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这会儿不在，王贺又偷偷地转过头找池含说话。
“你刚刚去厕所洗脸了？你是不是不舒服？把口罩拿下来我看看你脸红不红？”
“没事。”池含露出一个笑容。
王贺一眼就看出他神态萎靡，连笑都很敷衍，刚想劝说一番就看到池含狠狠咳嗽了两下，朝着自己挤眉弄眼。
“王贺！我最近没找你谈话，你老毛病又犯了是吧！”
班主任的声音由远及近，王贺总算看懂了池含的表情，讪笑着将身子转了回去。
庄呈抬头看一眼池含，眼神落到了他缠着绷带的手上，嘴唇抿了抿，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池含垂眸，口罩下的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狐狸似的眸子转了转，纤细的手指在课桌上轻轻敲击着，像计时一般。
在敲到第三下的时候，池含猛地拉住了庄呈的衣袖。
他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池含那张让人移不开眼的脸，眼眶含泪，整张脸有些红，眼神迷离，额头上还有些许汗，一口一口轻喘着气。
“帮帮我。”池含的嗓子有些哑，声音也很微弱。
这画面直至庄呈和池含断联了十年，他也依旧记得清楚，以至于每次自(我安)慰时，脑海里永远都会浮现出池含那张含泪轻喘的脸，和那句“帮帮我”。
庄呈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池含在发烧，即便当初和他再三强调两人不许搭话，但庄呈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你发烧了！”他伸手就要去拽池含的口罩，池安头往后撇，眼泪滑落，轻轻摇头，“不要。”
或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庄呈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这句话像在撒娇。
“我送你去医务室。”他举手，朝着走过来的班主任解释了一会儿。
池含听不太清他的声音，只觉得886从系统商城囤的体温升高药似乎有些劣质，副作用太明显，比真发烧还难受，耳鸣且头晕。
下次还是不能摊便宜，见了打折的就想囤，这是池含和886的习惯，明明积分多到花不完，两人还是改不掉这毛病。
要不然池含也不会选择那天晚上自己画淤青妆，直接让886从系统商城买老些个贴纸多方便。
毕竟当初池含也是从穷一路闯到现在的，不能忘本不是？
庄呈将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颈部，手揽住池含的腰，第一个反应在脑海炸出：腰好细，甚至产生一用力就会捏断的错觉。
手不由自主的揽得更用力了些，怕一不小心池含就会飘走。
去往医务室的路上，池含意识就已经不太清楚了。庄呈可以看到他额头上的汗，顺着眼窝、鼻子一路滑进口罩里。
原本池含还能走两步，这下一步也走不动，全靠庄呈搀扶。
这个姿势并不好借力，庄呈停下，一只胳膊从后背揽住了他，另一只胳膊勾起他腿窝，将池含轻而易举地抱在了怀中。
太轻了！
知道他瘦，但庄呈没想到他会那么瘦。一低头就可以看到池含跟个小仓鼠似的，脸紧紧地靠在自己怀里，口罩因为他急促的呼吸而轻微起伏着。
他大步朝医务室走去，丝毫没注意怀里的漂亮少年悄悄睁开一只眼。
“医生，这里有人发烧。”庄呈刚踏进医务室就喊道，声音因为剧烈运动而带着些喘，池含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女医生穿着白色大褂推开了玻璃门，手里拿着一个水银温度计指向了一个座位：“哝，把他抱到那，给他量一下。”
池含感觉自己被安置到了座椅上，悄悄睁眼就看到庄呈去拿医生手里的体温计，回来的时候，池含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池含？池含？醒一醒！”庄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池含费力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庄呈：“怎么了？”连鼻音都伪装得极为高超。
“你发烧了。”庄呈将手中的温度计甩了甩：“现在这里是医务室，把体温量一下。”
说完庄呈看向他，发现池含睁着那双水一般的眸子呆呆地回望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他估计被烧得神智不清了。
可这个时候的池含意识清楚的甚至能解出一道压轴数学大题。
庄呈坐在一边准备给池含脱校服外套，边脱边解释：“我现在给你把外套脱下来，把温度计放进去量体温。”
突然安静的池含像是被按下了按钮一样脱离了庄呈的控制，攥紧校服的衣领，眼泪瞬间涌出：“我不要，不要。”
同时身体向后远离，摇着头乞求：“求求你了，不要...”
“池、含...”庄呈的手停在半空中，口中最后一个含字音只发了一半。
还没等庄呈再说些什么，他看到池含闭上了眼睛又昏昏沉沉起来，只是手还在维持着攥衣领的动作。
“还没量吗？动作快一些，我好给他配药水。”女医生走过来看了一眼，还没说两句就被其他学生叫走，忙得不行。
庄呈别无他法，只能将他的手指掰开，轻松地脱掉了他的蓝色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在准备解开前面几颗扣子时，庄呈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红痕。
解扣子的手一顿，他的瞳孔收缩，太熟悉了，他对这种印记太熟悉了。
目光落回池含缠着纱布的手，上面已经被水打湿。庄呈垂下眸子，心里想他是笨蛋吗？不知道伤口不能沾水吗？
扣子解开，他将体温计塞到池含腋下，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衬衫是宽松款式，庄呈为了确定自己心里的疑问撸起了他的袖子，看到了胳膊大大小小的淤青。
呵，果然是这样。
庄呈突然浑身无力，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脏开始发紧疼痛。他同样撸起了自己的袖子，上面也是各种淤青，同时也多了许多暗褐色旧疤。
他转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就在手指距离池含耳朵几厘米的时候，女医生的声音响起。
“量好了吗？”
庄呈从失神的状态回来，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嗯，好了。”
他拿出体温计看了看：“39℃。”
“行，我这就准备给他睡衣。”女医生拿回体温计，看了庄呈一眼：“对了，你得陪他旁边啊，他现在人有点晕晕乎乎的，输液的时候你得看着点他。”
“嗯。”庄呈点了点头。
女医生提前配好了药，不一会儿走到池含面前，看了看他缠着绷带的手换了位置，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女医生调节好滴速就离开了。
“谢谢。”一声唔唔哝哝的声音响起，隔着口罩有些模糊。
庄呈转头看到池含醒了，但依旧没什么精神，眼皮懒懒的，像是夏天站在太阳下被直射的睁不开眼一般。
“嗯...你醒了？”问出这句话庄呈才觉得不对，于是重新问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池含撒谎不眨眼。
“你走吧。”他接着上句话说，声音微弱，因为生病听起来并不精神。
“医生说了要留人在这里。”庄呈转头，看到池含垂着头，像是要将自己的脑袋缩在怀里，莫名的想让人摸摸头。
但庄呈控制了自己的冲动。
“没关系，我会和医生解释的。”池含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坚决，语速很快，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说出的。
886在一旁疑惑，着急得不得了，这怎么还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但它又不敢开口，因为怂，怕池含扣口粮。
池含说完话就没去看他，低着头也看不到表情。察觉没人回答，他以为庄呈回去了，抬起头才发现庄呈靠着椅背眯起了眼睛。
“在哪儿睡都一样，刚好这里有空调，比教室舒服多了。”
庄呈说不出什么体面好听的话，只能别扭地表达着善意。但池含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886机械手中的零食掉落，两只眼睛变成了问号，嘴巴张的跟Type-C似的(？□ ？)，发出了灵魂质问：【这也可以？】
见这瓶药水即将输完，庄呈喊了医生换水，眼睛瞟到了他手上的绷带，默默地走到了另一边。
“帮我拿瓶碘伏和绷带。”
女医生熟练的从架子上拿了递给他，庄呈接过来后看了看手中两样熟悉的东西，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算了，他还是拿了过去。
在心里组织了许多借口，最终他没说一句话将东西放在了池含手边。
看见东西的一瞬间，池含惊讶抬头：“这个是...我...那个...”
“就是给你买的，你不知道伤口不能碰水吗？”庄呈还是那样冷漠，但池含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池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得庄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清醒。
“可我不方便，好的手还在输液，一会儿我再...”
“呵，我给你弄吧。”他长叹了一口气，将池含手上的绷带解开：“你这绷带缠的乱七八糟，沾点水就会湿透，蠢。”
最后一个蠢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池含没听到。
886：【……】
不过它总算知道昨天晚上池含那句“我有打算”是什么意思了。
“你看起来很熟练？”池含小心翼翼地问，庄呈涂碘伏的手一颤，力气不受控制，疼的池含轻哼了一声，“嘶。”
庄呈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加快，包扎的又漂亮又紧实。而后他抬起头看着池含的眼睛，冷笑了一下：“你不是早该听说了吗？”
池含看到他站起身，扔下一句“既然你清醒了我先走了”就准备离开。
终于他情绪爆发，浑身发抖，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般：“所以你要说出去吗！”
庄呈转过身子，拧着眉：“什么意思？”
“我身上的伤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一瞬间，庄呈像是被雷轰炸了一般僵在原地。他看到池含绝望的眼睛和颤抖的身体，记忆瞬间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痛苦的自己。
他不自觉地走到了池含面前，手伸向池含的耳朵，轻轻地勾下口罩带子，嘴角的红痕，一侧脸颊的淤青都随着庄呈的动作展现的一清二楚。
池含仰望着他，眼眶蓄满泪水，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庄呈听到池含问：“庄呈，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瞬间，庄呈将池含抱在怀里，紧紧的搂住，像是要将他嵌入身体。
886：【震惊JPG】【怀疑JPG】【坦然接受JPG】【佩服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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