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得知此事,若是从前的沈曦云必定欢喜极了,把这作为郎君喜悦自己的证明,可有了上辈子入京见到恢复记忆的谢成烨时的惨痛经历,知晓他的心上人另有其人,她只反刍出几分悲凉。
他爱错了人,她错爱了人。
沈曦云驻足原地,思绪几瞬来回,已足够谢成烨发觉她的目光看向琼楼顶端中心的那盏兔儿灯。
他嘴角噙出温柔的笑,打算回报她对他身体的关心,“窈窈想要这灯吗?我去为你赢来。”
沈曦云对这灯的去留没有意见,但对谢成烨的去留有意见,他去赢灯,她就不必在这良宵佳节同他一处待着,于是答:“好啊。”
不等谢成烨再说些什么,连忙补充:“那我便在下面街市四处逛逛,等郎君赢灯归来。”
话音落下,立即招呼春和、景明一道,往琼楼下左侧的街市而去。
徒留谢成烨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潮,如鱼跃入海。
“小姐,咱们不去看姑爷怎么猜灯谜赢花灯吗?”春和按住景明东张西望的脑袋,问道,“我记得小姐从前是最爱看老爷夫人猜灯谜为您赢灯的”。
景明没法去看摊子上戏耍的皮影戏,刚好听见春和的发问,心急口快抢话,“这还不简单,呆春和,小姐是爱看老爷夫人猜灯谜,又不是爱看姑爷猜。”
她一边掰扯春和的手,一边向小姐确认,“小姐,我说得对吧?”
“你们两个呀,真是冤家。”沈曦云先是上前分开两个丫鬟彼此较劲使力的手,“春和不是最稳重了,怎么也跟景明较真了。”
抚着两人的手说道:“你们姑爷学识渊博,猜灯谜想必是大杀四方、一路畅通,这等事呢,爽快利落,但没什么波折起伏,我不爱看。”
从前爹娘猜灯谜,她看得从来不是猜对多少道灯谜,而是他们一家子集思广益一起猜,猜对了拥抱,猜错了安慰。
可她同谢成烨,就算不同床也是异梦,早晚要和离的人,有什么看头。
景明恍然,“这就跟风随书局的话本子一样,是吧小姐?”
沈曦云颔首,又挑眉逗趣,“景明莫不是瞧见风随书局的摊子了?”
“正是如此。”景明露出一副“知我者,小姐也”的表情,指向小姐身后左侧的摊子,念出木牌刻字:“元宵佳节,风随书局,为酬宾朋,让利三成。”
在春和无奈的眼神里,沈曦云和景明扭头往摊子走去。
“春和,快来呀。”
沈曦云捉住春和的手,踏进元宵的繁华。
长安习武,目力远胜于常人,因此当谢成烨在琼楼第八层楼吩咐他找人时,他不消片刻就从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裳里找到沈曦云主仆三人的身影。
更巧的是,她们站的位置是个高台,刚好能看清琼楼内的景象。
因此那位置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和摊子,只是不同于周围人踮脚伸长脖子望琼楼内的精美花灯与俊俏郎君,沈小姐主仆三人都埋下头,专心对付吃食。
也方便了长安找人。
“只是”他看了眼专心猜灯谜的主子,喃喃自语:“作为一个合格的侍从,我该不该说呢。”
转念一想,她们三如此显眼,此时不说,主子待会儿自己也能看见,反倒衬得自己办事不力。
长安又想念起自己的同袍,永宁要是在这儿,这种事他去禀报最合适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
费心思索的时间,沈曦云口中“学识渊博”的谢成烨已经答完八楼设置的灯谜,要继续登楼。
不出意外,他便是今晚第一位登顶楼的客人。
“可找到人?”他望着面部神色变幻多端的长安,握住顶楼的入楼牌笑问。
长安撑住栏杆的手一抖,下意识直接指向沈曦云三人的所在地。
不期然,她们手里的吃食还没消灭完。
头仍低着。
没看琼楼方向一眼。
谢成烨看到这样的景象,笑容僵在脸侧。
高台上的小娘子们瞧见琼楼内一路势如破竹答题的俊美郎君看过来,都羞红了脸,纷纷猜测是江州城哪家的郎君,为何从前未见过。
一个插银钗,穿浅蓝色莲纹交领襦的妇人是沈家下面泗水坊钱管事的夫人,去参加过初八那日的婚宴,刚巧见过谢成烨,将人认出来。
“这不是西正街沈家小姐新婚的夫君吗?我记着是林哩。”
人群议论起来。
“沈家小姐?”
“是啊,我家管着的泗水坊就是沈家产业。”
“他们家夫人我记得,是济善堂的曹大夫,前年给我娘诊过病!”
“可是”一位给沈府做过帮工的少女怯懦插进人群的讨论声中,小心指向坐在木凳上吃汤圆的沈曦云。
“沈小姐,不是在这吗?”
声音不大,但已足够周围人听清了。
沈曦云察觉到周围人在看她时,嘴里还含着个豆沙馅汤圆没咽下。
她鼓着腮帮子,抬头,看向附近的人。
一心沉浸在吃食中的她完全没听到周围人刚刚在讨论什么。
直到自知多嘴的少女将功补过般为她指向琼楼第八层方向,沈曦云转着脑袋,先看清拼命挥手示意的长安,再看见一边站立不动的谢成烨。
她用力咽下那颗汤圆,试探性冲琼楼挥挥手,当作招呼。
高台上的小娘子、夫人们见沈小姐确实认得那俊美郎君,坐实了钱夫人的话,没了当人家夫人面议论的心思,便四散开了。
仍旧不明白状况的沈曦云松了口气,只当是让她同谢成烨打个照面,刚好吃完了汤圆,索性平静心神,观赏起楼内的花灯。
可琼楼里头的那俩人动起来。
他们上了顶楼。
“主子您慢点。”
长安在木质楼梯上踏步作响,发觉谢成烨在这段外头瞧不见的楼梯上走得格外快,迫切上楼。
幸好沈曦云回头看来的时间够快,没叫他们在八楼栏杆等太久,谢成烨仍旧是今日第一位登顶楼的人。
顶楼唯有一位身形圆润、头发斑白、深蓝丝质长袍的男子,见谢成烨出现,拱手行礼。
“公子便是今日琼楼头名的第一位挑战者,话不多言,那我便出题了。”
谢成烨听着出题人口中的灯谜,分心侧目,看向高台上端坐的沈曦云。
她目光专注望向他。
仿佛回到成婚前,在书房里,窈窈专心看他作画。
不管他画出什么,她都鼓掌叫好,可拍掌时的眼神,半点没看画,满心满眼都是他。
恰如此时此刻。
令他那颗雀跃的心安稳留在山巅。
淡然说出灯谜答案,出题人鼓掌庆贺,将那盏兔儿灯从中间支架取下,交到他掌心,邀他一起站到琼楼顶端栏杆边,向今夜围观的众人,展示琼楼灯会的头名。
他将灯提起,朝沈曦云的方向展示,期待看见她欣喜亮起的眸子。
灿若星辰。
但星辰没垂青他。
“小姐,你怎么了?”春和察觉小姐偏头,注意力全被引到另一处。
重活以来,除了早晨在床榻见到谢成烨那时,沈曦云从未如此失态,失态到肌肤上顿时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犹如无数细小的珠子密布其上,双眼圆睁,嘴巴微张,衣袖下的左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本专注看着各色迤逦的花灯,谁知余光瞥见高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前世将她请入燕京的人。
皇帝的人。
她记得那时谢成烨被钦差认出迎回燕京,他同她告别时嘱咐,自己先回燕京安顿,探明情况,稍后再接她回京。
过了三日,一行做侍卫打扮的人,自称是御前忠佐军麾下,受大燕天子,谢成烨的祖父谢仓之命,请淮王妃入京。
不仅拿出天子密令,还调动了当地知州,她怎敢不从,交谈中他们只说是谢成烨请皇帝派人护送。
也就此拉开她在燕京被奚落冷待、囚禁受辱的序幕。
高台下这人,当初便在那侍卫的队伍里,她绝不会认错,因为从江州到燕京路上,他们时刻跟着她,观察十余日,她早日无比熟悉这几人。
为什么皇帝的人会在这?他是来找谢成烨的吗?
可如果此时谢成烨便被发现,她还没和离,岂不是要再次重演一遍上一世的悲剧。
沈曦云见那人快要挤进淹没在人群里,有些着急,站起身,撑在台槛处远眺。
见他进了一处街边门店,连忙调转头,要下高台去追。
春和、景明不知小姐怎么了,只得跟上去,护送小姐离开。
沈曦云一路小跑下高台,裙摆飞扬,一个转身,被一截青衫拦住。
来人含笑,如两日前一般来带一股清泉幽静的冷香,只是因不在青楼楚馆的胭脂地,而是在滚滚红尘人烟处,多了几分人气。
“贵客,又见面了。”
月读手腕翻转,转出一支玉箫,另一只左手掌心向上,露出一枚精雕细琢的玉兔。
“这是第二次见面,您能否告诉我您的芳名?”
不等沈曦云开口,一只檀木木杆伸来,死死压住月读左手的手腕,压出一条红印。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知道她的名字。”
笨蛋作者决定略写所有灯谜,专注感情(叉腰)
我已经把和离那章的标题起好啦,坐等女鹅一句话打破男主的幻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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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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