和梁邱昭阳面对面接触已经很不错了。人就是这样,一旦得到满足就会忍不住得寸进尺。这是个坏习惯,得改。
看着那颗痣,他浮现出过去的记忆。
————————
小时候,他最喜欢上学,上学的话,可以待在学校,可以吃饭,可以好好睡觉。最重要的是不会见到王姨。
王姨是他家的保姆,他7岁时来到他家,负责节假日的时候照顾他,现在已经照顾他两年了。但王姨对他总是很苛刻,但凡他发出一点动静,比如说,翻书时,纸张翻动的轻响,她就会暴跳如雷,对着他又揪又骂。她的指甲又短又硬,总在他的后背和大腿留下很多月牙印,红色的,最后会发青发黑,她骂人的时候说的是方言,他听不懂,但他听了还是会很难受,感觉心脏也被她揪住了。
她也有温和的时候,就是教育他的时候。“死崽子,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给你吃饭,也不让你睡觉吗?”他摇摇头。“因为我要锻炼你,你总是哭,怎么做的了男子汉。男子汉就是要能吃苦的,所以你不能和你爸爸妈妈说这些,不然你爸爸妈妈就会讨厌你。”
叶未无所谓做男子汉的,但他很畏惧最后一句话。他想,爸爸妈妈每天已经很忙了,他大概,一天、两天……他数不明白,反正好多天才能见到他们一次,他一定要乖乖听话,讨他们开心。于是,他点点头。
……
好累啊,好渴好饿又好困,他真的受不了了。他待在房子外面很久了,王姨不给他进去。现在正值炎炎夏日,他满头是汗。他靠着屋子的阴影下,看着栏杆外面,幻想着有人经过,然后给他一口水喝。
梁邱昭阳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他经过叶未家的时候,认出这个脸色发白,嘴唇皲裂的可怜小孩是叶未,而且,叶未的表情很奇怪,他在房屋的阴影下,只是眼珠子随着围栏外的活物转动。
梁邱昭阳走近,接着他顿住脚步。
是了,没错的,这个熟悉的眼神,是麻木。他知道,他能力很小,帮不了她,但眼前的这个人,他总能帮到一点吧?
“喂!叶未,醒醒!”
叶未艰难睁开眼,原来他刚刚昏过去了。
喊醒他的人应该是他的同龄人,顶多比他大一两岁,能在这里出现,应该是邻居。那个人隔着栏杆给他丢了一瓶水,瓶盖是拧过的,很松,他轻松打开,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你怎么不进去?”
他摇摇头。他有点纠结,这种事情可以对陌生人说吗?应该可以吧,王姨只说不可以告诉爸爸妈妈。“王姨不给我进去。”
“王姨是谁?”
那个人看上去很愤怒,脸上的痣都移位了。
“她是我家保姆。”
“那她怎么能这样子对你?太过分了,你怎么不告诉你妈妈,让你妈妈换掉她。”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叶未很相信这个人,能给他水喝的是什么坏人呢。
叶未摇头,解释道:“我很少,能见到妈妈,爸爸也一样。”
那个人看起来很震惊,“那还是你爸妈吗?”
那个人思索片刻,想到一个好办法:“我先告诉我爸,再让我爸告诉你妈不就好了。”
叶未听了,也觉得很有希望,拼命点头。
“那我先走了,拜拜。”
叶未扑到栏杆上,隔着栏杆扯住他的衣服,“别走……陪陪我,我怕……”叶未觉得他很给人安全感,他一来就能赶走王姨诶。
“我陪不了你了,下午我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美国。”
“美国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很远很远。”
叶未简直要哭了,很远很远的话,岂不是很久都不能见面?但他和人家刚见面,有什么权利让对方留下来呢?
“那你……告诉我名字吧,求求你了……”
“啊?你不记得我了?你五岁生日会的时候,我去过你家啊。”
五岁生日?原来他以前还过生日的啊,太久没过忘记了。叶未努力回忆过去,还是没想到。但他怕这个人生气,他点点头,煞有其事,“噢,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别装了,我知道你想不起来。这次你一定要记住了,我叫梁邱昭阳,梁——邱——昭——阳——”
“liangqiu朝阳,好,朝阳哥哥,我记住了。”
梁邱昭阳走之前,还给他留了个小纸条,“上面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情,比如说你又被谁欺负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叶未拼命点头,星星眼亮亮的。
梁邱昭阳这才稍稍放心。他伸出手隔着围栏拍了拍叶未的脑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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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梁邱昭阳留下手机号后走了,他妈妈也确实如他所说那样换掉保姆了。新保姆人很好。叶未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而叶未一直到初中才有自己的手机,这么多年了,他觉得梁邱昭阳肯定忘记他了,所以叶未只是偷偷加他,验证通过后,天天视奸他的朋友圈。
晚上叶未做噩梦了,梦到梁邱昭阳头也不回的走了,不仅没有留下电话号码,名字也没留,叶未苦苦哀求也没办法让他回头,把自己哭醒了,醒来要看好几条梁邱昭阳的朋友圈才缓的过来。
第二天了,梁邱昭阳看上去还是没有别的特殊反应。不过没关系,就当是重新开始。想到这里,叶未又振作起来。而且,他发现,梁邱昭阳在2班的水平算中上游,他今天已经向他请教有几个问题了。果然,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但还在上课呢,叶未就切换世界了。他感觉自己趴在桌面上,好吧,看来夏未原来在睡觉。很巧,他俩选的位置都一样。他看了眼新同桌,见他在认真上课,没有关注自己,他很安心。
他想,夏未应该是很阳光开朗的人吧,才过去自己的世界一天呢,他就加上了梁邱昭阳的微信,还很贴心用小号来加。虽然感觉夏未像他的人生代打,但他不在乎过程,只看结果,夏未简直是他的幸运星。
他想看看夏未有没有给他留言,手机一亮屏就是长长的夏叶条款,关键词:考试,联系,熬夜,吃饭。叶未瞬间僵化,他终于回想起他在夏未身体里做的“好事”了。他呆坐很久,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他要完蛋了,夏未要恨死他了。
他决定要做什么来挽救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破碎的友谊。他再次查看条款,像做阅读理解那样,逐字逐句地解读。开学考试时他使夏未ooc了,现在夏未在2班骑虎难下,所以只要考试控制住分数就好。至于平时上课怎么样,夏未没说,那就应该和他一样。
叶未放下手机好好上课,下课好好完成作业了,还顺带帮夏未做预习。
他感觉到他的新同桌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但叶未一不会演戏,二他没见过夏未本人,三他不知道夏未和他同桌关系怎么样平时怎么相处,为了避免夏未的人际关系被他搞砸,他决定主动出击!在心理组织好语言反复排练后,他看向柏文玉:“新同桌,你好,我是叶未,怎么称呼?”
新同桌看上去很疑惑,叶未感觉他CPU要烧了,但叶未没有解释,让他自己猜。
新同桌终于说话了:“你好,我是柏文玉。难道夏未是……”人格分裂。
“——是的,你猜的没错。”
不管柏文玉脑补了什么,反正他逻辑融洽就行。柏文玉本人也很让人省心,他没有再发问了。叶未松了口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编什么。
突然,他想到,柏文玉和夏未可能只是认识一天而已,他却能认出陌生人叶未。他昨天替夏未见他妈妈,妈妈却没有认出来。
叶未对此感到心情复杂,他理解为什么夏未对他妈妈爱答不理了。
放学时,叶未留下来上晚自习。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和周围的同学老是看他。柏文玉给他写了小纸条,说有不会的可以问他。叶未点头,默默请教。
晚自习结束回家,叶未严守条款,什么都没碰,只是洗澡睡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回去,但急也没用,他就放平心态,快到周末时,他才想起来他有个约稿。这下他真的急了再不回去他就要被单主挂了。他想,以后他再也不接单了,太危险了。
好在,周六他切回去了,他松了口气,一睁眼就开始干活,饭都来不及吃,吃两口又开始忙了,更别说看落叶账号的留言了。
一天一夜后,他才赶完稿顺利交单,他才有空歇口气。他感受到一点穿越的规律了,第一次是随机不可控,第二次穿越有可能是他想回去的心情太强烈?他把这两点记在备忘录,希望能让夏未看到。
他开始控制自己不去想夏未的世界,他不能再打扰人家了。而且,离开的话,就见不到梁邱昭阳了,他哪里舍得。
叶未周一去学校的时候,发现梁邱昭阳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叶未一点社交技能都没点,看到不出来什么意思。如果在这里是夏未应该能看出怜惜。
叶未脑子冒出一个问号,夏未又替他做什么好事了?
他只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关切。
由于两边世界的课表不一样,叶未会上重复的课,没上的课则是夏未上了,夏未在这里的时候,不能指望他听课做笔记(他人还在教室就很不错了)。所以,叶未以为自己要重新赶进度时,梁邱昭阳说帮他做了笔记,刚好就是他缺的课,还说有不懂的可以问他。
对此,叶未只有一个想法,朝阳哥哥果然一如印象中的美好,连他这种普通同学都这么贴心。
临近中秋,他很想对梁邱昭阳暗示他的生日快到了。但他不会什么高明的暗示人的技巧。而且,他怕梁邱昭阳误会他想要礼物。叶未觉得主动向人讨生日礼物是一件很没有自知之明的事情。人家要是想送肯定不用提醒。
但叶未只是想要一句“生日快乐”。
主动让别人说,别人肯定觉得很莫名奇妙,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他暗暗祈求,梁邱昭阳一定要在中秋那天发朋友圈啊,这样,他就能当做这是给他的祝福和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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