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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97章

“指挥官身份核验——”

“人脸识别中——”

“识别成功!”

“指挥官:玄司尘,批准进入——”

一个清俊的人影大模大样闯入,如散步于后花园般,如果这里不是受理所核心机密仓库的话,以他的秉性,这番行径也不是什么奇事。

“调取全息娱乐发展档案。”甫一进入,他就目的明确。

这里是全自动智能ai接管,需要查找什么直接语音提取。

很快,一声提示音:“全息娱乐档案准备中……”

眼前闪过一个个文件夹,一轮轮筛过,不少尘封往事被再度提起。

玄司尘像是没什么耐心,随手挑了一个翻看起来。

看到不解处,他眉头轻轻一锁。

自言自语道:“小智ai是在二十年前成型的,为什么最后这个程序会到昆役手里?”

越说越觉得有问题:“他混入全息娱乐为什么要重新启动小智程序?”

系统管家的倾听窗口闪了闪,将他无心之语试图理解,最后当然一无所获。

系统生硬道:“您的问题无法检索,请重新输入……”

玄司尘漫不经心扫了眼系统,自嘲道:“算了,我和你说什么……”

像是这系统是这寂寥之地唯一能作伴的东西,玄司尘长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不自觉多话起来:“你恐怕也没想到还有被作为始作俑者追责的一天吧?”

超出理解范围,系统闭嘴不再回话,并合理怀疑这个人类是薅他来寻乐子的。

不多嘴,这人类也不满意,冲它撒气道:“怎么不说话?以为朕是来找昆役被删除档案的?”

外面乱成一锅粥,掘地三尺地找他踪迹,谁能想到他闯了时空所的机密仓库,在里面逗人工智能玩。简直人神共愤。

又没等来回音,玄司尘终于泄气般将身子瘫在椅子上,漫无目的地翻档案打发时间。

忽然,一丝诡笑从他嘴角泛起,起先是一小浪波纹,最后变成惊涛骇浪,沸腾着拍打礁石,像是要从浪底诞生一个恶魔。

“昆役那部分丢失的档案确实很耐人寻味,转念一想,或许不是删除了而是被另作他用……”

话音一转,他又谦逊道:“不过,这些都是我边边角角的猜想——”

“比不上你的存在。”玄司尘死死盯着系统的全息投影,好像那里有一个无形的敌人。

迎接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期待了很久。

可这空旷的操作间,分明只有他一个人影端坐其中,没有第二个活物的任何痕迹。

他诡笑不减,一句比一句直白:“真是不可思议,我该叫你什么呢?”

“时空所系统管家?还是全息娱乐小智ai?还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晴先生?又或是——”

他恶劣一笑:“叫你玄光潋呢?”

空气好像就此凝滞,好像所有生命就此消失了般。

十秒后,玄司尘面前的全息投影波动了一下。

像是心脏在仪器检测下的心电图。

“你好啊,玄司尘。”玄司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和自己打招呼。

玄司尘温温一笑,回道:“你好,玄光潋?你想听我这么回答吗?”

说到这里,他先抑制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朕以前总想着能分身出另一个玄光潋来陪朕玩,它能懂朕的想法,能和朕离经叛道,做朕最坚不可摧的后盾……没想到真的有实现的这一天。”

他想起许律的评价,终于感受到一种妙不可言的贴切。

他兴奋道:“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还真是……”话音一冷,喉咙梗塞地作呕,“意外地叫人恶心。”

系统学着他的语气,也不冷不热地嗤笑一下:“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寡恩呢。”

这声标志性地熟悉感,让玄司尘愈发对它感兴趣。

他笑道:“我道单于聂那小子怎么发了疯想抢朕的游戏币,你从那时就盯上了朕的行为模型吗?”

“不,那是你吗?”玄司尘怜悯道,“一个残缺的程序,能有什么真知灼见?不过是修改你的人,让你对朕产生了这种扭曲的幻想?”

他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颈环,冷笑道:“有了这个东西,让你通了七窍一般大彻大悟了吧?朕的行为模型这么奏效吗?”

晴听了良久,有些失真的声音不近不远,带着标志的轻蔑:“你想激怒我?可你还不了解自己吗?当无法摆脱现实的残酷,你不都是顺从承认的吗?”

当遇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样惊人的通透,同样犀利的思维,同样巧舌如簧地辩演力,玄司尘与晴就像真假美猴王一样,不约而同地将一身本事用在了对方身上。

不同之处尚未找到,但处处的相似,简直能让彼此将牙口咬断。

真想置他(它)于死地啊!他们心照不宣地想。

晴阴恻恻道:“在褚诃荣给你套上定位颈环之前,我确实需要你那份模型数据——”

它很快转忧为喜:“但你那个队友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你见识过自己身上跳跃的,鲜活的,源源不断的数据吗?像鲜血一样,注入的那一刻,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像一个人过。玄司尘,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玄司尘闻言,眉头狠狠一皱。

是了,一个人的思维全部诠释在他的行为里,这是破解一个人最暴力的手段,也只有晴能做到了。

一想到自己是被这样胁迫着,走上今天这一步,玄司尘就咬牙切齿地憎恨这个衍生出来的复制品。

“真是给你饿疯了?昆役就没教你点有用的?”他讥讽道。

谈及昆役,晴的态度也很激烈:“昆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配教我什么?”

“……”玄司尘察觉到一丝异样。

忽然,他跳过纠缠,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昆役这么回去是他自己算计好的,还是有你的插手?”

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昆役不是主谋,可他若是主谋,又为什么一开始把自己送了回去,他不至于犯低级错误。

晴古怪地反问:“很重要吗?”

玄司尘冷笑一声,耸耸肩:“重要啊,你不就是他意淫的产物吗?把朕当做他私有的所属物,必须纯洁无瑕,必须像一个神祗,必须永远满足他的幻想,必须成为他想象中的玄光潋。”

他缓缓道:“看到朕身边有这么多人,他很痛苦吧?”

昆役会如何审视他这个残次品?恐怕像是看到了失控的傀儡师本体,为自己作品的不完美而极端疯狂。

“朕不再是他成就感的来源,无法接触朕操控朕的感觉,痛苦得他发疯吗?”

“他不惜离开贡级云,就等来这样一个折价的玄光潋,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毕生的心血都毁了?”

玄司尘一顿,带着前所未有的透彻,直视晴外壳下的宿主。

“所以,他有意识到,朕从来就不是他的缪斯这个简单的事实吗?”

“……”这次,晴良久没有说话。

他意识到,玄司尘一切都想起来了,现在他在等昆役自己告诉他,讲述这段扭曲又讳莫如深的寄生。

晴道:“纵合二年,昆役年十五,新科进士曲江宴请,他投湖自尽,是你救下了他。”

记忆回到久远的午后。

昆役浑身湿透,疲倦睁开双眼,脑门上还贴着一片枯叶,他没死成。

救他的是一个十岁大的小孩,衣着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眉宇间都是烦人的睥睨味。

昆役看了一眼就烦躁地闭上眼睛。还不如让他沉湖呢。

小孩甩着绳索,这就是他刚才套着昆役脖子拽上来的那条。

他翻来覆去审视着昆役,先不高兴了:“什么人?”脚踢了踢他,“怎么想不开要死在这?”

“啧,袖子被你弄湿了,真麻烦!怎么不说话?不认得我吗?”

昆役红着脸气圆了眼,愤愤道:“你是谁……?”

小孩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玄家十三公子,玄光潋。”

接着,又怪道:“这都不认识?难怪要跳湖。”

昆役本就不想活了,这小孩还往人心窝子捅,他就是再好说话,也忍不了:“我家破人亡,世上已经没有我记挂的人了,我寻死不是很正常吗……”

人之将死,他早已顾不上尊卑有序,就是得罪了这个世家公子又能如何?

谁料,那小孩歪了歪脑袋,真心实意好奇:“家破人亡?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寻死?”

昆役从没听过这样的歪理,他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你没有心吗?”

他猛地跳起来,这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其实还能高一寸,不管不顾一冲撞,小孩被他推一趔趄。他第一次没将人扶起来,心道反正过不了几天,自己就会被找上门狠狠揍一顿,倒不如现在过把嘴瘾。

他边跑边喷:“玄光潋!我记住你了!我讨厌你!你迟早也会家破人亡!天下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你!”

真是倒霉透顶了!遇上了一个怪人!他心道。

“你……”果然,玄光潋在后面鼻子都气歪了,气得跳脚,“你跑什么!和我说说话怎么了……今天还没有人和我说这么多话呢……喂!”

见人跑远,他扫兴踢了把脚边的石子:“讨厌鬼!难怪要寻死!”

昆役如他说的那样,真的记住了这个名字,气得翻来覆去地念叨,甚至忘记了寻死。

等了许多天,却没见那世家子弟带人找他算账,他疑惑更甚,竟有点想知道这玄光潋究竟是个何方神圣?一想又恨恨唾弃,肯定是蜜饯朽罐养出的混世魔王!

可打听来的消息却和他的猜想大相庭径。

“玄光潋?那家伙只会自吹自擂,说什么十三域千年一遇神童,不知道是谁传起来的,也只有他自己会信了。”

昆役不动声色地点茶:“这样么?还以为他很厉害呢。”

“厉害什么?再厉害也不是只能当个庶子,再厉害玄家谁拿他当回事?只有他见老祖宗,还要祖母亲自倒茶,长辈说话,他从来不往心里去,有一次直接让大伯伯下不来台,郡主家的小孩,他也是说动手就动手,这种人,根本不会讨人开心,怎么会有人喜欢他?”

昆役道:“就没有人能治住他?”

“有啊,他娘啊?哈哈哈,他娘对别人都和颜悦色,对他就可凶了,只要他在外惹事,回去必被罚跪,幸亏那母老虎不是我娘,谁家妈不向着自己孩子,我爹打我,我娘从来都护着我,他母子就是另类,跟对冤家一样。”

“你知道你知道——有一次我故意告状,说我玉佩丢了,偏说是他偷的,你猜怎么着,他娘又把他揍了一顿,这次哭天抢说自己生了一个不孝子,还要亲自去玄家祠堂领罚,玄光潋那小子都傻了,每顶一句嘴,就是一巴掌,那巴掌声我在东院都能听见,二叔说让劝一劝,我看这又什么好劝的,自家妈教训自家孩子,他娘不总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看啊,就该打。”

昆役愣住了,他被自己寻找的答案扼住喉咙,有些难以呼吸。

“然后呢?”他道。

“然后他娘真去跪了祠堂了,他本来躺在地上装死,到了半夜又跑到祠堂找他娘,你若问我这些怎么知道的,嘻嘻,我们商量着锁了他院的门,那小子被冻在外面进不去,他不去祠堂,就要站在雪里一晚上了!”

昆役的茶洒了,他看到自己细细颤抖的手,想起无数个与西风相伴的夜晚。

他觉得自己的躯体,已经先一步再为那个人悲鸣。

玄光潋没有蜜饯搭成的象牙塔,他也不是金枝玉叶的贵子,他是一个何等孤独的人,孤独到苍白的人生画卷和他有惊人的相似。

昆役好像天然能感受他的孤苦。

“也许他是心疼他娘……”他冷不丁反驳道。

“你说什么?”

昆役察觉自己的失言,低下头:“没什么。”

“对了少爷,您的玉佩真丢了吗?”

“怎么可能?那可是姥姥送我的,我把玉佩藏在□□里,他这不是就找不到了……”

忽然一声冷叱——

“原来是你敢陷害我?”

昆役不肖回头就知道是那小孩,两年未见,他长高了不少,那丰神俊朗的冠玉容颜,也俞是出落有成。

昆役又动摇了,这样的人真的没有人喜欢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卑贱的他有共鸣。

“玄光潋!你从哪冒出来的?!放手放手!我要告诉你娘!”

玄光潋揪着他脑袋,冷嗤道:“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着提着人狠狠往桌子上一砸,昏黑的木料像是裂开蛛纹般的裂隙。

别的小孩惊恐叫道:“玄光潋!你又下死手!别打了!别打了!”

玄光潋的眼睛很亮,猫儿一样欣赏着人们的恐慌,他扯出一个颇有成年后英冷的诨笑:“叫声爷爷我听,呵,算了吧,连你也配当我孙子?等我玄光潋做了丞相,把你们一个个都满门抄斩。”

昆役忽然福至心灵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跃然脑中。

他故意夹杂在人群中撺掇道:“玄光潋!你凭什么做丞相?丞相都是东林书院的圣贤的得意门生,你也配和他们相提并论!”

他心中激动:玄光潋,你要是想要变得强大,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果然,玄光潋踩人脑袋上一愣,认真想了想,哼道:“东林书院?这有什么?只要我玄光潋想去的地方,就没有去不到的!”

昆役的心像是被重锤击下。

清晰而骄傲的俯视感,这种无条件地自我疗愈鞭策,并无条件征服掌控的力量,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感到自惭形秽。

他似乎永远都不会自怨自艾……

昆役有些不是滋味,他仍是好奇,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真的永远不会被打败吗?

他对玄光潋道:“你知道其实这些不用你动手,如果你有个家人有个朋友,他们会帮你打跑这些人,或者说,有个家人朋友,你也不会因为势单力薄被欺负了!”

玄光潋终于注意到他,皱着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昆役心道这都不知道,不耐烦道:“我就是想说,你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玄光潋瞪眼,不可置信道:“蠢货,你知道这样有多厉害吗?你不觉得我很厉害吗?”

他对着昆役比划了一下拳头,“不觉得的话,我也揍你。”

他是那么真心实意,以为所有人也是这么想的。

昆役无话可说,只能骂道:“真是个怪物!”

玄光潋毫不在意:“我就当你夸我了。”

回去后昆役又气了三天。

怎么会有这样目中无人的人,他甚至没有认出自己!明明过得那么惨,就不能有点惨的觉悟!还到处惹祸他就不嫌自己倒霉吗?

忽然,耳边一声慈祥的声音催促道:“怎么了,昆小友?你不是目睹了七郎被老十三欺凌的过程了?东林圣贤在此,你不要害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这是告玄光潋状的好机会,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孩子有点腼腆。”主母对圣贤解释道。

圣贤有些为难,已经看透了玄府的意图:“玄夫人,贵府七郎性情确实很好,但他似乎真的不适合入仕。”

忽然,昆役听见自己鬼使神差打断:“东林书院求才若渴,是十三域修行圣地,如果实在找不到适合的弟子,其实也可以另辟蹊径,也许见一面深刻谈一谈,才会知道适不适合,没准越离经叛道的人越有负气含灵的想法……”

受到灼灼审视,昆役羞惭地低下头:“一些拙见。”

听不听都无所谓,可千万不要被玄家主母记恨上就好……

谁料,圣贤却被说动了:“这位小友所言不无道理。”

给自己小儿子争取到了机会,主母也很开心:“不妨见一见。”

这次见面,玄光潋入仕。出奇地顺利。

看到玄光潋作为关门弟子跪在东林书院门口行拜师礼时,昆役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是一个无形的手,将玄光潋推进了众人视野,推进了东林书院。

“恭喜。”他混在人群中,视线从未离开过这个开始散发光芒的天之骄子。

好好走,我等你当丞相的那一天。昆役如是心道。

昆役从那一个时刻突然地欣喜。不知道是为那个孤独却会救下寻死小孩的玄光潋欣喜,还是为了那个心如死灰憎恨一切,永远走投无路,永远倒霉透顶的弃犬昆役欣喜。

他好像找到了世界上唯一的联系。

他和自己是那么地相似,就像是共鸣的玉珏,他的痛苦好像有这样一个人会懂。而这个人又会带着他们的痛苦所向披靡。

虽然他记性那么差,又那么地眼高于顶。

可昆役就是看他亲切,愿意包容接纳他的所有缺点。他从来没有这样地喜欢一个人,想和他永远做孪生兄弟的那种喜欢。

他心中一遍一遍地琢磨这个名字,他觉得这个人注定和他一样,是不同于庸世俗物的妙人。

玄光潋学业有成,得到大儒青睐,一路成为东林书院最负盛名的弟子,他开始收敛那刺人的征服欲,他开始越来越像一个世家公子,他开始越来越能和形形色色的人谈笑往来。

他开始越来越像一个权贵。

昆役第一次有一种成就感。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完美的人物正在他手下成型。

他在成就玄光潋!

玄光潋是太阳下的昆役,昆役是阴影下的玄光潋。

他要玄光潋得偿所愿,他要玄光潋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人!

他确信,玄光潋在梦境中一定和他一样,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告诉他——“你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现在他来做这个白胡子老头,他会带给他未知的所有气运!

玄光潋不负他望,他的灵气聪慧很快发挥作用,他几乎很快就摸清了世家大族之间的潜规则,并灵活地把玩。

玄光潋的超凡脱俗,既让昆役得意,又让他有些无聊。

他甚至希望玄光潋闯些乱子,好让他这个塑造者也有雕琢的余地。

这一天很快到来了。

在党同伐异的政堂,昆役希望玄光潋尽快投入太子党,但玄光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不表态。

昆役意识到,这是一场极为惊艳的棋局开场。

最道尽途殚的残局,往往能走出最精妙绝伦的棋步。

他借人传递消息,宣扬玄光潋的同窗朋友是主战派,他知道以玄光潋的疑心,一定会堤防此人,果然,在一天宴后,两人撕破脸皮,玄光潋发现这一切都是丞相府的阴谋,立场动摇不定,就差一个决断。

昆役仍不满意这个结果,他要玄光潋杀死这个东林书院的同窗,以绝后患,为此不惜叫来羽林军,险些致玄光潋于死地。

在自己死还是朋友死的选择中,玄光潋没有第二个选择。

果然,玄光潋动手了,他一剑封喉,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玄光潋没哭,昆役却哭了。

他将自己的胸口掐的青紫,明明是他逼玄光潋做出的选择,他却仿佛能从玄光潋身上感受到世界上最浓郁的痛苦。这种痛苦让他如痴如醉。

他迷上了这种极端而扭曲的痛苦。

就该这样,一个完美的圣子,就应该经历无数次涅槃重生,经历三昧真火的一次次淬炼,然后成为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当然,昆役不会懂什么是艺术品,他是天然美学的追逐者。

但昆役没想到自己的作品会有脱离操控的一天。

在玄光潋背负着两个人的意志,离丞相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时,他忽然发了疯,说受够了,他诅咒所有靠近他的人统统去死!他要离开京畿,他要去十三域归隐做一个耕田夫。

没有人能拦地住他。

昆役气疯了,他比所有人都愤怒,他恨不得立刻现身,狠狠扇玄光潋几个巴掌,把这个狂妄自大的肤浅小人打醒!

他知不知道他走到现在背负了多少期望,他知不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都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他怎么敢这么任性!!

但听到玄光潋神志不清地念叨“讨厌小孩,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昆役却恨恨愣住。

他无比自然地认为这个小孩,就是他和玄光潋初识的自己。

他又迷茫了,他无比复杂地看着被囚禁的玄光潋。

原来……原来玄光潋从来没有忘记他……

原来他才是导致玄光潋放弃一切的元凶……

他渐渐冷静下来,拂过玄光潋沉睡的脑袋,那时他21,玄光潋16,对方的面容似乎稚气未脱,却已经是手握大权的少府。

如果他是他的弟弟,也许每月休沐他会带他去城外踏青,他觉得玄光潋一定会喜欢南山寺地白玉兰。

最后他不留痕迹地走了。

玄光潋不需要知道他的存在。既然是因为他,让玄光潋割舍不下尘世,那就由他动手斩断着条羁绊吧。

那得天独厚的圣子,不需要一丝一毫没用的情感。

他设想了一下,哪怕有一天玄光潋的剑尖指向了他,他也许也会死而无憾地闭上双眼。

在玄光潋被囚禁的第三天,由一个带着肺病的女人端入一碗汤药,送给了玄光潋喝下。

玄光潋对她很冷淡,女人也没有逼他,但紧随其后的人当着女人的面,将汤药强硬灌下。

女人吓傻了,玄光潋剧烈地挣扎,血红的双眼一直紧紧盯着女人。

他极端地恨,却想不清自己到底要恨谁。直到一碗汤药灌下,他死灰一般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但他实在想不起来。

好像外面的人在等他的一个态度,可他已经陷落在泥潭里,疲倦地等待沼泽埋上脖子,最后朽成一具枯骨。

“十三公子,你怎么说也是玄家正儿八经的公子,玄家待你不薄,你想要的哪一次会短着你?尽管你一直这么抵触我们,那也没办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你的所有决定都有我们一席之地,除了玄家,哪还会有你的容身之地?人要懂得感恩。”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在玄家的庇佑下,你想扶摇直上权倾朝野不知道有多轻松?你和我们对着干,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们这么做,都是你逼的,你也别怪我们。谁不听家族的话?谁不帮着自己的亲人?我们血浓于水,你怎么能看着我们下地狱,你自己独自高飞呢?”

“玄光潋,你欠玄家的,怎么能不还?”

“吵死了……”玄光潋骂道。

“你这几日没回书院,你的老师问起你,我们就如实说了,说我们在教你君臣纲常,教你尊师重道,教你乌鸦反哺,你的老师高兴极了,他说你一直是他最头疼的学生,如果你能盖头换面,学会谦卑,能像七十二贤一样省心,就再好不过了。”

“性傲疏狂,磨砺心性,朽木回春。”那人的声音非常和煦,像腐烂枝叶上吹起的尸风。

他一遍一遍强调:“听见了吗,玄光潋,你一直再给别人添麻烦,我们是在扭转你身上的劣根性。”

“滚……”玄光潋睁开眼睛,那原本棕黑的虹膜,早已被汤药泡的褪色,变成了脆弱的冷烟色,一阵风就能吹皱。

那人骤然躁怒,一切都没有预兆,他摇晃玄光潋的领子:“你怎么就死不悔改!你凭什么这么目中无人!别人就都是傻子吗?!”

“你在干什么?!你在哭?你哭什么呢?!我们才该哭呢!听听别人对你的评价,简直叫我们丢尽了脸面!”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又这么不可或缺!”

那人又端起一碗汤药,粗鲁地灌下。

“喝!给我喝!我就不信了!妙手回春的五情散,还能不能治好你这铁石心肠?!”

“救……救命……”玄光潋的眼泪无征兆地一直流。

他像是想抓住什么人,最后徒劳地撒下手,看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孩,吵闹着,蠢笨地举着一张麻面糖纸,画着两个奇丑的小人,逆着光越走越远。

你叫什么名字?你在哪等我?我还能不能找到你……

耳边的吵闹声成倍地放大,玄光潋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翻来覆去地滚动,可恶魔永远在他身边,枷锁永远在他身上,他永远得不到自由。

“我受够了……让我安静一会吧……让我离开这里吧……让我就此长眠吧……”

呢喃声从未断绝,倏而,玄光潋睁开了双眼。

有人跪在他脚边:“丞相,您今日要回东林书院的车马已经备好,要小的帮您……”

那人没禀报完,就见了鬼一样以首抢地:“啊,奴才罪该万死!”

“……”玄光潋一挑眉,嘴角被扯动,却发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滚落。

原来他在流泪。

玄光潋厌恶地弹开泪珠,站起身踹了那人一脚:“滚开。”

那人战战兢兢退下。这天他也是一身华服,礼数周全地登门东林院。

“老师,听闻您的咳疾总是反复犯,学生带来了一些鲜梨特来看望老师。”玄光潋恭恭敬敬地行叩首礼,将金碧辉煌的赠礼附上。

老者面色枯败,欲言又止:“司尘,你记得,为师一吃梨子,就会起红廯,这梨还是你留着吧。”

玄光潋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是学生考虑不周,学生下次一定注意。”

“司尘,你就没有别的和为师说吗?”

玄光潋跪身听训:“老师要和我说什么?”

老者面色闪过一丝痛苦:“太仆他们是你杀的?”

玄光潋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一双淡瞳,笑得温文尔雅:“先生,人死了就是死了,谁杀的很重要吗?我朝欣欣向荣国力大增,这不是您想看到的吗?”

老者很怕他这双眼睛,他将扶手拍地震天响:“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那是你的同窗!是你同门师兄弟!你怎么下得去手?”

玄光潋眉眼冷下来:“所以呢?留下来又有什么益处呢?”

老者心中一寒,他平复下来,又无比痛苦地问:“玄光潋,你想称帝吗?你还是觉得这朝堂尽是庸蠢之人,你觉得没有人配站在你头上命令你,所以你想把他们都杀光,包括为师。”

玄光潋含笑:“乱臣贼子,叫您蒙羞了。”

谁料老者却摇摇头:“不!司尘,为师觉得甚好。”

“……”玄光潋一愣,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头。

老者却发自内心地认同他:“这皇位就该你坐,没有人该对你指手画脚,所有指摘你的人都该死……”

说着说着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溢出一丝祈求:“司尘,为师错了,为师不该怨你离经叛道,为师不该怨你性子刚烈,我们对你所有‘应该乖顺’的要求,都是要你无条件顺从我们,要你更好地受我们控制!都是为了巩固这该死的纲常!你说的对,乖顺是世界上最没用的德行,我不该这样对你……”

“为师错了,性傲疏狂是你,不服管教是你,你的一切都是你,你是玄光潋不是任何人,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你是我临死前回想起都会自豪的门徒……”

“司尘,你要是遇到一个真正懂你的人就好了,你要是没有碰到我们就好了……”

“让那个玄光潋回来吧……为师愿意以死谢罪……”

玄光潋闪过一丝复杂,像是一条裂缝开裂。

最后他还是不解道:“先生,您记忆错乱了?我一直都是这样样子,哪有什么以前的玄光潋。”

他平静道:“不过您放心,您的咳疾我已经请了十三域最好的医生来为您看诊,您一定会——”

他清晰地捕捉到老者的痛苦,但还是平淡道:“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不要……”老者像是坠入了最深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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