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接连几天放晴，林春玉就宅在屋子里打游戏。像今天这种头天赶海了的，他会拿一整天来处理海产品。
他刚接好一盆水，拿不要的牙刷搓了两枚贝壳，门被敲响，是白清。
林春玉倚着门，看白清举着手，说要送他东西。
林春玉：“你为什么要举手？”
白清的手臂抬到最高，加上他本来就高的个子，手上拿的东西直接超过了林春玉家门的高度，林春玉探头出去看，发现对方拿着鱼饵。
白清解释：“不是我要举手，拿东西就是这样。”
林春玉碰了下他的胳膊，白清的手能放下来了，“……咦？”
林春玉：“多累啊！以后都这样拿东西吧，轻松一点。”他完全没有觉得奇怪，彻底把白清当成了需要人好好照顾的智障，拿幼儿园老师的态度来对待白清。
林春玉不了解精神病，看白清总是傻傻的，就默认是智力受到影响的那种类型，林春玉怜爱包容。
林春玉收下鱼饵。白清看林春玉没有什么表示，问：“你怎么不笑呀！”
林春玉不解：“什么？”
白清送了林春玉不喜欢的东西，感觉林春玉对他的态度微妙的变冷了。他着急得快要上手比划，“你昨天收到礼物就笑了。还有你今天早上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回家……”他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可怜。
林春玉理所当然地说：“因为这里是小河村。小河村有很多村规，其中一条就是每人会在每人各自的家里醒来。而且，我不喜欢鱼饵。”
白清呆了，“什么？！你不喜欢，跟我说，我换一个送就行了。”
林春玉耐心地再次给白清科普，“因为这里是小河村，还有条村规是一旦送礼，就必须收。”
鱼饵可以放在蟹笼里吸引水生物，比自己一个个费劲找要方便，适合林春玉喜欢捡贝壳的爱好，所以他才选择送鱼饵，很用心的……
白清失落地垂着眼睛，浅色睫毛长长地投出影子，林春玉欣赏地品鉴了会儿。白清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挑选鱼饵作为礼物，更是让林春玉非常受用。
白清直接问：“那你喜欢什么？”
白清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林春玉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了，他说：“我不能告诉你。”
白清学会举一反三，“这也是村规？”
林春玉：“是的。”
白清嘴里念叨：“小河村，小河村，”他生气地说：“小河村！”
他不敢在林春玉面前发脾气，偷偷地快速瞥了眼林春玉，放低音调，窝囊地继续嘟囔：“小河村……”
他想找机会补救，看见林春玉屋里摆着工具，就提议帮林春玉洗贝壳。没想到林春玉的眉毛皱了起来，委婉地说：“如果我们关系再好一些，我很乐意邀请你到我家来玩。”
白清被接二连三刺激得眼前阵阵发黑，“你、你昨天都到我家来了。”
林春玉：“你同意我进你家，我没同意你进我家，两个不互通。”
听着很无情，可这都是小河村默认的规矩，林春玉在小河村长大，认为再正常不过。
林春玉看白清快哭出来了，半安慰半提示：“你可以多找我说话，送我东西。”
白清不敢乱送东西了，他说：“那我去拿把椅子，坐这跟你聊天。”
好傻！林春玉忍不住笑，“没有这么多话聊！你忙你的去。”说着关上门，将白清隔在门外，不给对方继续接触的机会。
白清在太阳底下站了会儿，发现林春玉真的没有出来的意思，蔫头耷脑地走了。
白清去买了些种子，免不了和人交流，除了林春玉以外，他全都很排斥，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他买完东西，一路跑回农场，在这天剩下的时间里种地。
他被黑心公司压榨得无法适应完全闲下来的节奏，必须找点活干，但农场太大，光清理都要好几天，没有钓鱼来得成果快。
他必须立马看到回馈，否则就不舒服，这是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状况带来的影响之一。
所以，他回村之后一直没有管农场，天天跑去钓鱼。直到昨天带林春玉回来，才发现实在乱得看不下去，便开始翻新。
他把外面简单清理了下，除杂草敲石头，总算清理出一小片规整的地方。
干净一些，林春玉下次来的时候看见，对他的印象就好一些。有了这条幻想中的回馈，白清干活干得很起劲。
他将种子全部洒在地里，浇完水，差不多快用完精力。他整理了下仪容仪表，跑去敲林春玉家门，手还没放在门上，林春玉刚好出来。
林春玉啊了声，“怪不得天黑了。”
白清听不出林春玉的调侃，抬头望天，没话找话似的：“嗯，是天黑了。”
白清眼巴巴地追着林春玉看，林春玉没法放着他这傻大个不管，怕他一个人出事，得找个地方安置他，就顺手一并带去了自己出门的目的地，餐馆。
小河村规模小，只有一个餐馆。今天周日，无论双休单休都放假，村里手脚顺畅的都来了，年轻人尤其多。林春玉好不容易找到个空座位，点了热蛋酒，一些简单的凉菜，自顾自吃了起来。
蛋酒是甜的，往水里加一些醪糟，滚沸之后，打两个蛋，冲成蛋花，就可以盛出来喝。实际上，它的酒精浓度不高，几乎没有酒精味，更接近于饮料，当夜宵喝着玩的。
林春玉吃掉半盘凉拌黄瓜，又脆又凉，正享受着，发现白清傻站着不走，奇怪对方怎么还在自己旁边。
林春玉像傻子的家长，不知道怎么溜傻子才能耗费掉好动的傻子的精力。他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努力思考，等筷子重新动起来，林春玉说话了：“店里有两台游戏机，你去玩那个，不费力气的。”
白清问：“好玩吗？”
林春玉不说话了，往嘴里塞黄瓜块，咔哧咔哧吃下去，含糊地说：“大概好玩吧，反正挺耗时间的，玩累了就直接回去睡觉。”
白清是被戳一下动一下的机器人，听话地去玩游戏机，游戏内容简单，操作难，主要是容错率低，硬要类比，大概是俄罗斯方块、下一百层那种，开头不难，坚持难。
重玩一局要挺久，赢又赢不了，白清死磕上，玩了一局又一局，直到林春玉叫他，他才发觉已经很迟了。
林春玉看白清不慌不忙，问：“你不赶紧回去睡觉吗？”
白清不好意思地绕了两圈头发，“我穷，倒在外面不会扣多少钱。”
林春玉：“你不是天天钓鱼吗，怎么会没钱？”
白清解释，他的所有东西都囤在家门口的箱子里，一个都没卖，他说：“我想把每种都留着，万一哪天用的到，我却刚好差这一种，怎么办？”
泡醋的凉拌菜在林春玉嘴里留下酸溜溜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脱口而出：“你家地大，才放得下那么多箱子。”
林春玉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要把话塞回去似的捂住嘴。他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话说回来，又有哪种意思？仇富吗？
没有到很恶劣的程度，大概是一闪而过的羡慕。刚回来就继承那么一大片田，虽说有“废弃”的名头，但只要好好打理，肯定不差钱。
越想越多了，林春玉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好在白清傻，没有听出林春玉小小的阴暗面，他说：“我在收拾了！”
他怕林春玉不信，要领着林春玉去看。林春玉出于说错话的心虚，白清提什么，他都答应，稀里糊涂地跟着人上了路。
到了村中心和农村衔接的那段小路，灯火通明，插了很多火把。
白清：“这儿不像大道有路灯，太黑了，所以我简单弄了一下，之后有时间，我再修修路，就不会是难走的泥地。”
他不羞于展示自己，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明摆着“我做了这些，来夸我”，他的眼睛被火光照得亮起来，如果不夸他，都会叫人过意不去。
而且这话说的，像是默认林春玉之后会经常走这条路来白清家，让林春玉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惜一切都被火把曝光，无处可藏。
春天的晚上有些冷，林春玉凑近火把，烘了烘手，“挺好的。”
他嫌自己夸的不够，补充：“很暖和，很亮。”
火把插在路中间，虽然能够均匀地照亮两旁，可是会挡路，如果拉个大行李箱，就过不去，这要怎么解决？林春玉向白清提出疑问。
白清走给林春玉看，“火把可以穿过，如果是其他就不行了。”
林春玉胆战心惊，生怕烧着了，但居然真如白清所言，一点影响都没有。
白清看林春玉困惑地眨眼睛，五官舒展，非常可爱，一时间没有立马开口解释。
林春玉突然说：“哦！因为这里是小河村。”
一遇到搞不出结果的东西，林春玉就归结到小河村身上，这里确实是个神奇的村庄。
白清跟林春玉商量：“之后换成路灯，会不会更亮？”
林春玉：“不要，路灯挡道，火把可以穿过去走。”
林春玉认真听了白清的话，这让白清很高兴，两人协商过后，决定保持现在的小路状态。
到达农场，白清打开箱子，势必要让林春玉看到他确实有在听建议，有在做。
他把箱子一个个清空，搬到村长每天统一运输的送货箱，等到村长凌晨来清点货物，赶早卖去别的地方，家里就没有杂物堆积，显得清爽利落，兜也鼓了起来，有钱了。
林春玉制止白清一股脑把鱼全部卖掉的行为，他犹豫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指了几条鱼和杂七杂八的一些，“这些留下。”
白清没问为什么，林春玉叫他做，他就做。
白清整理剩下三个箱子，两个拿来装零碎的东西，一个拿来放刚从鱼堆里理出来的漂亮贝壳，说洗干净之后给林春玉带回去。
这么一折腾，居然和昨天的情形一样，林春玉只来得及在白清家睡下，躺在床上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新换了床上三件套，比昨天睡白清睡过的要好多了。
林春玉被清爽的洗衣粉味道包围，他想：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一点防备都不存在。
林春玉天然地信任白清，他翻了两遍身，明白了：因为我们村没有不和谐因素的设定，是个百分百友好的地方。
林春玉想通了始终困扰他的问题，更加理所当然地接受白清的热情，尽管他心中没有对等的积极性。
白清扒拉林春玉垂在床边的手，想跟林春玉聊天，林春玉把手收回去，缩到被子里，“不聊，聊个十分钟，就要强制关机了。”
白清缠着他，“没事的，聊天的时候时间不会走。”
林春玉看挂在墙上的时钟，“真的吗？”
白清顺着林春玉的目光，同样看着时钟，他说：“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一口气不停地说，不让这段话断开，果然，连秒针都没动。
林春玉被白清逗笑了，他隐约感觉什么东西在往上升，很缥缈，像是……数值？可是白清今天刚送了他不喜欢的礼物呀！
难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傻不拉几的人，背地里偷偷装了什么模组？一句话升一颗心的那种，还是见面就直接拉满的那种？怪不得长得这么合他胃口，都是阴谋！
林春玉心想，这样可不行，我得少跟这人讲话。他假装矜持地只说几个字：“那好吧，聊聊。”
他没装成功，自己先忍不住打开话匣：“我想知道，之前的地为什么东一块西一块？”
白清不知道该不该讲，眼见着秒针在他的沉默中颤了下，要往前跑，他赶紧开口：“我在城里没有怎么睡觉，回村之后连睡几天，每天醒一小会去吃东西，有天我眼睛都没睁开，走在屋里的时候差点被一个东西绊倒。”
他又在纠结要不要讲了，呼吸了两下，接着说：“我、我那时候脾气不太好，直接把那个东西踢爆，里面掉出来好多种子，抓起来扔到外面，就这样散落地长出来了。我睡饱了才知道，那是村长送我的新手农夫大礼包。”
林春玉还以为多严重，原来只是起床气，或者是犯精神病，还有对白清曾经城市生活的透露。
在林春玉看来，是病就有治的方法，他没把白清的“坏脾气”多往心里去，他打游戏的时候，脾气可比这坏多了。
林春玉环顾白清的小房间，指指窗户，问：“从这里丢出去的？”
白清羞愧地捂着脸，发出闷闷的声音：“嗯。”
林春玉：“以后别乱扔了。”
白清：“嗯。”
一个话题形成有问题有解答的循环，到此终结，白清抓耳挠腮地想下个话题，突然嗒的一声，被迫停下的时分秒终于归位，到了两点。白清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合上了双眼。
白清（举着东西）（狂奔）（在整个小河村跑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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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别人家的床就是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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