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一位位买主挎着篮子,从入口处的摊位开始或瞧或问或尝,不知不觉就踱到杨文英和黄冬生的豆腐摊子。
但大都只是瞧上一眼,问个价就继续往前走。
接连来问的人都没买,黄冬生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之前有多么斗志昂扬,现在就有多么的萎靡不振。
黄冬生往沈瑶的方向看:表姐,两文一块是不是贵啦,咱要不降价吧?
沈瑶冲着他摇头,咱可不能坏了市场规矩,城里豆腐卖两文,咱们卖一文不是讨打吗?
别着急哈,这么多人呢,实在不行咱就蹲一整天呗。
杨文英扯着黄冬生的袖子,小声同他嘀咕:“别老往阿瑶那看,让旁人瞧出咱互相认识,就不好了。”
黄冬生闻言立刻扭头只盯着入口来的人,逮着一个来问的就努力同人家介绍这是自家现磨的豆腐,偶尔瞥一眼表姐摊子上围观的人群,羡慕不已。
相比两人冷清的豆腐摊子,沈瑶的如意菜,腐竹确实吸引不少人,加上免费试吃,带来的腐竹七七八八都快卖完了。
就连一篓子的黄豆芽,也卖的只剩一半。
两文一根的腐竹,一文一斤的黄豆芽,能吃个新鲜,对于城里人来说,大多数人都愿意尝试。
更何况沈瑶还免费附赠几个如何炮制这吃食的方子,若有那灶上厨艺了得的,大可将这新鲜吃食做出来拿去摆摊,那也是独一份。
你问沈瑶为何不做?
这不是启动资金不足,要啥啥没有,还四处拉着饥荒吗?
“如意菜,一文一斤的如意菜,吃了如意菜,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腐竹,可免费试吃的腐竹,素中之荤的腐竹!”
沈瑶叫卖的顺口溜混在卖白菜,角豆,韭菜,鸡蛋中间,格外引人侧目。
碗里凉拌的腐竹眼见着被人一块儿块儿挑走试吃,有嫌那味儿寡淡的。
沈瑶立刻同他解释,咱家贫,这只是简单用水泡发切丁撒了些盐,您若是买回家炒,炖汤,拿麻油一凉拌,那口感不仅质嫩爽口,而且色泽金黄透亮。
您瞧见这腐竹这里的蜂窝状没?
无论您拿它红烧做主菜,还是做配菜,它都容易入味,那叫一个咸香爽口,喷香下饭。
啥叫素中之荤?
做出来有肉味,老人小孩都爱吃。
哎,你要买?
好,买就对了,要两根?
沈瑶左手收铜板右手将齐整干净的腐竹递过去,再顺嘴问句,如意菜要不。
一文一斤,家里人吃了事事如意。
哦,也要尝尝鲜啊?
行,没问题。
要一斤?
那我给您抖搂抖搂水,保准称高高的,只多不少。
杨文英和黄冬生蹲在豆腐摊后,瞧着沈瑶忙得热火朝天,眼都看直了。
黄冬生暗地里冲表姐竖起大拇指,心里只剩下大写的服。
“要不,咱也编个啥顺口溜?”黄冬生瞅了一眼杨文英,老这么干巴巴的喊卖豆腐,哪能吸引来人。
可又不好在村里似得,针头线布换豆腐,那不成。
杨文英点头表示同意。
“那你快想想,怎么夸豆腐好吃。”黄冬生将要飞过来的吸血蚊虫赶走。
“我?”
“你读的书多,编出来的我肯定没听过,我瞧着这些城里人就是爱买那没吃过,没听过的新鲜物。”
经黄冬生一提醒,还真让杨文英想到句夸豆腐好吃的诗,“《山庖》中有一句施压黎祁软胜酥,行不?”
黄冬生两眼问号,“听不懂,啥意思,你咋一字都不提咱豆腐?”
杨文英脚一跺,真是对牛弹琴,气得和他干瞪眼:“黎祁”就是豆腐,这句诗意思豆腐经过压制后变得嫩滑可口,比酥油还要美味。”
黄冬生哦了一声,明白了。
而后又有些嫌弃杨文英同自个拽文,你说得那什么诗,咱们小老百姓哪个听得懂?
于是他自个将杨文英拽的诗词一结合,就喊出了:“黎祁,嫩滑可口的黎祁,比酥油还要美味,只要两文。”
入口处人头攒头,两个摊子的顺口溜噎得旁边小贩看着自个的东西也都有些叫不出口啦。
他们这样干巴巴的喊好像不行。
要不也学一学编顺口溜?
瞧那卖豆腐的不就学了,一下子就卖出去两块豆腐啦。
过了晌午,菜就有些打蔫,人的肚儿也咕咕叫起来,不仅买东西的人少了,就连小贩也走了好几个。
卖鸡蛋的大娘瞅了一眼沈瑶摊子上最后一根腐竹,犹豫再三问道:“你这腐竹,我能拿鸡蛋和你换不?”
沈瑶看向大娘空空如也的篮子:“可以啊。”
大娘立刻道:“那过两日,过两日我再提了鸡蛋来同你换一根,也让家里孩子尝尝鲜。”
大娘一走,沈瑶紧了紧娘给做的钱兜抽绳,颠了颠重量,揣入怀里,心满意足的往豆腐摊去。
“表……”黄冬生还没喊出口,就被杨文英一个肘击,痛的他揉着胸口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要买豆腐么?”杨文英装作不认识来人。
沈瑶看着她极其不自然的表演痕迹,笑道:“麻烦你们帮我看下摊子,我去一趟药堂。”
顺便再买点午食。
杨文英左右环顾一圈,见并没有人朝他们看过来,于是点了点头,去守着沈瑶的摊子去了。
沈瑶携带着最后一根腐竹出了东市,在入口的包子铺看见身穿官衣的差役,于是朝铺子里走了过去。
因灶上摞着七个笼屉,本就狭小的包子铺,就只能放下一张食桌。
其实明眼人一瞧就不难看出,这是人家包子铺特意给这些当值的差役提供落脚的地。
“掌柜,包子咋卖?”
云雾缭绕的笼屉后头露出一白白胖胖的妇人,只瞧她脸色挂着俩酒窝冲着沈瑶道:“馒头一文两个,素馅包子一文一个,肉馅两文一个。”
“掌柜,素馅包子是啥馅做的?”
“角豆馅的,肉包子可是纯肉的,要来俩不?”
沈瑶从钱兜里数出三文钱递过去:“掌柜,先给我来六个馒头呗。”
“行。”只见白胖女掌柜抱起两笼屉,在下层的笼屉里捡出六个馒头,拿油纸一包递给了沈瑶。
沈瑶拎着油纸包,见两夫妻又坐在灶后头包包子,于是朝桌子旁移动。
刘闯刚要端起桌上的热水,就瞧见一根长长的“棍子”放到了自个眼前。
这叫什么来着,他依稀记得登记在册过。
“刘公差,我是下河村卖腐竹和如意菜的沈瑶,头一次入城,想同您打听下最近的药堂在哪里?”
刘闯看了一眼沈瑶的穿着打扮,以及她蜡黄的脸,抬起手中的筷子指了指外头:“出了这条街,十字路口右拐,有条雨花巷,巷子右手边第三户住着一位姓曾的大夫,你且去寻吧。”
沈瑶心里一喜,就晓得她没找错人,后悔只带了一根腐竹,应将剩下的黄豆芽都提来给这位心善的公差。
“这是我自家做的腐竹,刘公差您尝尝,只需用温水泡发,切成小段,撒上盐葱花和少许茱萸粉,拿热油一泼就能当下酒菜。”
“多少钱?”刘闯刚放下筷子往怀里摸钱袋子,就见那乡下丫头撒着脚丫子,一口气跑出了包子铺,不见踪影。
刘闯吃完午食物,撂下四文钱,拿了腐竹便继续回去当差去了。
包子铺里的夫妇两人全当啥也没听见没看见。
沈瑶见身后没人撵她,这才歇口气,走到十字路口,按照刘公差的指引,找到了在雨花巷住的曾大夫。
许是刘公差经常介绍人来,开门的小儿一听她告知来意,连门都没掩上,转身冲屋走,边走边喊爹。
曾大夫是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唇上虽蓄着些许胡须,但面相看着却还是挺嫩,属于世人眼里医术不怎么高的那一类大夫。
沈瑶没有看到屋内有妇人出来,遂只站在门口同这位曾大夫说了家中爹娘的病情。
曾大夫拧着眉,单手搂着小儿道:“你父亲行走不便,我本应上门行医问诊,只是我家中小儿无人照拂,这一来一回恐怕……”
不等沈瑶开口,只听他又道,“要不我将你介绍给保春堂的黎大夫,他的医术比……”
沈瑶忙打断他的话,朝他拱手告罪:“请问若是请大夫上门,这诊金我该给多少?”
曾大夫望着沈瑶一身粗布麻衣,发枯面黄,不自觉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我随你去,你可介意我将小儿带上?”
沈瑶眉眼里露出喜色,再次朝父子二人拱手致谢:“自是不介意的,曾大夫医者仁心,沈瑶没齿难忘。”
曾大夫和沈瑶约定好,明日上午就去下河村寻她,沈瑶先付了一半的诊金,五文钱,剩下的等他明日来了之后再付。
沈瑶离开雨花巷后,默默盘算着自个兜里还剩多少,去掉三人进城费,启动成本是十四文,九根腐竹赚了十八文,豆芽每次自个都多装了许多,虽卖了十五文,但筐里就只剩一斤多的豆芽菜了。
再去掉五文定金,三文钱的包子,她最后兜里所剩资产三十九文。
不过这钱还得去掉表哥表姐的六文工钱,还有文英和冬生?
不能算,掐指一算就晓得她这钱挣得真是不易。
对了,她得赶紧回去看看,两人豆腐卖得咋样啦!
沈瑶加快加脚步奔回东市,在进去时却被当值的刘闯给拦下。
沈瑶问号脸?
不是说小贩进出只要报上姓名就不会收二道费用了吗,怎的还拦她?
刘闯早已打听过腐竹的价格,摸出两文钱递给沈瑶:“我买的。”
哦豁,原来是给她送钱呀。
真是为民的好公差,铁面无私,不拿百姓分毫。
“多谢刘公差!”沈瑶双手接下铜钱,朝豆腐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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