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沾染了风尘疲惫,如今寻到落脚处把行李箱笼安置好,卫渊在房间里小睡了会儿,醒来后叫来热水泡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就到了下午四五点钟。
云来客栈兼营饭店酒楼,吃饭不必出门。
一层是餐饮大堂,二层是客房,第三层是雅座,登楼临窗可以看到城中运河,文人墨客、富商官宦们也爱在这里聚会。
因这客栈颇大,常有物件运上运下,所以楼梯设有方便推行的斜坡,卫渊终于没有被卫琅惊世骇俗的扛着上三楼,而是被缓缓推行而至。
卫琥兴冲冲捋起袖子去借用客栈厨房了,说是要给公子做顿好吃的。
二壮跟卫琥玩得来,也就蹦跳着跟着同去,口口声声给卫琥帮厨。
卫渊发稍微湿,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眺望,只见运河上波光粼粼船只来往,河畔绿柳成行,正是大好春光。
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一年半。
时间过的真快,虽有仙人骨滋养,也不知他这双腿什么时候能好。
如今到了稷城,给二壮测过灵根之后,是时候找个高明的大夫给看看情形。
正寻思着,只见个穿团蝠吉祥纹墨蓝锦衣的青年,摇着柄水墨折扇潇潇洒洒走上三楼。
身后足足跟着七八个人,都是高大魁梧的青壮家丁。
雍容贵气,派头十足。
“大公子,常坐的位置给您留着呢,这边请。”跑堂的小二对青年点头哈腰,就跟迎祖宗似的,一路给锦衣青年带路,“不知大公子用些什么?”
“老规矩。”青年说着坐下,然后扭头就看到窗边坐着的卫渊一桌人,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漂亮人物扎堆,实在是太过惹眼。
于是问小二道:“那一桌是什么人?”
“回大公子,是外地的客人,眼下在小店住宿。”小二弯腰回答,脸上笑得谄媚,“他家主人不良于行,说起来还跟您是本家,也姓卫。”
外地人啊,大公子双眼微微眯起,难怪从前没见过。
看窗边坐轮车的那位公子弱不胜衣,生就冰雪貌仙人姿。
家里养的几个美姬就是跟对方身边侍候的婢女比,都变得俗不可耐。
“既是本家,也算得有缘。”大公子折扇一收,大方的朝小二道,“去,那桌的茶饭钱本公子付了。”
“这个……”小二有些为难的回答,“那位公子就是占个桌,是自家带了茶叶,自家开火做饭的。”
大公子:“……”
大公子毫不气馁,一撩锦衣下摆,起身朝那桌走了过去,拱手笑道:“在下稷城卫鸿,稷州刺史之子,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卫渊。”卫渊在座位上拱了拱手回答。
“在下也姓卫,没想到竟是本家,这真是巧了。”大公子露出惊喜的表情,“相逢不如偶遇,独酌无聊,不若拼个桌。”
“也好给卫兄讲讲这稷城里的趣事逸闻。”
卫渊在稷城人生地不熟,听他这么说正中下怀,于是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
这一笑宛若冰雪初融、千树花开,大公子心中越发热络。
很快两张桌子拼做一处,小二端了酒菜过来,大公子筛饮一杯,美色当前,就连酒都比往常好喝。
卫渊拒绝了大公子的劝欢,端着杯菊花茶慢慢喝。
他并非是不爱喝酒,只不过嘴挑,这个时代的酒再好也有限,不如他自己酿的。
等到卫琥上菜时,大公子只闻得一股甜香鲜辣之气扑鼻而来,忍不住赞道:“好香!”
卫渊道:“几道家常菜罢了,不妨一起尝尝。”
对卫渊来说确实是家常菜,对大公子却不是。
他举筷一尝,自认王府宴席也去过,却从未试过如此滋味奇美的菜肴,再停不下筷子,没碰过自己点的那些菜肴。
不说别的,就说其中一道甜点,卫渊说是叫桂花蛋的,色泽像黄金一样,比糕软比粥稠,吃在嘴里滑弹香甜,却又毫不粘牙。
大公子自认是个讲究人,刺史府的十几个厨子亦是重金所聘,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大公子不由得产生了和卖茶妇一样的想法,心中暗忖,这人明明身着布衣却如此精细讲究,又生就这般出尘相貌,难道是懿国的帝族血脉改换姓名流落至此?
他素来怜香惜玉,不愿见美人伤感,因此也就避开对方来历身世不谈,只大谈此间风土人情。
“卫兄是来稷城看腿的啊。”酒至半巡菜过五味,大公子热情道,“那可算是来着了,稷城里正有一位退下来的刘太医,不是谁都能请的动,却跟我母家有旧,大约能卖区区几分薄面。”
说完朝身旁的一个家丁吩咐:“拿了我的名帖去刘府,就说一会儿我要带个人去瞧病。”
倒是挺雷厉风行。
于是饭后傍晚时分,卫渊就坐上自己的牛车,随着大公子的马车往刘太医府邸而去。
“那位大公子还真有意思。”卫琥坐在车辕上赶牛,乘着周围没人,朝旁边的卫琅低声道,“从来没见过腆着脸就贴过来,蹭吃蹭喝的。”
“是啊,跟你挺像。”卫琅调侃,“也不知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你说什么?!”卫琥皱起了鼻子,把脸凑近卫琅,“你仔细瞧瞧,他哪里有我好看?!”
“再说我兄弟在林子里好着呢,长得那是身躯伟岸八面威风,额头上还带个王字,跟我简直一模一样,就他能比的上?”
怎么说还是人家帮忙找了看腿的大夫,听卫琅卫琥越说越不像话,卫渊伸手敲敲车窗,轻咳一声。
这一虎一狼才闭上嘴。
车行辚辚,没多久就到了刘太医府前。
刘太医在后院医寮等着他们,卫渊进入刘府,坐着轮椅途过回廊的时候,看见几个小厮拿着麻绳,捆着个少年匆匆走过。
少年穿绫着绸,却衣裳凌乱全身是土,黑发散乱、头上的金簪歪在一侧,眼睛通红,嘴里塞着帕子面部扭曲。
被几个小厮死命按压着往前走,却仍旧在不停挣扎,从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看着十分骇人。
“这是刘家的少爷,名叫刘磊。”大公子在卫渊旁边叹息一声,介绍道,“刘太医六十多了,一辈子就这个独儿子,却患有疯病。”
“清醒时是极伶俐知事的,也常跟我在一处玩,犯病时却六亲不认,只能让小厮们捆起来关在房里,等这病过去。就是因为如此,刘家累代太医,一直侍奉皇室,刘磊这代却是不能了。”
“他这病是怎么得的?”卫渊问。
“据说是刘太医的母亲那边有这病史,刘太医和他的母亲都没有得,不知怎么传给了孙辈。”大公子回答,“刘家医术高明,然而这是胎里带来的病,只能平时注意着些,却没法治。”
卫渊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等到了医寮处,就见刘太医正在那里等他们。
“适才经过前院,见刘贤弟又犯病了。”大公子朝刘太医拱了拱手。
刘太医须发花白,却面皮红润光泽,正是鹤发童颜,闻言脸上泛起一层愁色,摆摆手道:“这病他十岁起就常犯,绑上半日不管就好,家中上下都习惯了。”
继而打开手边的医箱,望向卫渊,道:“且不提他,让老夫先看看这位公子的腿。”
卫琅俯下身,将卫渊的腿抬起来,放在一个木凳上。
刘太医走过去卷起卫渊的裤腿,卫琅道:“我每日都会给公子按摩腿部。”
刘太医点点头,一双红润医者的手在卫渊小腿上摸索按压着:“如此甚好,这双腿养的不错,血脉都是活络的,也不见筋肉萎缩。公子,你是没有感觉还是……”
话说到这里,刘太医忽然哑掉。
只见那修长白皙、线条极尽优雅的左腿脚踝处,有一片花瓣般的深红胎记。
他揉揉老眼,向来稳定的手颤抖起来,抚上去搓了搓。
不是胭脂不是刺青,果然是胎记。
“刘大夫,我这腿情形如何?”卫渊见状开口询问。
刘太医脊背上冒出细密冷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然而等到刘太医起身之时,便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情,朝卫渊道:“老朽无能,瞧不出什么毛病。公子这腿只需养着,兴许慢慢就能好起来。”
大公子不信,在旁又追问了几句,得到的还是这个答案。
最终无奈,只得失望离开。
看着卫渊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医寮门口,刘太医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心中砰砰直跳,额头上汗如雨下。
他这辈子活人无数,就做过一件亏心事。
那孩子……那孩子应该是个哑巴,永远也没办法站起来,而且已经被送得远远的。
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跟自己说话?
甚至是卫大公子带来的。
掏出怀中帕子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刘太医在医寮里来回踱了几圈,忽然扬声道:“葛根!葛根!”
喊了几声,就从外面跑进来个中年男仆:“老爷,有什么事吗?”
“备马车,去刺史府。”刘太医道,“给卫夫人请平安脉。”
喂狼:我能保护尊主还能盖房子
喂虎:我做得一手好菜还能撒娇卖萌
喂鹿:我能挖参种地还能发家致富
喂鸡:吭哧一声哭出来~
话说,这篇文满三万字申榜了,小妖精们周四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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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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