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楼的台板刚被柳漠澜用桐油擦过,江知烨踩上去时,能闻到生涩的油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
他抱着个靠旗晃到柳漠澜面前,五彩的靠旗穗子扫过柳漠澜正在缝补的水袖。
"漠澜,"江知烨把靠旗往台上一扔,"教我耍枪花吧。"
柳漠澜握着银针的手顿了顿,针尖差点戳到指尖。"话剧不用这个,"他把水袖翻过来。
"谁说不用?"江知烨捡起靠旗,学着柳漠澜演高宠的样子扎在身上,"就当提前练着,万一哪天咱剧团改唱京剧呢。"
柳漠澜看着他把靠旗扎歪了的样子,忍不住放下针线。"过来,"他拿起台上的木质枪,"先学握枪。"
江知烨凑过去,故意贴得很近,"像这样?"他握住枪杆,指尖蹭过柳漠澜的手背。
柳漠澜猛地缩回手,枪杆在台板上磕出声响。"手腕要稳,"他退后半步,"别学戏台上的花架子。"
方妙端着茶碗进来,看见这场景笑得差点把茶泼出来。"哥,你这靠旗戴得跟斗战胜佛似的!"
江知烨瞪了她一眼,继续缠着柳漠澜:"漠澜,你看我这枪花耍得怎么样?"他胡乱舞了两下,靠旗穗子缠住了后台的幔帐。
柳漠澜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解开穗子。"先学步法,"他拿起粉笔在台板上画了个八卦图,"走这个。"
江知烨看着地上的图,故意踩错步子,撞进柳漠澜怀里。"哎呀,"他低头看他,"步法太难了。"
柳漠澜身体一僵,推开他时耳根发红。"看着我走。"他提起枪,踩着八卦图走了一圈,枪尖划出漂亮的弧线。
江知烨看得入神,"漠澜,"他忽然说,"你穿靠旗真好看。"
柳漠澜停下动作,把枪靠在台柱上。"方小姐,"他转移话题,"新戏的云手练得怎么样了?"
方妙吐了吐舌头:"跟我哥一样,笨手笨脚的。"
江知烨不服气:"我这是大智若愚!"
柳漠澜没理他,拿起水袖继续缝补。江知烨凑过去,看着他飞针走线的样子,忽然说:"漠澜,你教我缝补吧,以后我自己改戏服。"
柳漠澜头也不抬:"话剧不用缝靠旗。"
"谁说不用?"江知烨拿起针线,"万一破了呢?"
柳漠澜看着他笨拙地穿针,线总是从针眼里滑出来。"用口水抿一下线头,"他忍不住说,"像这样。"
江知烨依言照做,果然穿进了针眼。"还是漠澜厉害!"他得意地晃着针线,差点扎到自己。
柳漠澜无奈地摇头,把一块碎布递给他:"先练缝直线。"
方妙在一旁偷笑,拿出相机想拍照,被柳漠澜瞪了一眼才放下。
江知烨缝得歪歪扭扭,碎布上的线像条蚯蚓。"漠澜,"他把碎布递过去,"你看我缝得怎么样?"
柳漠澜看着那歪扭的线,忍不住拿起剪刀修了修。
"多练。"
江知烨忽然握住他的手:"漠澜,你的手真巧。"
柳漠澜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拿起水袖假装整理。"时候不早了,"他说,"该回绸缎庄了。"
江知烨跟着他往外走,方妙在后面喊:"哥,别忘了明天排戏!"
走进账房时,江知烨忽然说:"漠澜,我今晚住你这儿吧,明天一早直接去广德楼。"
柳漠澜正在倒水的手顿了顿,水杯差点掉在桌上。"楼上客房..."
"客房被褥不是新换的吗?"江知烨打断他,"省得我来回跑了。"
柳漠澜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那...你睡楼上,我睡账房。"
江知烨笑着点头,跟着他上楼。客房里果然被褥一新,床头柜上放着本《京剧身段谱》,旁边还有个贝雷帽。
"漠澜,你还留着这个?"江知烨拿起贝雷帽扣在头上。
柳漠澜把毛巾递给他:"既然你送我了,自然要好好保存。"
江知烨看着镜中戴贝雷帽的自己,忽然说:"漠澜,你也戴戴看。"
柳漠澜后退半步:"我不戴那个。"
"就戴一下嘛,"江知烨把帽子扣在他头上,"上次戴挺好看的。"
柳漠澜摘下帽子,放在桌上。"早点休息,"他转身下楼,"明天我让伙计买油条。"
江知烨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他拿起桌上的《京剧身段谱》,看见里面夹着张纸条,上面是柳漠澜的字迹:"知烨亲启"。
纸条上没写内容,只有个简单的脸谱图案。
第二天一早,江知烨下楼时,柳漠澜正在账房算账。"醒了?"他抬头看他,"油条在桌上。"
江知烨拿起油条,看见柳漠澜眼下的青影。"昨晚没睡好?"
"还行,"柳漠澜继续拨弄算盘,"绸缎庄进了批新料子,得核账。"
江知烨凑过去,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漠澜,"他忽然说,"我来帮你核账吧,我在法国学过会计。"
柳漠澜拨算盘的手停了停:"你不是学戏剧的吗?"
"辅修了会计,"江知烨拿起笔,"不信我算给你看。"
柳漠澜看着他在账本上写写画画,"算错了,"他指着一个数字,"这里该进一位。"
江知烨吐了吐舌头,擦掉重写。"还是漠澜厉害!"
柳漠澜没说话,只是把算盘往他那边推了推。
方妙推门进来时,看见这场景,差点惊掉下巴。"哥,你什么时候会算账了?"
江知烨得意地晃着笔:"跟漠澜学的!"
柳漠澜无奈地摇头,起身去后院看料子。江知烨跟着他,看着他检查布料的样子,忽然说:"漠澜,这料子给我做件西装吧。"
柳漠澜摸了摸料子:"这是给方小姐做戏服的。"
"那给我做件衬衫也行,"江知烨不死心,"就用上次那件的料子。"
柳漠澜看着他,忽然说:"你好像越来越黏人了。"
江知烨一愣,随即笑道:"因为漠澜你好啊,谁不喜欢跟好人待在一起。"
柳漠澜没说话,只是把料子卷好。
"漠澜,"江知烨说,"那把枪你还带着吗?"
柳漠澜点头:"安德鲁说时局不稳。"
"我教你开枪吧,"江知烨说,"在法国我学过射击。"
柳漠澜放下料子,看着他:"你还学过这个?"
"多着呢,"江知烨得意地说,"以后慢慢告诉你。"
方妙在一旁插嘴:"哥,你就吹吧,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射击?"
江知烨瞪了她一眼,继续缠着柳漠澜:"怎么样,漠澜,哪天有空我教你?"
柳漠澜想了想:"等戏拍完了吧。"
江知烨笑着点头,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傍晚时分,绸缎庄来了个不速之客。江知烨正在帮柳漠澜核账,听见前堂有争吵声。"怎么回事?"他问伙计。
伙计一脸为难:"是上次那个收保护费的秃三儿,说要加钱。"
江知烨跟着柳漠澜走到前堂,看见秃三儿带着几个人,正拍着柜台。"柳老板,"秃三儿斜眼看着柳漠澜,"现在时局不稳,保护费得涨涨了。"
柳漠澜语气平静:"上个月刚给过。"
"那是上个月,"秃三儿嚣张地说,"现在得翻倍!"
江知烨往前一站:"秃三儿,你是不是忘了上次安德鲁怎么收拾你的?"
秃三儿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安德鲁现在忙着打仗呢,哪有空管你!"
柳漠澜按住江知烨的肩膀,对秃三儿说:"钱没有,要打就奉陪。"
秃三儿没想到他这么硬气,愣了一下,随即挥挥手:"给我砸!"
江知烨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柳漠澜拦住。只见柳漠澜拿起柜台上的算盘,手腕一翻,算盘珠像子弹一样射向秃三儿。秃三儿惨叫一声,鼻子被打中,鲜血直流。
"你...你敢打我!"秃三儿捂着鼻子,不敢上前。
柳漠澜放下算盘,语气冰冷:"再敢来,就不是算盘珠了。"
秃三儿看他不好惹,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江知烨看着柳漠澜,惊讶地说:"漠澜,你这招跟谁学的?"
柳漠澜擦了擦算盘:"戏班子里学的,防地痞用的。"
江知烨忍不住笑了:"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柳漠澜没说话,只是把算盘放回原位。
晚上,江知烨躺在床上,想起白天柳漠澜用算盘珠打跑秃三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拿起桌上的贝雷帽,戴在头上,想象着柳漠澜戴帽子的样子。
这时,楼下传来算盘的声音。江知烨悄悄下楼,看见柳漠澜正在账房算账,灯光映着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温柔。
"还没睡?"江知烨走进去。
柳漠澜抬头看他,看见他戴着贝雷帽,忍不住说:"早点睡。"
江知烨走到他身边,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漠澜,"他忽然说,"以后我保护你吧,免得再有人来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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