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吴增拉开了门边的吊线开关,灯泡闪了两下,屋里终于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屋顶角落结了一片蜘蛛网,长腿花脚蜘蛛正在网中心小憩着,一动不动。墙角则堆了很多垃圾,基本都是曾经来洗澡的人留下的废物,洗发膏袋子尤其多。
不过大概确实好长时间没人来了,地面上全是干的,只有曾经长了青苔的角落还留有一点绿色的痕迹。
突然,角落的洗发膏袋子突然动了动,有个大老鼠窸窸窣窣的钻了出来,顺道拱掉了表面上盖的一堆垃圾,随后一窝小老鼠“咿咿呀呀”的探出头来,身体还是通红的,大概刚出生不久。
“洗吗?”吴增朝陈今扬了扬下巴,眯着眼睛略带挑衅的问道。
“洗!”这可不是嘴硬,一身呕吐物,不洗澡人都得馊了,陈今头也不回的进了旁边的屋子。
关上门,陈今还是觉得里面有些惨不忍睹,除却一样脏乱的环境外,这边甚至没有喷头,仅仅只剩个圆口水管,开关打开之后,水炮一般的洗澡水喷涌而下,一拳一拳的往陈今身上砸。
这大概是陈今洗过最快的澡,几乎是沾水就好。
洗完出门吴增已经站在门口了,他穿了条到膝盖的短裤,小腿显得很长,在阳光下白到透明。
“哟,你戴不戴眼镜,长得都挺好看的啊。”吴增拍了两下手,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
陈今连忙把眼镜戴上,耳朵有些微微发烫,他受不得这么直白的夸赞。平日里陈今不戴眼镜也能看清,但有个东西挡在脸前,好像能给他多些安全感似的,他从不愿摘下。
陈今的长相应该算是好看的,鼻梁挺翘,轮廓明显,笑起来双眼亮亮的,很有活力的样子,不然吴增也不可能忍了他吐自己一身的事情。但陈今平常习惯性的耸肩低头,一副不想让人关注到他的模样,所以也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这张脸。
小时候的陈今可不是这样,当时开窍得早,可爱又聪明,家里人宠得紧,外人看了也喜欢,连同龄小伙伴都拥着他,生活自在又顺心,在大院里活脱脱就是一个自恋骄傲的混世小霸王。
“你那个杀猪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陈今岔开话题。
“杀猪客呢,指的就是有人家里杀猪,请别人去做客吃席的意思,这是滇南地区的一种活动。”
两人放好东西,便往杀猪客的场子走去。
“这杀猪客的地方还挺远的......”陈今稍微慢吴增两步,这小坡走得人有些气喘。
毕竟滇南属于高原地区,在这儿走山路对于平原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吃力。
“快到了,就在水库后面。”吴增倒是不觉着累,他时刻兴奋着,像个精力充沛的小男孩。
勐勒村有一大一小两个水库,小水库在围山上,大水库在山下,二者阶梯式相连,而那供游客参与的杀猪客,便是开在了围山的半腰上。
“嘿!嘿嘿!”二人还未到达,一些少数民族的歌声就已传入耳来,听上去喜庆有力。
“咯咯哒…..”
“小心!”陈今抓了吴增的肩膀,猛的把他往后一拉,躲开了那只从天而降的土鸡。这土鸡大概是在山间散养的,正巧落在了吴增刚才的位置,落地瞬间,带起了一阵黄土,也吹来了一阵鸡屎味的风。
吴增回过神来,把手机熄屏装兜,对着陈今卖笑,“神机妙算,侠肝义胆。”
“你好好看看路行吗?”陈今隐约在他熄屏间隙看到了几个字——滇南黑恶势力......
“哎呀,我这不是给你个机会就我一命,不然你老觉得吐我身上有愧于我,满身不自在。”吴增半弯腰,凑近了朝陈今说道,眼神直勾勾的黏在了陈今脸上。
陈今耳朵又开始发烫,他立马转头看向别处,径直从吴增身边略过,走进了参加杀猪客的内场。
这地方很大,门口挂着一个大木牌子,上面写着“滇南第一猪”。内场靠山处做了很大的一个泥巴窖,大概是用来烧猪使的,周遭种了些绿色的草,不过看上去跟山上的杂草好似没什么两样。
“先来这叠开钱。”门口的大妈大力摆手,招呼两人过来付钱,生怕他们蒙混进场,“一个人25块。”
“我来。”吴增潇洒的撂下50块钱,回头对陈今说道:“感激您刚才的助人为乐。”
陈今没办法像吴增一般自然的同别人说笑打趣,他很i,对外的每一句话都要先仔细斟酌,所以吴增这样密集的对话只能让他觉得神经紧绷,必须随时想着如何回应才能不让场子冷下来。
交完钱两人进了内场,里面除了本地人外,还有镇上导游带来的小型旅游团,一行六人都头戴红色鸭舌帽,方便找人。其中三人看起来像是爷爷奶奶带着孙子出来玩的,小孩整个场子乱跑,叽叽喳喳的很聒噪。
一头膘肥体壮的生猪被几位黑皮汉子合力按住,它不安地挣扎着,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嚎叫,但终究敌不过人们的力量,被压着上了桌。一位绑了头巾的大叔,手持锋利的尖刀,伴随着“噗嗤”一声,刀锋精准地刺入猪的颈部,鲜血喷涌而出,旁边的妇女把早已准备好的大铁桶推过去,鲜血很快就把桶装满了。
旁边的土窖里被人塞了一堆东西进去引燃,有旧报纸、干净的黄厕纸,甚至还有人不要的旧衣服。窖里的大火燃得很快,烧火的人继续往里加着枯草杆子,火势更加旺了,站在远处都能感受到一阵热风。
生猪鲜血流干,几名本地的汉子连拖带拽,把整猪推进了土窖,这便是烧猪了。空气中弥漫着猪皮被火燎烤的焦香,和草秆的气味交织在一起,显得分外诱人。村民们并没有让这头猪在窖里呆很久,他们很快便熄了火,几个汉子合伙把猪拉了出来。
整头猪是被直接放在火上烤的,现在猪皮焦黑,看上去几乎是一块黑炭。妇女们立马接手,用水管在猪皮上冲刷着,同时拿着小刀一点点的把猪皮上的焦炭给刮了下来。
烤焦的地方一落地,金黄的猪皮便露了出来。
好不容易刮擦干净了,杀猪的大师傅携刀而至,刷刷几下便把整猪剖开。这猪除了表皮焦黄,里面的肉竟然还是生的。
猪皮被片出来摆盘;猪板油被割下炼油;三线肉被切块、切条分装,一部分送去烤,一部分留着小炒;纯瘦肉被剁碎成泥,加入腌菜凉拌;猪肠被单独留下清洗,等着送到一旁制成香肠。
整个场子里的男女老少,分工有序,大家对这两天一次的杀猪客流程很是熟悉。
猪皮很快被抬上桌,旁边放了干辣椒面供大家蘸食。
“怎么样?是大场面吧?”吴增把凳子拉近陈今,邀功似的说道。
陈今自小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从没见过杀鸡宰鸭的场面,更别提是这么老大一头生猪在眼前放血烤熟的画面了,要说不震撼确实是假的,生猪喷血的瞬间,他只觉得心脏砰砰跳。
“还行吧.....”陈今扭头:“这猪不是还没烤熟吗,皮可以直接吃?”
“试试呗,蘸这个。”吴增夹了一筷子猪皮,蘸了辣椒面后递到陈今嘴边,“我忘了,你脸皮薄。”
说罢,他便一口把猪皮吞下,一口过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眼神发亮的示意陈今试试。
陈今眼瞅着同桌的旅游团都下筷了,这会儿要是不吃倒显得自己特立独行了,他硬着头皮尝了一口,居然还不错。
“哟!哟哟!”有个村民打开了音乐,山歌通过几个大音响传了出来。
一开始只有个领头的大叔在音响边上蹦跶,逐渐的,越来越多本地人加入,慢慢形成一个圈,大家围着音响转圈跳舞,这便是当地的打歌活动了。
吴增饶有兴致的看向那边,但却没有动作。
“你不去吗?”陈今疑惑。
“你不去吗?”吴增反问。
“我肯定不去。”陈今表示抗拒。
“那我也不去。”吴增撇嘴。
这人不能是因为要跟自己在这儿耗着才不去的吧?!陈今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别给我搞这种道德绑架啊,你想去就去,整的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你想去就去啊!”陈今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调了。
“那你跑了怎么办?”吴增说得满脸真诚。
“......”
“小兄弟,你们也来参加这个噶?”车上给陈今塑料袋子的姐姐突然出现,她依旧穿着浅绿色的衬衫。
陈今突然有种找到亲人的亲切感,连忙从旁边的塑料凳子摞里拿了个凳子让姐姐坐下,他只觉得再跟吴增单独待下去,会在这高原地区因为血压爆表而亡。
“有人陪你,那我就走了。”吴增蹦跶着站了起来,朝他心心念念的打歌场出发。
“姐,刚才车上真的谢谢你。”陈今连忙道谢,“我叫陈今,怎么称呼您?”
“我比你们都大,你们叫我阿萍姐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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