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绮恩还在纳闷自己并不认识姓都的人，直到下楼后走近门岗瞥见旁边那道高大俊挺的身影，才知他并不姓都，只是几年前，她开玩笑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都不说”先生。
她顿住脚步，明媚精致的面庞如轻轻掠过的料峭寒风，夹着些许凉意。
“……绮恩。”钟斐臣定定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丽颜，双眼一眨也不敢眨。
似是近乡情怯，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称呼，迟疑了半晌，才轻唤出了她的名字。
她还是那样明丽窈窕，一双美眸依然澄澈清亮，只是眉眼间比两年前多了几分清冷。
而他却变化大了。
初见他的人会以为他外表成熟稳重，两耳不闻身外事，只有了解他的人懂得他那是沧桑、孤寂。
心灵荒芜，身心憔悴。
沐绮恩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他年前刚升任了集团副总，以他的性子，现在应该正在公司忙得走不开才对。
门卫见沐绮恩像是认识钟斐臣，便叫钟斐臣登记一下，准备开门放行。
谁知沐绮恩却淡声制止：“不用了，我不认识他。”
“啊？”门卫诧异地看看两人，暗自嘀咕：这哪像是不认识啊，分明是故人重逢嘛。
钟斐臣也微微一愣，胸口胀满苦涩。
他早就设想过无数次再见到她时会是何种情景，也想过一定会碰钉子，可真正被她漠视这一刻，心里远比预想中难以承受。
“绮恩，你过得好么？”他努力忽视那些酸涩，温柔扬唇问道。
沐绮恩没作声，偏过头望向一旁的员工宿舍楼。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跟我出来……”
“绮恩！”身后一声清越欢快的呼唤打断了他。
他转头，目光迎上了一个双手拎着大包小裹满脸洋溢着喜色的英俊男人。
接着，他看见沐绮恩也绽开了如花笑颜。
门卫显然认识那男人，很快打开了大门。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沐绮恩三两步上前欲要接过男人手里的礼盒。
男人连忙躲开：“没多少，我拎得动。
“先把东西放你宿舍，再出去吃饭吧？”
要一起吃饭，还要去她宿舍？
钟斐臣顿时浓眉紧蹙：“绮恩，他是谁？”
他总觉得这男人很眼熟，应该在泷城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徐子霄这才注意到杵在旁边的钟斐臣。
他自然认得钟斐臣，若是在别的场合，他会主动自我介绍，但此刻他忍住了以往的社交习惯，想听听沐绮恩怎么说。
沐绮恩没理会钟斐臣，只微笑答应徐子霄：“好。”
徐子霄嘴角轻勾，跟在她后面走入大门：“明天元宵节，晚上泷江边有灯会，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
“嗯。”沐绮恩低低应了一声。
雕花大铁门“哐当”在钟斐臣面前关上了。
他不觉咬紧了下唇。
孤男寡女大晚上一起过元宵节，他们已经好到这一步了吗？
徐子霄向前走着，却没忘了身后那道默默伫立的人形立柱。
钟斐臣和沐绮恩离婚时，他正在国外工作，没留意泷城的新闻。
后来也没有刻意打听沐绮恩的近况，只以为她婚姻生活很幸福。
直到大半年前回泷城无意中听朋友提起，才知沐绮恩去了菀城工作，而且已经离婚快两年了。
“他还在外面站着呢。”徐子霄试探着瞧了瞧沐绮恩，“看样子他是想来找你复合。”
沐绮恩语气淡漠：“他怎么想，不关我的事。”
徐子霄揪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不说他了，说说我们待会儿去哪儿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说话间已来到单元楼下，沐绮恩停住：“东西给我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菀城人思想观念相对开放，一个单身女人领着单身男人去宿舍并不会生出流言蜚语，顶多让人以为两人在谈恋爱。
但沐绮恩一早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愿让徐子霄有任何误会和遐想。
徐子霄眸间闪过一丝失落，却依然云淡风轻，不肯松手：“我帮你提到门口，不进去。”
他这样坚持，沐绮恩总不好从他手里抢，楼梯里不时有人路过，她也不想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便依了他。
他也果然说到做到，到了宿舍门口便把礼物都交给沐绮恩，没多跨越一步。
放好礼物，沐绮恩拿上小香包，换上高跟鞋，同他一起出门。
经过大门口时，有两道灼烫的目光火辣辣地定在她脸上，她只当没看见，径直上了徐子霄的车。
徐子霄发动车子，往后视镜一瞧，只见钟斐臣也紧跟着上了后面一辆崭新的轿车。
那是某知名进口品牌新出的车型，应该是刚买不久，车牌还没办下来。
这是打算在菀城长住了？
“钟斐臣的车一直在跟着我们。”徐子霄飞快看了一眼旁边的沐绮恩，“要不要甩掉他？”
沐绮恩遥望着窗外的街边小店：“不用，有没有他，我们照样吃饭。”
她这样说，应该是不在乎了吧？徐子霄从车内后视镜里望着她的脸。
她脸上一片宁静，风雨不惊的，他有些琢磨不透。
两人来到了沐绮恩经常光顾的一家饭馆。
沐绮恩往里走，徐子霄正要跟上，瞥见钟斐臣大步追了过来。
他忽一侧身，挡住去路，轻笑：“钟先生什么时候改行做狗仔了？”
钟斐臣神情一凝：“我是来吃饭的，碰巧同路罢了。
“怎么，这里有规定不准我来？”
“哼！没人不准你来，不过，别人明显不想看到你，你还缠着不放。啧啧……”徐子霄嘲讽着摇摇头，迈步走开。
钟斐臣脖根一阵火红。
一团怒意顶上嗓子眼，但他很快抑制住，从容如常地在看得见沐绮恩侧影的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本想坐在沐绮恩对面，好能够多看看那张常常入梦的容颜。
可他又担心目光相触时，被她脸上的冷漠割伤。
沐绮恩让徐子霄点单：“你给我带了那么多好吃的，这顿饭我请。”
“真希望你不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徐子霄有些无奈。
“礼尚往来嘛。”沐绮恩佯作没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徐子霄很快点了三菜一汤，都是沐绮恩爱吃的。
此时店里客人不多，四周安静，他点的菜名都飘进了钟斐臣耳内。
连她的饮食喜好都摸清楚了，莫非他们经常一起吃饭？
钟斐臣愣愣捏着菜单，如鲠在喉。
随后，他听见徐子霄和沐绮恩侃侃闲谈，一会儿说到星妮最近研发的香水销量，一会儿谈起最新上映的国外大片。
多数时候是徐子霄在说，沐绮恩静静聆听，偶尔表达几句自己的意见，但她脸上会不时现出笑容。
说的也不是什么多有趣的事，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
钟斐臣舀了一勺白米饭塞入口中，顿觉无滋无味，难以下咽。
到饭点了，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周围的空桌都坐满了人。
有人高声招呼服务员点菜，有人在教训吵闹的孩子，把几桌开外那两人的说话声掩了下去。
“能顺便和你预约一下今天晚上去看电影吗？”徐子霄顺势笑问。
那部影片正好沐绮恩还没看过，她是打算去看的，但又觉得与徐子霄去不妥：“子霄，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我们不合适。”
她看着面前的盘子，低声开口。
“是因为他吗？”徐子霄正色道，“你想跟他复合？”
“没有。”沐绮恩不假思索，神色冷了几许，“跟他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我有那么差劲？”徐子霄打量自己一眼，自嘲道。
论家世、样貌，至少在泷城大众眼里，他可称得上是黄金单身汉。
“当然不是，你很好。”沐绮恩真诚地看着他双眸，而后又挪开目光，“是我配不上你。”
“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你哪里配不上我？”徐子霄激动地放下筷子，“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
沐绮恩讶然抬眸。
第一眼，毕业答辩后那天？
“我说的是真心的。”徐子霄眼神恳切，“朱丽敏也知道，不信你可以问她。”
那时他听说沐绮恩结婚了，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认识她。
后来得知她离婚了，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她。
这一定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他决心留在国内，进入家族报业集团，临时调派到自家公司驻菀城办事处工作，又在星妮新系列产品发布会上，正式向她介绍了自己。
“我离过婚。”沐绮恩平静地道出现实。
这个年代，离婚很少见，离过婚的女人名声不好听。
徐子霄没结过婚，还不到三十岁，家境优渥，随便就能找到一堆未婚的好女孩，何必惦记离异的她？
“你离婚是好事。”他毫不讳言，“正因为你离了婚，我才有机会追求你。”
他眼里难掩欣悦之色，显然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的过往。
沐绮恩只好从外界入手：“你家里长辈不会同意的。”
她说得不错，徐子霄也不隐瞒：“刚开始我爸妈确实不赞成，但现在他们看我这么坚持，都说只要我喜欢就好。
“他们只管等着我把你娶回家，等着当爷爷奶奶了。”
沐绮恩握着汤勺的手紧了紧。
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按理说徐家父母应该坚决反对才是啊。
内因外因都无法教他退却，她一时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心里有些乱：“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跟你见面了，也不要再联系。”
徐子霄惊愣，半晌，才扯出几丝不自然的笑：“我懂了，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没关系，我等你。”
沐绮恩双手搭在腿上，揪紧风衣衣角：“不要等。”
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从上一段婚姻的阴影里走出来。
但她清楚，在彻底放下过去之前，她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否则是对别人，也是对她自己不负责任。
感情债她还不起，也不想欠。
“我心甘情愿等的，你不要有负担，反正我还算年轻，等得起。”徐子霄又恢复一派乐观的模样。
沐绮恩还欲说点什么，突然身旁有道沉厚冷硬的男声抢了先：“她都让你别等了，你还非要自作多情？
“违背她的意愿还叫她别有负担，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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