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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玩伴

中秋过后,秋风渐起,带来了丝丝凉意。清晨五点,天色尚暗,陆清在永宁殿内被两位宫女若霜和若琴轻柔地唤醒,开始了她的日常洗漱。水声潺潺,宫女们的动作细致而周到,但陆清的心中却涌动着不安与陌生。她第一次离开家,住进了这座宏伟而冷漠的宫殿,昨晚她几乎未眠,时刻保持着警觉,聆听着殿外秋叶随风摇曳,与地面的沙沙摩擦声,心中愈发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凄凉。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受制于人,这种感觉让她难以忍受。

洗漱完毕,太监们恭敬地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芙蓉莲子粥和一碟精致的金丝枣糕作为她的早膳。然而,陆清面对着这丰盛的早膳,却毫无食欲。若霜宫女注意到了郡主的失神,她轻声细语地问道:“郡主,是不是这早膳不合您的口味?如果您有其他喜好,不妨告诉奴婢,奴婢会尽快为您准备。时间紧迫,您还需赶往紫宸殿,与五皇子一同听太傅的教导。”

陆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不仅要在永宁殿度过三个月,还要与比自己小一岁的五皇子一同学习。乾国的民风封建,男女七岁起便要分席而坐,分器而食。她刚刚避开了大皇子的纠缠,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位神秘莫测的五皇子。这三个月,对她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陆清匆匆地吃了几口粥,便告诉随侍的宫女自己已经吃饱。随即,在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的引领下,她启程前往紫宸殿。紫宸殿与永宁殿相距不远,步行仅需一盏茶的工夫。天色尚早,她们在紫宸殿外稍作停留,等待通传。不久,紫宸殿的大门缓缓敞开,殿内两名宫女迎出,陆清随行的宫女和太监则恭敬地返回。

这是陆清首次踏足紫宸殿,殿内各处房檐下,琥珀色的宫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在宫女的引导下,她穿过一条条装饰着精美玉雕的长廊,步入一个幽静的庭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抬头望去,一片青翠的竹林映入眼帘。宫女将她引至庭院内一间宽敞明亮的讲学房,太傅的讲坛位于正中的高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摆放着楠木桌椅。讲坛前方,放置着文房四宝的两张书桌整齐排列,陆清坐在其中一张书桌前,静候太傅和五皇子的到来。

宫女告诉她,五皇子此刻仍在书房中阅读,而太傅将在一个时辰后到来。陆清的目光落在书架上,那里摆满了各类文史著作,书脊泛黄且略显松弛,无声地诉说着这位五皇子平日里的勤奋与刻苦。她的父亲曾私下透露,尽管五皇子未曾出席过任何宫廷活动,灵平帝也鲜少提及他,但五皇子自幼便以储君的标准接受培养。灵平帝暗中为他聘请了天下名师,教授他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兵法策略,这种殊荣是其他皇子所未曾享有的。

空荡荡的讲学房内只有陆清一人,她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封面泛黄的兵书回座翻阅,书页间,每一段落旁都整齐有序地标注着批注,这些批注显露出批注者对军事策略的深刻洞察和独到见解。陆清看得入了迷,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有人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她旁边的书桌上。突然,一声轻咳打破了宁静,她被惊得抬头,目光与那人相遇。两人都愣住了,就像之前在御花园中一样,默默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陆清此刻心跳如小鹿乱撞,大脑一片空白,呆愣地看着那个登徒子,感觉这一刻的时间都静止了。霍旭,此刻心中既惊讶又慌乱,她对面前的陆清有着深深的阴影,害怕再次被扇巴掌。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打过她,皇兄皇姐们也从不与她亲近。她本想借此机会结交同龄的玩伴,却因为误会而遭到污蔑。那晚,霍旭在床上反思,意识到自己穿着男装,以男子身份示人,初次见面就与陆清如此亲近,确实有些唐突。但当时她急着救人,没有多想。她决定,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让对方崴个脚或者摔个跟头,毕竟不会致命。之后,她便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面对陆清直面的眼神,霍旭还是有点害怕。她慌乱地将视线移开,投向前方空旷的讲坛,心中暗自焦急:太傅迟迟未至,这尴尬的局面实在难以忍受。原来,眼前这位女子竟是镇远威武大将军的独女陆清,前日被父皇册封为平宁郡主,自荐远赴良国作为质子。她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霍旭心中不禁感慨,这动荡的天下何时才能迎来和平的曙光。陆清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带着明显的不情愿站起身,微微低头向霍旭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臣女陆清,拜见五皇子殿下。”霍旭心中充满了疑惑:她不是已被册封为郡主了吗?按照辈分,她究竟是自己的姐姐还是妹妹?为何突然之间行此大礼?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礼貌地回应道:“你我今后将一同受太傅的教导,不必如此频繁地行礼。父皇既然已封你为郡主,我们便如同兄妹或姐弟一般。不知你我之间,谁年长一些?”陆清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但她依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回答道:“陛下赐予臣女郡主的封号,这是臣女的无上荣耀。然而,与殿下以兄妹相称,实在是万万不可。今后,殿下只需直呼臣女之名即可。”霍旭听后,微微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

随后,两人依旧保持着沉默。霍旭心中反复思量,认为误会还是应该澄清。她环顾四周,讲学房内只有她和陆清两人。她下定决心,目光坚定地望向陆清,轻声说道:“陆清,前几日在御花园,我只是看到你快要跌倒,想要扶你一把,绝无轻薄之意。那日我匆匆离去,实在是情非得已,现在正式向你道歉,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陆清听到这番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故作疑惑地回应:“殿下,臣女不知您所言何事。臣女前几日并未去过御花园,殿下可能认错人了。”霍旭愣了一下,心中仿佛有万马奔腾:不可能!陆清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那日的人分明就是她。但她还是保持着风度体面,回应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宫认错人了。”

太傅林伯廉,这位五国闻名的大儒,终于步入讲学房,他从容不迫地登上讲坛,缓缓坐下。霍旭和陆清立刻向他行礼致敬。林伯廉,据说是昔日天下霸主林云翼的后裔,年轻时游历五国,学识渊博,如今已过花甲之年,曾隐居于深山,无人知晓其行踪,却被灵平帝以某种手段请入宫中,专为霍旭授课。他闭目养神,悠然自得地询问霍旭昨日布置的功课,霍旭对答如流。陆清感到压力山大,但林伯廉整节课并未像对待霍旭那样向她提问,只是让她旁听,课后将所讲内容抄写并总结即可。陆清的轻松让霍旭心生羡慕,毕竟有时太傅会询问她关于其他四国的民情,她若答不上来,便会被罚抄写四国的典籍。霍旭深感委屈,她连紫宸殿都鲜少踏足,更别提远在天边的其他四国了。

陆清早晨食欲不振,仅略进几口粥食,经过一上午的课程,等到中午散学时,她早已饥肠辘辘,在她身旁的霍旭听到她肚子的咕噜声,便挥手示意身边的宫女尽快送上午膳。宫女带着疑惑问道:“殿下,您平时午膳并不这么早,今日是何故?”霍旭瞥了一眼陆清,正色道:“今日早餐吃得少,所以饿得快。”陆清听罢,脸上泛起羞红,心中暗自恼怒:真是丢脸。终于有玩伴与她一起用膳了,霍旭热情地打开了话匣子:“我今天早餐吃得不多,现在真的饿了。紫宸宫的小厨房手艺非凡,你不必拘束。”陆清礼貌地回应着:“多谢殿下。”霍旭摆手道:“都说了不必拘束,接下来三个月我们友好相处就行。宫外的世界如何?我自幼鲜少踏出紫宸殿,御花园也是偷偷去的。你能与我分享宫外的趣事吗?”陆清望着霍旭那双清澈而灵动的眼睛,不禁有些失神,听着她对外界的渴望,心中涌起一丝同情,她温和地回答:“当然,臣女定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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