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小而整洁的出租屋内，苦涩药味与兰草气息交相弥漫。
6点29分，顾泠从噩梦中醒来，距离闹铃声响只剩1分钟。
洗漱，晨跑，洗澡，用餐，吃药。
像完成既定的程序般披衣出门，还有那抺永远苍白冷肃的面色。
顾泠上车后收到了两条信息。
一条来自闫铂，一条来自闫空。
发动车子前，他垂眸戳开闫空的。
闫空：【[地址]】
闫空：【到了后跟前台提我的名字就行。】
似是觉得光发这两条消息显得有些冷漠，他又补了个[期待]的表情包。
间隔时间是上一条的两分钟后。
顾泠同屏幕上做了布灵特效的卡通小狗面面相觑，短暂的懵了两秒后轻声哂笑。
果然是年轻人。
末了后，他戳开闫铂的信息，唇线恢复平直。
闫铂：【下星期闫家要办一场家宴，希望你能加快进展。】
顾泠面色凝重地又将唇抿上。
不远处有一位敲着盲杖的老人，待他从盲道缓慢经过后，顾泠才不紧不慢地发动汽车。
导航显示地则是闫空刚发来的地址。
霖海市青英拳击馆。
训练区内，闫空、夏毅、沈乐成、索天罗四人刚做完体能。
闫空冷着脸靠在一器材上，夏毅走过来向他递能量饮料，被闫空无视避躲开。
夏毅一脸悻悻地心虚道：“至于吗你，不就是趁你不注意给顾医生多发了个表情包吗。”
闫空气笑两声，继而无视。
夏毅：“……”
“主要你那表情也太cute了，你自己想想，那能符合咱空的人设吗？”沈乐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他从夏毅手中抽出能量饮料转递给闫空。
“就冲顾医生的那张脸，我都觉得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该对顾医生笑颜相对才是……”夏毅花痴反驳并睁眼说瞎话了一句：“更何况哪点不符合了，我本来就觉得空很可爱啊。”
闫空用毛巾擦汗之余睨他一眼。
沈乐成痛心指责：“你看看他这锋利瘦削的下颚线呢，你再看看他这健硕有力的臂膀呢，你跟我说这叫卡哇伊？我说你们gay能不能不要乱带滤镜形容。”
闫空啧了一声：“虽然都是夸赞的词，但怎么听着跟骂人似的……”
索天罗乐完好奇道：“那顾医生是怎么回的？我实在想象不出空和顾医生这两位正经人士隔着个不正经表情包是怎么对话的。”
“正经”这两词穿入闫空耳中，他拧瓶盖的手一顿，脑中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莫名的古怪一瞬。
“喂，咋就不正经了，很贱很可爱的好不好。”夏毅还在挣扎。
他硬凑到闫空身旁，现场表演了一番[期待]表情包，“所以顾医生咋回的？”
“他——”闫空下意识动唇，而后蓦地止住话音。
并不是因为方才的玩笑生气，而是因为那句回复，让他莫名地难以说出口。
顾泠的原话是——【我也期待能赶快见到你。】
他仔细琢磨了下，而后给这句话雕琢了一番，变成——
“……顾医生说他也很期待能赶快见过我们。”
夏毅听了后果然兴奋地迷糊起来。
索天罗却突然担忧道：“不过你们说罗魔头要求那么严格，顾医生能通过面试吗？”
沈乐成：“田螺，你就放心吧，就咱这草台班子，顾医生一张牛津毕业证就能直接将他吓住哈哈哈。”
闫空也弯了弯唇角，而后冷不丁补了一句，“应该担心的是罗教事儿那么多，能不能留住他才是。”
四人正休憩玩笑着，突然一个人全副武装地冲进器械室。
来人是个顶着头黄毛的肌肉男，张口便道：“闫空，我要挑战你！”
“………………”
空气大约凝固了半分钟，而后夏毅忍不住噗嗤笑道：“刘阳，你中二病犯了吧！”
除却闫空，几个人都相继笑出声。
可笑一分钟过去，名叫刘阳的男子依旧一脸凶悍，他们便止了笑声也严肃起来。
沈乐成蹙眉道：“你认真的？你不都通过选拔赛了，还挑战什么。”
刘阳冷笑道：“他们都说是因为闫空缺赛，我才赢得了这个第一拳手的称号，我不服！凭什么别人的第一拳手就是荣誉，怎么到了我这就是捡漏来的，老子要堂堂正正的赢得！”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夏毅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这不本来就是捡漏——”
沈乐成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气氛骤然僵持，只有闫空仍面色如常地喝了一口能量饮料，喉结滚动一番后，他将瓶子和搭在肩上的黑毛巾扔至一旁。
在刘阳紧张的注视下，他利落地捞起绷带缠上，边缠他边缓缓抬眼道：“罗教怎么说？”
刘阳用戴好拳套的双手互碰，从鼻腔中哼出一口气：“他说拳击手的不服，就得在擂台上用拳头堂堂正正的解决！”
闫空勾唇，从一旁取下拳套。
**
顾泠到时，拳馆大半的人都围聚在八角笼旁，他抬眸扫了眼四周。
这个拳馆不算大，某种意义上同小诊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400来平的地方用透明玻璃间隔着沙袋、器械、擂台等区域，墙面四周挂着大量激励滂湃的书法作品，倒颇有些中式武馆的风格。
他穿过空无一人的招待厅，径自走向拳馆最热闹的一角。
大群只着背心或赤|裸着上身的青年围在八角笼旁，每个人脸上挂着或激动或紧张的面容，时不时因着战局喝彩或高声指点。
台上的战局显然比台下更加激烈，两人正擂到高|潮，搏斗间，可以猜测出这是他们之中的实力佼佼者。
其中一人正是闫空，他同对方一样赤|裸着上身，肌肉紧致性感，腹肌线条流畅，比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要白。
他戴着一副黑色的拳击手套，那双黑沉透亮的眼眸冷静专注，每出一拳都迅猛有力，同时又能做到速度极快的格挡防御。
同闫空对打的那个黄毛小子个头比他矮点，不过浑身的肌肉却更愤张粗壮，出起拳来威势极强。
这人满头满脸的大汗，显然同闫空已对上了数个来回。
热血滂湃的场地中，顾泠就像个格格不入的冷目旁观者。
那些粘满着黏腻湿汗的躯|体在他眼前晃动，掌心抓得刺痛。
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眸中的厌恶。
夏毅小跑过来的时候，顾泠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微不可察的蹙眉是唯一暴露他不适的细小痕迹。
“顾医生，你来了！”
顾泠点头示意，他扫了一眼擂台道：“你们这是在比赛？”
“没……害，也算是吧。”夏毅眼睛依旧盯紧着擂台说话：“和空对打的这人叫刘阳，在选拔赛中获得了积分第一，但前些日子空不是因为那破事缺了一场比赛吗，所以很多人就认为这个第一应该是空的，这哥们挺不服气，就请求教练搞了个加赛。”
又一阵爆呵或唏嘘，台上的闫空又连击中数拳。
他此刻只是轻微喘气，而对面的黄毛显然更加狼狈疲乏，可眼中的狠劲却仍未散去。
顾泠透过镜片看向闫空，打拳时候的他跟平日里的他很不一样，平日里的闫空清贵松弛，是个尽可能低调的校草大学生。
那么此时此刻在擂台上的他，却是绝对锋芒冷锐的。
那眼底翻腾着的，还有某种让顾泠看猜不透的东西——
叫做野心。
“STOP！”
叫住刘阳的黄毛小子被击倒在地，擂台上的教练及时喊停二人，同时他走过来抓起闫空的手高高举起，冲台下的各位学员朗声道：“闫空，胜！”
“我在此宣布，闫空和刘阳二人的积分重新计算，晋级人员不变，闫空代表拳馆成为新的第一拳手！”
“帅！！”
夏毅在一旁高呼一声！同时欢呼鼓掌的还有的场上的绝大部分人。
擂台上的闫空在人声鼎沸中褪去拳套，目光清凌。
他走向虚躺在地上低喘的刘阳，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褪去拳套，他就又回到了那个看上去好似万事不从心中过的青年大学生，野心和锋芒都同汗水留在了热血的擂台上。
刘阳目光复杂地拉住他的手重新站了起来，但他语气依旧倔强：“还剩四个回合，我还没被彻底打趴下，继续！”
教练蹙眉训斥他：“你今天太想赢了，出拳的力道已经超出了你手腕能承受的负荷，再打下去，你还要不要出国比赛了！”
刘阳嘶声扭了扭腕骨，仍旧犟气：“我还能站起来！出国后，我的对手就是别人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能打赢闫空的机会，我要坚持到底！”
刘阳和教练相觑对峙，互相不让。
台下的热闹也被这气氛搞得僵持，其他学员也不敢开口插嘴。
就在此时，一道从来没听过的陌生声音响起。
那冷感的音色就像是降起雨般将刘阳头顶上的气焰浇熄。
——“你方才歪准角度出拳的时候就已经扭到了自己的右手，如果还继续使蛮拳的话，别说出国比赛，你今后夹粒花生米都难。”
听到这声音的片刻间，闫空便眼皮一跳，他抬眸看了过去，果见顾泠站于一侧。
而那双清浅惑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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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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