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上佳吉日。
穹宇之内天朗气清,迎面而来寒风已经开始裹挟着春日的气息,夹杂着春日的催促向这京都城里奔赴而来。
京都城的街道上人声鼎沸,拥挤的人群争相堵在街道两侧,自宫门口到城外的街道上,百姓们翘首以盼互相踮脚张望。
“出行!”
皇族子弟、世家亲属、朝廷官员、金吾卫、一应班属等几千人整齐列队,大家集队静静地等候在端门前。
这时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一瞬间,几十顶各色七彩绸边罗伞被迅速摆列翻转、整列,天际毒辣的日光抛洒在一片煊赫的朱门紫袍之间。
这浩大出行队伍最前列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安王萧洙,身着蟒袍蹀躞带赤罗裳,头戴紫金七梁冠,刚才那一声“出行”即出自他之口。
站在他身边的则是当朝宰相徐进,身穿紫衣腰佩玉带,腰间垂悬紫金符,只是多了一身灰青大氅。
两人皆是本朝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
一位高权重的监国,一位历经三朝的丞相,乃是京都城里的两尊山岳之镇。
在他们身后,则是二十几排皇族、官员及诸部衙署的大员。
放眼望去,一片雉尾金蝉、云凤锦绶,视野里充塞着黄、绿、赤、紫等诸多贵色,令人眼花缭乱。在更外围,还是一圈大纛、旌旗、黄扇、金瓜构成的盛大的卤簿仪仗,以及护卫、乐班、舞班、车马脚夫等,密密匝匝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偌大的宫门口,人数众多,居然寻不出几处落脚的空隙。
整个京都有身份有脸面的人,如今都麇集于此。
这些平日出行都要喝道净街的世家官员们,此时大家肩并肩簇拥在一起,任凭如何拥挤,人群里如何厚热也不挪动分毫。
在恢宏的雅乐声中,所有人都垂手肃立,屏息凝气,热切地等候着皇帝御驾出行。
随着声乐声起,鸣锣响彻开道,队伍排列徐徐前行。
自宫门口队列向城外行去,沿途可以看到河道两侧修有平整的石堤,堤顶耸立着一排排的杨柳,这种行道柳也经过人工的干预整齐划一立在堤坝上,春日尚未到,原本浓密茂盛的柳条在寒风中稍显得单寂,沿着河岸两侧一直绵延到远处的城墙根,在护城河的两岸如同长绦。
可随着出行越来越远离京都,沿途街道渐渐远去,附近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民居,其中大部分都倒塌委地,瓦砾满地,如同冬日雪景里被无形的添加墨点。
这些墨点落在皇帝眼中,像一根根柴薪添入心火。
天子御驾许久未曾出宫,此次出行竟瞧见街道旁如此模样,萧贤晦暗不明的眼神里露出些许不满来,今日京都的风声他早已知情,昭明太子之死,本就是帝王心里的逆鳞,此番被人从暗处拉扯到明面来,宫中影卫、朝廷官员、京都各司衙门至今没有一人将逆贼抓捕归案。
他数年修玄日久,百姓们多被传闻流言所惑,以至于陛下总被人明里暗里批评不似人君,这种无形的压力积蓄,令他始终如鲠在喉。
观相司的袁天师最是熟知此中内情,总能在帝王意向出口之前躬身做事解决问题,这使得观相司的地位无形之中,在朝里似乎成了官场之外的朋党,雍王、安王、徐相亦是三足鼎立,正因为观相司的存在,使得朝中局势更加玄妙。
帝王往日总是已服食丹药略做排遣,此时萧贤不经意地从衣袍袖口里摸索出一个雕金小盒,抬手打开手里的小盒,里头正是几枚袁天师新炼制的丹药,萧贤毫不犹豫地从盒中捏起一枚送入口中,天师竟愈发懂得他的心思了。
只是没想到临近“三清大祭。”
京都突然降下一场漫天大雪来,一夜之间,京都周遭州县的百姓民怨四起,仿佛连老天爷都在指责他,此事让皇帝心里的郁闷又浓重了几分。
钟磬雅乐伴随开道,沿途车马行路,在官道上声音愈来愈响,也在山峦辽阔间愈传愈远。
顾冕午后刚从乾元观出来,自己尚未得空休息,便见祝卿霄惊慌失措地向自己跑来,几句之后,顾冕这才知晓梁梦君欲要下山去,癸字科的学子们听闻消息,大家也是满眼慌神都瞧着等顾冕,等待顾冕此时拿主意。
学子之间错路谋杀之事,顾冕并未向任何人声张。
只是梁梦君自那夜林间受惊后,自己在惶恐不安里焦灼中度过数日夜,日日晨起大家便被侍卫们催促赶去观里预演,精神恍惚的她不堪重负,马文洲的威胁,卿霄的关怀,顾参事的嘱咐。
她梁梦君是个凡人,是一个普通百姓,害人性命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她却对谁什么都不能说,哪怕卿霄察觉她神色有异,她也是每每摇头言其他,或是假装没睡好故作无事的模样。
她也不敢说,她十分害怕马文洲的威胁,穷苦之家,父母之亲,她不敢去想,万一真的出事了呢,眼下家中的爹娘是否安好,她受不住恶意的风雨,更别提还是有人刻意针对家人,思来想去后便悄声走了。
顾冕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梁梦君居然会自己悄悄地私自离去。
她思量一番,此事在她寻回梁梦君之前,万万不可声张。
顾冕只得嘱咐众人先回去,自己找到领头的司业知会之后,大家商议之后临时决定先行保密,且将梁梦君此事压下暂时不报,毕竟事关太学院生誉,何况明日就是大祭。
陛下御驾今日便会提前驾临,谁敢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捅出去,怕是不想要脖子上的脑袋了。
顾冕匆匆沿着山道去追赶梁梦君。
路过山峦转角处忽有所感,她举目往山角处远观,隐约可以看到在风中猎猎飘扬的五色旌旗与鳞片一般排列的伞盖,看来御驾很快将临乾元观,事发突然,她脚下不免加快速度往山下奔去。
“殿下,你在看什么?”以柔见到萧忬抬手轻轻撩开车帘,抬眸往马车外瞧去,许久都未曾放下,自己一时好奇便轻声向殿下问道。
“以柔,你说山上的雪会化么?”萧忬抬眸怔怔的向燕郊山层层叠峦望去。
“殿下,这怎么可能啊,燕郊山海拔有数万丈高,前几年京都大旱四处干涸的时候,尚且都能瞧见山顶的积雪,这好端端的雪怎么会化呀!”
“是嘛?”萧忬喃喃低语道。
“不过啊,若是真有变化之事,说不定也是有可能的呢。”
“或许会吧-”
冷雪纯阳勘造化,寒骨沁变谁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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