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季氏换届大会之前，将先进行季氏内部年终汇报大会。整理总结汇报的各项材料，会议开展的准备工作等等各项事务堆积，季抒再次忙碌起来。最近还因为季抒接连因公事外出，江宥也没办法给她送饭，两人算着有好几天没见了。
今晚，季抒还要出席一位德高望重的高级星官李毅的大寿。
宴会举行地在李毅的住所，他的住所位于一颗被精心改造的私人行星上。
众多星舰慢慢驶到一座悬浮的巨型宫殿前，宫殿的主体由一种罕见的星际金属构成，这种金属不仅坚硬无比，夜晚发出淡淡的蓝光。宫殿下方是翠绿森林和蔚蓝湖泊，外围则盘旋着李毅的私人舰队和精英卫队，卫队士兵都身着精心制造的高防御能力的战甲，手持能量武器，时刻准备着应对任何可能的威胁。
巨型喷泉的水滴溅落在庭院中央水池，一路闪着点点星光的永生花伴着人走进别墅，繁复花纹的地毯一路延伸，宽阔的宴会厅迎面而来，宴会厅的顶部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穹顶，可以清晰地看到夜空中的繁星点点。身着华丽服饰的男女分散在各处，互相端着酒杯寒暄。这是联盟大会召开前，最多名流贵胄出现的地方，四大世家的人都会到场。
因为是正式场合，季抒盘起黑发，换上美人鱼珠光晚礼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玫瑰金扇形耳坠悬落，同系列镶钻项链点缀雪白脖颈，朱唇皓齿，眉眼明艳。一进门，季抒没走两步就被人围了起来，她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酒杯，微微勾唇，随后清脆的酒杯碰撞声接连响起。
她提前吃了解酒药，无所畏惧。
半响，季抒托辞父亲还在等她，终于脱身。也不算托辞，季铭就在不远处跟今晚的寿星交谈，季抒顿了一下，随后走了过去。
季铭瞥见季铭过来，堆起笑容，朝着寿星李毅说，“小女季抒来了。”
季抒配合地喊了声“父亲”，转向李毅向其祝寿，李毅笑着说，“季铭，你可是培养了个好女儿啊。小抒不久前向联盟提出的关于废水治理新思路和新净化剂，我看不久的联盟大会就会形成议案通过，全联盟推广了。”
李毅的眼光一向很准，消息也灵通，说出这么一句话，意味着这事很快便会稳妥。季铭笑眯着眼，得意地说是。
李毅目光在宴会厅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季抒身上，意味深长地说，“小抒，你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季铭端着酒杯的手微顿，不动声色地跟李毅对视了一瞬，双方心照不宣地笑了，“是啊，她平常忙，但也是到了该找个知心伴侣的年纪了。”
季家是百年世家，在早期的星际探索中作出了一些重要贡献，但总体实力也只是不温不火，算不上太突出也不算太差，是最近几年势力才越来越大。现在季家控制着联盟许多关键资源，家族产业涉及各个领域，科技研发势力雄厚，政治影响力不低。但李毅如果能给季抒牵线，让她跟联盟内部的其他高级星官联姻，季家在议会的支持率会因此更高，行事也会更方便，是件好事。
季抒知道季铭打的算盘，不过脸色没变，也没说话，只静静听着两人对话。
李毅将视线转到她身上，“小抒有心意的人了吗？”
季抒出声前，就收到了季铭的眼神示意，让她谨慎开口。季抒没理他，温声说，“我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了，所以没有太多空闲去想这些，我还年轻，不急。”
李毅笑眯眯地说，“还是得抓紧。越笙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也不错。他们宋家也有那么个意思。老宋他们一会儿就来，你们两家可以聊聊。你们年轻人有空的时候啊，可以多接触接触……”
季铭听了非常高兴，连忙说当然可以。宋越笙的父亲是联盟的高级星官，之前是监管四大世家的星官中的一员，如今已经转去了其他部门，他们家也自然可以与世家联姻了。如果能与宋家结亲，自然……
季抒听着听着，就找借口从季铭身边溜走。在宴会厅随意转了一圈，跟季霄打了个照面，没瞧见季凌，估计被气得不想来吧。
徐理没一会儿也来了，在一个角落逮住了季抒。
“抒啊，累死我了。”徐理随手拿了几个小糕点开吃。
季抒：“才从手术台下来？”
徐理在吃东西，鼓着腮帮子说，“对啊，又累又饿。但徐盛叫我还必须来，我都不知道我来干嘛。”
徐盛是徐理父亲，徐理虽然是私生子，但也是归宗认祖了的正儿八经徐家二少。徐盛为了不让风言风语出现，还是叫徐理来了。
季抒笑了一下：“来吃免费自助。”
徐理吃了点东西，就没吃了，擦擦嘴巴，端着酒杯，装起了正人君子的模样，“怎么没看到段承睿他们，还没来吗？”
季抒点头：“还没来。”
忽然，徐理在一旁小小惊叹了一声，“完蛋了！”
季抒转过头：“？”
徐理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方向，“我觉得我要陷入爱河了。”
季抒朝着徐理的视线望过去，先看见了沈家的沈亦南，风度翩翩的儒雅中年男子，因为身体原因，时不时轻轻咳嗽，略显病态。
季抒：“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沈官人家都能当你父亲了。我的建议是不了吧。”
徐理闻言，张口结舌地看着季抒，脸涨得通红，“季抒！”
“我看的是他旁边的那位女士！”
季抒一顿，再看了一眼，果然瞧见沈亦南旁边还站了位年轻漂亮的短发女士，身着粉色礼服，笑靥如花，优雅大方，“哦。误会你了，刚刚她被挡住了我没看见。”
徐理贼兮兮地凑在季抒旁边，“你知道她是谁吗？”
季抒在脑海里搜寻信息库，“沈音，沈亦南的女儿。”
徐理：“我之前怎么都没见过她。”
季抒若有所思地看着沈亦南他们跟李毅交谈，“她很少出席这些宴会，今年李毅过大寿她出现是有可能，不过……”
徐理：“不过什么？”
“沈亦南的身体状况应该不太好了。沈家内部一直不太平，实力也越来越不如从前。沈亦南可能想借机会联姻，给他女儿找保障吧。”瞧见徐理眼尾耷拉下来，有些泄气，季抒一顿，笑着说，“你好歹也是徐家二少，可以试试。”
徐理喝了口酒：“我对自己几斤几量还是有数的。人家肯定不会找我这个空有虚名的二少。”
季抒刚要开口，一道如少年般干净纯粹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季抒女士。”
季抒闻言转身，一头金色卷毛，穿着洁白西装，脸上点点可爱雀斑，显得有些稚气未脱的男士笑眼盈盈地停在了她的身旁。
“你是？”季抒没在自己的信息库里找到这个人的信息。
温拓眉眼弯弯，自来熟地伸出手，“我是温拓。季执，百闻不如一见，你比传闻中更漂亮动人。”
季抒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通过分析人的穿着和行为、气质，季抒推测应该是哪家的小少爷，她温柔地笑着伸出手礼貌回握，“谢谢你的夸赞，温先生，你很有眼光。”
突然窜出来的人，打断了季抒和徐理的对话。徐理因为瞬间失恋，闷闷不乐地没说话站在一旁听着季抒和温拓对话。温拓热情却很有分寸，跟季抒交谈了许久，两人聊的算是投机。
没过一会儿，门口又骚动起来，是萧柯来了，一群人又围在门口。温拓瞥了眼，笑着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先告辞。走之前还不忘跟季抒加了终端联系方式。
温拓调皮地眨了下眼，“下次见，季抒女士。”
季抒被逗得一笑，点点头，“好的。”
徐理：“啧啧。”
季抒微微歪头看向不远处：“沈音女士现在一个人，你真的不过去打个招呼？”
徐理自暴自弃地喝了口酒，随后放下酒杯，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看似稳重地丢下一句，“祝我成功。”
徐理还没走到人面前，耳根子已经红了一片。季抒无奈地笑着摇头，出息。
徐理应该拿出他纵横酒吧的气势。
季抒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徐理和沈音，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位沈小姐，是不是不久前与她见过。
还未等她仔细观察，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抒啊～”
是段承睿。
“别打扰我，我忙着呢。”季抒头也不回地说。
段承睿左看右看，终于看见季抒视线方向的人，徐理站在一位女士面前耳根子红得一片，动作僵硬，段承睿瞧见这一幕勾起嘴角笑得猥琐，视线再往前一移，看见被徐理稍微挡住的人，脸色忽然变得奇怪，“沈音？”
季抒：“嗯。”
段承睿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徐理看上沈音了？”
“那完了。”
季抒不解：“什么？”
段承睿悄咪咪地说，“啧，沈音完全的骄纵大小姐，理子肯定吃不消啊。”
季抒跟沈音接触的机会不多，回忆起过去几次跟沈音见面的情形，每次沈音对她笑得都温柔似水的。她对段承睿的话产生质疑，“我觉得挺温柔的。”
段承睿老神在在地摇摇头，“我小时候跟她一起玩，老是被打，我都被打出噩梦了。她要星星，周围人必须给她星星。”
季抒看了他一眼：“你们还是青梅竹马？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段承睿闻言一顿，有些遗憾意味地笑了声，“嗨。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不怎么联系了。”
季抒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段承睿，转过头说，“今天可以去联络一下感情。”
段承睿摇头，诚实地说，“算了吧。我怕。”
不知道徐理和沈音说了什么，沈音的目光忽然看向了季抒他们这边。眨眼间，段承睿不打算找的人，自己却找上门来了。
“季执。”沈音摇曳着身姿，款款迈步而来。
季抒在不远处笑着摇摇酒杯示意：“你好，沈音女士。”
沈音温柔笑着回应，走近用酒杯轻轻与她碰了一下，漂亮的柳叶眼流转着墨绿色双瞳，“好久不见。”
沈音和季抒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四年前，在某个餐厅里偶然碰见了，当时对方还是墨绿色的大波浪卷发。如今变了个模样，变成黑色直短发。
直直对上对方的视线，季抒忽然回忆起不久前的夜晚，沈音跟她差不多高，那天晚上那位女士也是。相似的身形，同样的短发，不同的瞳色，至于声音，酒吧里太过吵闹，无法跟现在的声音作对比。
季抒试探着说：“上次见，好像还是在摩尔餐厅？”
沈音状似回忆，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应该是。抱歉，我记性不太好，时间太久了我有点记不清了。”
得到对方这样的回答，季抒漫不经心地用手点了两下酒杯。
段承睿在旁边瞠目结舌地静默，真是大变活人。沈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这温柔的语气简直是闻所未闻。是他在边际行星流放太久，这个世界重置了吗？
“沈音……”段承睿有些迟疑，底气不足地开口。
沈音闻声，轻轻偏过头，眼尾微微上挑，“哦，是承睿啊。”
忽然变得轻飘飘的语气，段承睿觉得对方在挑衅他。段承睿强压莫名其妙上头的火，强行勾起僵硬的嘴角，礼貌开口，“是……”
还没等他说完，沈音忽然慢条斯理地说，“看来你还是那么喜欢穿灰色西装。”
段承睿咬紧牙齿，好，他现在很确信这个女人就是在挑衅他，因为他18岁成人礼的时候就是穿的灰色西装，沈音嘲笑他像小人偷穿大人的衣服。沈音自己明明也只比他大了两岁。
亏他以为他去边际行星不常回中央行星的这些年，沈音变善了。结果是他想多了。
段承睿假笑：“好久不见，你竟然把头发染黑了！怎么不继续染红绿色头发啦，难道是觉得自己变老了，驾驭不了了？”
沈音闻言一愣，半张了张嘴，神色有些恍惚：“你—”
沈音以前喜欢把头发搞得五颜六色的，她觉得这样很有态度很潮流。那时沈音还在上学，她跑去搞了一头红绿撞色染发，回去差点把她父亲气死，说她是时尚恐怖分子。段承睿知道这件事后笑得都从沙发上掉下来了，还专门跑来嘲笑她。只有沈豫哥，温柔地弯着眉眼对她说喜欢就好。
过去的回忆像海浪袭卷，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个唯一没笑她的人不在了。沈音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脸上的笑都渐渐消失了，连段承睿夹枪带棒的话也没反击，她只是有些惆怅地说，“我都快奔三了。”
段承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沈音想起什么了，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坏。
沈音还不知道，沈豫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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