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宁从来没觉得顾青姝竟然是个哭包,自看到他起,这金豆子就止不住了。
人总归是他惹哭的,该哄的自然也是他。
他拦腰将人抱起,安放在床榻上。
屋内视线昏暗,唯有月光透出窗纸,落了满地银星。
萧宁宁轻声叹了口气,为依靠在他怀中,始终不肯看他一眼的哭包拭去泪水。
“就这般在意我?”
这话让顾青姝瞬间回了神,忙撒了手,身子往后挪了挪。
怀中温暖一扯,多少有几分不舍,但人在继续哭下去他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哄了。
“今夜事多,你先在这里好生待着,外头的事自有我去处理。”
顾青姝点了点头。
萧宁宁能安然出现,又说了这样的话,萧松的事情自然是他已经知晓。
“殿下去吧。”
她心中纵然有很多疑问,眼前却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殿下能赶来见她一面,安她的心,告诉自己他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先看看我。”
顾青姝红了脸,强忍着心中羞意,想着有黑夜作为遮掩,殿下定然是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红晕,想必是无妨的。
她微微抬起头,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热泪盈眶。
萧宁宁脸上的青斑已经消散,着着一身极简的青衣圆领袍,一支木簪高束着乌发,与恭华公主张扬而散漫的模样重叠中又能分辨得清楚。
而落在萧宁宁眼中的顾青姝,他只想到了一个词“秀色可餐”。
今日他听着顾青姝唤姜河逸的那几声“姜哥哥”,他的牙差点都被咬碎了。
眸光往下垂了垂,指腹不由自主在她的唇瓣上摩挲着,很想念啊!
终是化成了额间吻。
“等我。”
顾青姝淡淡应了一声。
“殿下,万事小心。”
萧宁宁身影已经离去,但屋内那股清冷的梅花香依旧环绕着,若有若无,告诉着顾青姝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萧宁宁没死,但没有人能告诉她这个消息。
吴琦紧闭着嘴,冬梅更是至此不提。
不用想这些都是受了萧宁宁的指示,只是哪怕给她透露半点消息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心中那点情愫换了几分的埋怨。
不过,人没事,终究是好的。
屋内一时静得有些离谱,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东院的方向传来了些许的打斗声,但很快被平息下去。
顾青姝不敢轻举妄动,她坐在床榻上,静静候着。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有人敲响了房门。
“姑娘,都结束了。”
是十五的声音。
顾青姝瞬时松了一口大气。
“三姑娘和姜家的女眷在一处,顾大人和小顾大人与殿下在一起,不过,听说小姜大人受了伤。”
“他们都没事吧。”顾青姝才不会在意姜河逸有没有事,他们又无半点关系。
“姑娘放心,大家都没事。姑娘可需要先回院子,殿下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恐怕一时过不来。”
“麻烦你了。”
萧宁宁重新亮相,自然不会再以恭华公主的身份,皇上那边自然得有个交代。
萧松残害手足,祸害一方百姓只是被贬了爵位,用马家当了替死鬼,这次是实实在在的的谋反,皇上应该不会轻饶了。
顾青姝心里做了一个简单的复盘。
回到院子,两间屋内都亮着灯,显然没人能安睡。
一直候在院子等人的顾青善看到姐姐安然回来,直接扑入了她的怀中。
顾青姝将人拦下。
“我身上脏。”
顾青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乱跑,也不会闹出这些事来,要是阿姐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用活了。”
顾青姝摸了摸她的头:“我这不是没事吗?怪不得你,有人存了闹事的心,你如何防得住?”
刘慧婆媳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有了白日顾青姝的主动,这会儿刘慧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
“阿姝,可还好?”
“多谢姜伯母挂念,阿姝无事。”顾青姝微微福了身,大半天的折腾,提着心,吊着胆,这会儿她只觉得累得很。
“听说前边是有人造了反,还是二姑娘的本事大,身上只是沾了一点泥,半点伤都不曾有。”宋雪妍抱臂站在檐廊下,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是明显。
既然有人造反,定然是乱成一片,顾青姝这个弱不禁风的弱女子竟然能安然回来,身上又是一身的泥泞,多少惹人让不好的地方去猜测。
“小姜夫人,你我同是女子,自然知晓平白损毁一个姑娘家的清誉有严重,所以还请小姜夫人慎言。”顾青姝没有跟她继续纠缠的想法。
自己又不是前世那个满心只有姜河逸的蠢货了,她能在乎个什么东西。
一旁的顾青善又哪能听得了这种话:“小姜夫人好歹是大家闺秀,说话怎么能这般没脑子。”
不等宋雪妍回嘴,顾青善已经紧跟着姐姐回了厢房。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刘慧本就对宋雪妍有怨言,现在让她在顾家两姐妹跟前丢了脸,自然对就没好脸色了。
“砰”的一声,门关了。
*
顾青姝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外面放了晴,落在树上的小雀儿叽叽喳喳。
顾青善已经不在屋内,不知何时回来的冬梅在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见她醒了,笑了笑。
“姑娘,前头传了话来,要回城了。”
顾青姝正想问萧宁宁的事,担忧被旁人听出了,堪堪停了嘴。
简单的收拾一番,与大部队汇合,似与昨天没有区别,但顾青姝还是察觉到气氛压抑。
行走在最前头的圣上被黑压压的军队拥护着,密不透风。
紧跟着东宫的马车,饶是未见太子,也可以从随从身上看出东宫的喜悦。
落在后头的是萧宁宁,着着一件广袖圆领青衫,高束的发髻上仍然是一支木簪,在庞大的队伍中显得尤为显著,再素的衣服在他身上也穿出了矜贵之气,加之他过分俊美的容貌让人无法忽视。
当他骑马路过顾家的马车时,视线只是稍稍落在了打起车帘的顾青姝身上,几乎不会让人察觉到。
顾青姝的心“咯噔”了一下,昨夜落在额间似乎在发烫,而她不由上手摸了摸。
“阿姐,刚才那位是殿下吗?”顾青善惊讶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顾青姝摇了头:“不是。”
顾青善跟着点头:“也是,虽然乍一看像是公主殿下女扮男装,但与公主殿下的气势完全不一样,殿下看着就很好,这位似乎不太好相处。”
顾青姝放下帘子,心下有些无奈。
不过匆匆一眼,也不知道阿善看出了个什么,竟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
萧松造反的事皇帝没有将消息压下,关于他的处置一时没有个结论。
朝堂一部分人说皇帝膝下子嗣少,萧松虽然犯了大罪,可贬入皇陵看守,终不得出;另一部分人说萧松先有残害公主一案,如今又行谋逆大罪,理应从宗室除名,再处以死刑。
这点暂且不论,皇帝先行对护龙有功之人行了嘉奖。
顾季堂在名单之中,倒也算不得意外,那晚他本就在皇帝身边尽护卫之责。只是没想到姜河逸也在其中,甚至为了护住皇帝,还被萧松刺了一剑,在家中躺了半月才下床。
但这一剑,让姜河逸直接升到了刑部郎中。
刑部尚书暂且不再设有,刑部侍郎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把手,而刑部郎中自然也成了二把手。
接二升迁,可谓是风头正盛,与近日得皇帝欢喜的顾家可以并肩。
两家从前的婚事又被人当做饭后闲聊的话题,一时间多了几个版本,皆说是宋家女勾引了姜河逸,才导致姜顾两家感情破裂。
这些话有心人听了免不得起几分心思,落到顾家人耳中是全然不在意的。
顾季堂从千牛卫调入可以统领府兵的金吾卫任了中郎将一职,顾家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请帖也是一封接一封。
顾青善去上学,碰巧顾季堂的沐休和父亲顾海明的撞到了一块儿,顾海明将兄妹俩一块叫到了书房中。
“宁郡王的事多半已经尘埃落定,阿姝你也可以放心了。”
顾青姝却没这般乐观,前世萧松造反下狱,一切已经敲定,不知为何半点关系都搭不上的顾家还是被牵扯其中,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但这一世,父亲不同于前世,他入了大理寺,兄长也顺利进了十六卫,这一切是不是在说明一切都变了,顾家被萧松牵连的可能就不存在了。
思绪百转,顾青姝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对于这一点,顾海明也说不上来。
他既与萧松没有牵连,与东宫更是没有瓜葛。
“阿姝不必多想,有殿下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顾青姝听到兄长这话。
“阿兄,说起殿下,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殿下没有出事?”
顾季堂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拍了嘴唇一下。见父亲和妹妹都看向自己,这事也瞒不住了,索□□代个彻底。
顾青姝这才知晓,早些回金陵之前,殿下已经和兄长联系过,左右是瞒了她一人。
“阿爹也是知道的。”
顾青姝转向父亲。
顾海明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对此话题避而不答,只给出了一份请帖。
“宫中明日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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