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天气微微转凉但依然抵不过晚风的燥热,灰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拍打着门窗,教室内乌泱泱的乱成一片,正在空调维修的房间内只剩下摇摇欲坠的风扇卖力的转着,细密的汗珠从闷热的空气中挣扎出来,一声闷雷从远方传来,又是一年开学季。
凌晨刚结束的音乐节后台的台柱上挂满了晶莹又黏腻的水珠,昏暗的灯光打在正在卸妆的少年身上,额头上的汗水顺势而下勾勒出伶俐的下颌线。
卸过妆后的脸因燥热的天气而热得通红,然而那人却无心关注自己的颜值只是安安静静的调试着手中的吉他。
细密的小雨在窗外簌簌的下起来,时不时的传出几句曼妙的和弦声。
一道适时的提醒传出:“8.29请及时报道。”
这时贺章才想到今天是大学报道的日子,他小心地将吉他装入琴盒,打了一辆出租车穿过这一片老城区,回到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吩咐管家把行李寄到学校快递站,骑上那辆许久未骑得单车,开启自己的大学生活。
贺章喜欢骑单车的感觉,尤其是在高中夏季无人的街道上,当他疾驰的时候,他可以肆意张开双手,享受风声穿过耳膜的声音和短暂脱离学业苦海的自由。
贺章自认为是一个聪明的人,高中三年来凭借自己的绝对实力考入A市的顶尖学府,却不料在一直以来支持自己梦想的父母面前给栽了坑。
他的父亲私自给自己换了专业,这令他很不爽。
偏偏这时候他爸又发来信息火上浇油。
【爸】:今天开学,我让你钱叔把你送过去,专业的事,不用在讨论了,我也给你的导员,也就是我的大学同学招待过了,音乐是难成气候的,将来你还要继承家里的公司,你应该明白。
“......”。
乌云将天撕裂了一道痕迹,残阳露出了头,细密的雨点逐渐消散,贺章带着自己的吉他走进了这所学校的大门。
好巧不巧,还没来得及看大学群里的消息,贺章就被大学的热情给淹没,无论是校外接送的人群,还是校内各社团的招新活动。
好的大学没有围墙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A大的校园广场和活动中心被各式各样的社团和摊位包围,每个摊位都精心布置,九联让无数文科生头疼的数学社团,都装扮精美,甚至彩带还是用古文《琵琶弦》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等来表达数学的魅力,以吸引他们的关注。
当然,贺章虽然擅长数理化的学习但对其并不感兴趣,他想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音乐社团,当然摇滚乐社团更好。
可没等走几步就被其他社团的学哥学姐拉走了,例如有美术社团的一位可爱装扮的学姐拿着他们绘画的获奖赛品和手工作品询问他想不想参加,贺章摇摇头还是婉拒了。
没过一会儿,贺章就看到了一个有关音乐的社团,只是那个社团与众多社团相比看起来十分的凄凉,几乎没有人上前询问。
这时贺章缓缓上前,他看见帐篷下有一个男孩拿着一本音乐有关的读物无声的看着,在周围一阵喧闹中抬了抬在鼻梁上即将滑落的黑框眼镜,镜框有些大了,戴在他脸上看起来十分奇怪,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看起来有点呆,但他并不在意,事实也并非如此,反而是镜面上的阴影打在他的鼻梁,显得更加立体沉稳,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草稿纸上的公式,认认真真的把步骤誊写在白纸上。
上午的阳光照射在地面上让人感到有些刺眼,周遭的事物也更加鲜明,贺章率先向帐篷里的人开口,“你是这个社团的负责人?”
程序听到声音放下笔回复:“不是,我只是来帮忙的。”
“那麻烦给我一张音乐社团的报名表吧?”
“额,这不是........”程序低着头刚想告诉他这不是音乐社团,手上帮他寻找报名表的动作没有停,又想告诉他这里只是补充站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听到旁边的人暴了粗口。
程序拧了拧眉,对面前的人产生了不算好的印象,随后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便从众多的报名表里抽出一张音乐社团的报名表递给了面前的人,随后他就离开了座位。
然而贺章也没有仔细看,刚刚的冲击实在太大,他的琴盒被身后的社团搬运车给磕掉了一块儿,这是他的师傅给他的琴,他十分的小心,就这样被磕掉一块儿他不免得有点生气。
这时贺章也无心参加社团了,他带着琴盒率先回到了寝室,拨通琴行老板的电话,想要把琴送过去修理保养。
正不巧,手机消息如同雨后春笋蓬勃而出,好几个艾特的置顶消息冒出,贺章简单浏览了一下信息,是让全部大一新生在下午一点到礼堂集合开会。
贺章看了一看右手腕的手表,已经接近上午十一点了,送琴盒是来不及了。这时倒是落了个清闲,他准备整理休息一下,毕竟昨天晚上熬了个大夜。
按照他的步骤,他细细整理了一番,正想要打扫一下自己的上铺才发现上铺已经有了打扫过的痕迹,正当他想要从楼梯上下来了时候,宿舍门被打开,一张刚见过的面孔又重新显现在面前,他愣了一瞬。
“你在干什么?”门口的人有些防备的看着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贺章刚想开口。
“请你从我的床上下去。”程序走近,浑圆的眼珠盯着他不带有一丝威慑力。
贺章还是快速的下去了,对着他说了声抱歉。
程序似乎没想到他这样的反应,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没关系。
.....
还没有休息多长时间,预定的闹铃嗡嗡的响起来,贺章在空调被里嗯灭闹铃,自言自语的说:“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语气带了点亲昵。
此时刚从上铺下来的程序,听到后顿感一身鸡皮疙瘩,抖抖全身进入洗漱间擦了一把脸。
礼堂虽然吵闹,但贺章却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不过这份安心到底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
导员老徐在吵闹中直接推门而入,霎时间内,礼堂顿感安静,导员手里还捧着本学期的开学测验试卷。开门见山的传达:“这是这个学校的传统,为了检测学生的自律性而设置的。”
“这个测验不会影响你们的入学,但是会影响你本学期的奖学金和活动学分,希望各位准大学生们,认真复习,明天开考。”老徐一进来开门见山的对他们说。
“都是经过高考洗礼的肯定没问题。”
“谁还不是个状元”。
“.....”。
“顶尖学府果然热血。”贺章挑了挑眉,忽略了某些对话,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正在写最后一道大题的程序。
落雨的蝉鸣声嘶哑的混杂在人群里,又是一股燥热袭来。
没有等到回复,贺章识相的转回身,浑浑噩噩一堂教习就过去了,窗外的太阳逐渐恢复的毒辣的模样,穿过墙壁透露出一股燥热,贺章向前拉了拉椅子靠在墙角上缓缓合上了眼。
在距离不远处的人也停下了放在笔记本上的笔尖微微扭过了头,再回头时手里的笔记也蕴出了一个黑点。
“另外再测验结束后,我们将展开为期两周的军训活动,请各系做好相关准备。”
……
等开学的相关事宜传达过后,老徐把贺章叫了出来,笑眯眯的对他说:“不要有什么压力,虽然你爸给我交代过了,但作为老师,我还是希望你能学习你想要的,不过也要注意家人的感受。”
老徐虽主动邀请贺章吃饭,但接了个电话给了贺章一个示意的眼神后匆匆忙忙走了,偌大的房间内只留下了一个人,好在电话制造了噪音,贺章捏了捏眉心,看了一眼屏幕摁动了接听键,一阵平稳的声调从通话口传出,:“小章,你现在还好吗?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学校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还特意给你带了喜欢喝的苏打水,记得多喝补充水分。”
可是贺章却没由来的深感疲惫,他握紧手中的电话,努力回复到:“还好,刚来还没有熟悉。”
“房子的事情,我给你找了几个,但是你爸爸那边说是让你吃点苦头,没让给安排什么好的地方,就安心住在宿舍吧。”白女士无奈的叹气。
“没事,学生本来就应该住宿舍,我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在哪都一样。”说完这番话贺章没什么心情的返回了宿舍。
在宿舍整理了半天后,肚子反抗般的叫了起来,贺章捏着饭卡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通往食堂的路上栽种了两排香樟,隔离了操场与食堂,知了在树上肆意的鸣叫,此刻万籁俱寂。
贺章低着头,阳光顺着香樟叶落在他的脸上,路边泛着光的水片映着他利落的轮廓。
果然是个百年老校啊
贺章看了一眼菜单,酸菜饺子,白菜吨豆腐……酸菜鱼。
真不错啊,有两样半都不能吃。
食堂打饭阿姨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孩子,面容清秀,眉眼温和,轮廓分明,但眼神却锋利有神,散发出一种清冷,有一种温柔与骄傲的融合体。
虽然没见过面但是看起来却十分亲切。
仔细听声音,面前的少年开口透露出一种犹豫,“阿姨能不能来半碗牛肉饺子?”
“能啊,不过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你确定要吃员工餐吗,分量少呢?”打饭阿姨用和善的目光看着他,“我给你煮面条汤吧,我孙子可爱吃这个了?”
“阿姨,这面条汤酸吗?我对醋过敏。”贺章紧急补充。
“没有。”阿姨和蔼的对他说,“是我自己的配方,不吃醋不放就是了。”
这时僵硬的肩膀肉眼可见的松懈下去,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看着面前忙碌的背影,。
一晚热腾腾的面条汤在十分钟后出现在少年面前,上面还卧了一个鸡蛋,这是他上完高中以来,第一顿吃到有家人味道的饭。
但这时的贺章并没有联想到。走出食堂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四点半了,贺章决定去学校操场运动消食,他这张脸到哪里都收到欢迎,几位正在打篮球的学长盛情邀请他打球,贺章对他们摆了摆手,没参与他们的活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戴上蓝牙耳机,在操场上慢跑起来。
毕竟是实力和师资最强的学校也是公认的最好的大学,学生的自觉性和自制力还是十分强大,只是宣布了一个开学测验,图书馆已经座无虚席了。
不少的同学保持着刷题的状态,笔尖流畅的滑动着,在试卷和草稿纸上留下努力的痕迹。
贺章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文综试卷,百无聊赖的扣出笔帽,在这份安静中默默写着。
不知不觉,已经学到闭馆的时间了,这时的贺章眼皮也配合的打着架,认命般的趴在了桌子上。
午后的阳光总是十分灿烂,明亮的光线穿过洁白的的窗帘透过微风,拍打在脊背上,显得他的皮肤更白了,手臂上的脉络也愈加清晰,正午阳光刺眼,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身体也换了个方向。
从礼堂出来就泡在图书馆写试卷的程序,终于放下了纸笔,左右伸缩活动一下筋骨发出咯嘣咯嘣的骨头声,偏头时又看见远处的人,叹了口气,转身换了个座位,而那个少年,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伶俐的线条变得柔和,静静地闭着眼。
程序走得急,一张写满字的草稿纸肆意掉落,窗外徐风阵阵,随着他的视野,飘向了远方。
傍晚时分,贺章刚走出图书馆大门,音乐节老板突然打来电话,语气急促的说:“小贺啊,临时加一场live,我这紧急缺人,你知道的,如果你来,唱好了,奖金翻倍。”贺章看了一眼时间,从宿舍取出吉他往清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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