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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甩掉男人之后,方沅就没有再回到大厅里去。他拎着西服外套从大厅后门进去,垂着眼睛没看厅中端着酒杯谈笑的人,闪身进了一侧的更衣室,脱了身上的定制西装,换回自己半旧的T恤和牛仔裤,仍就悄悄地从后门走了。

院子门口的保镖看见他要走,就伸出手来拦他,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大少爷,宴会还没散。”

方沅比他还冷淡:“我会跟方和志说。”

听见他直呼亲生父亲、方家家主的大名,保镖眼皮一跳,说:“大少爷,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方沅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号。

铃声响起,正端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的中年男人朝面前的年轻人歉意颔首,把酒杯递给身旁的侍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下意识就微微皱起眉头。

他面前的年轻男人后退一步,彬彬有礼地颔首,示意他有事先忙,方和志赶紧松开眉头笑笑,说:“是犬子打来的电话。”

霍屿挑了下眉。

方和志微微侧过身,接起电话时口吻很慈和:“阿沅,怎么了?”

那头顿了顿,传来青年冷冷清清的声音,言简意赅:“我要回去。”

方和志眼中怒气一闪而没,脸上表情却依然温和:“阿沅,今晚的贵客你还没见呢,你过来,爸爸带你认认人。”

听着他摆出这么一副慈父的口吻,方沅紧紧攥着电话,空荡荡的胃里头涌上一股恶心,语气越发冷淡:“说好今晚只要我露个脸,我露了,现在我要回去。”

方和志那头半天没说话,他只听见隐约有个男人的声音说了句什么,方和志竟然真的就松了口,说:“那你回吧。”

勉强遮掩在慈和之下的语气不是太好,方沅也并不在意,挂了电话,就抬眼看向保镖。

保镖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去了。

方和志收了手机,向面前的男人讪讪赔笑:“犬子太不懂事了……”

霍屿晃晃酒杯,很温和地笑笑:“小孩子不耐烦这种场合,可以理解。”

“唉,也怪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方和志神色染上哀戚,“就因为一时疏忽,让这孩子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跟我这个爸多少也有些生疏了。”

霍屿嘴角噙着笑,没有说话。

方和志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阿沅可怜,虽然这些年没在我跟前长大,却也是个好孩子,懂事又听话,模样儿也还过得去,伯父有些不知道,贤侄不中意这门亲事,是因为对阿沅有什么不满么?”

霍屿眸色深黑,眼中情绪难测,表情是一贯的温和却又隐隐的疏远,淡声道:“贵公子没有什么不好。”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笑着岔开了话题。方和志被他四两拨千斤,抓心挠肺的却只能赔笑闲聊,心里不由又恼恨起方沅来。

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白生了一副妖精模样,却偏要见不得人似的躲躲藏藏,若是早早过来跟霍家这位见一见,态度殷勤点儿、眼色放亮点儿,哪里还有不成的事!

毕竟这可是京城霍家如今说一不二的话事人啊!虽是个男人,可放眼整个京城,哪里还能找得到这么好的一门婚事!他倒是有心抬举,可这个方沅倒好,端着不情不愿的清高架子,好像这门亲事有多侮辱了他似的……

果然是天生贱命,上不得高台!

现在倒好,霍家老董事长倒是好说话,两家联姻的一应事宜都谈得有条不紊,偏却卡在霍屿这一关,轻描淡写漫不经心,却就是不肯松了口答应。

方和志和霍屿碰了个杯,垂眼抿一口酒,遮了眼底万千的算计。

面前这个年轻人啊,也是个不爱受人摆布的主儿,跟他父亲年轻时候那么像。

他忽然觉得心凉。

这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能给两家带来巨大利益的亲事,不怕方沅不同意,因为他小孩儿一个,压根就没有抗争的资本。

可要是面前这位祖宗不乐意,那八成真就没戏了。

他不知不觉就露出些心事重重的神态来,霍屿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回头,目光掠过满厅的觥筹交错,遥遥望向落地窗外沉沉的黑夜。

那个猫一样的青年,已经从这场宴会上逃走了么?

方沅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时已经是深夜,喻生熬不得夜,早早睡了,外头小客厅里的饭桌上还摆着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旁边放着三盘菜,卖相不佳,一看就能想象到下厨的小孩儿笨手笨脚忙活的样子。

方沅弧度冷淡的嘴角微微晕开一点笑意,拉开椅子切了一角蛋糕,拣了点菜吃了。果然味道不好,却能勉强入口。吃完了一挪盘子,才发现底下还压着张小纸条。

——哥哥二十一岁生日快乐!今年阿生也陪着哥哥~

后面跟着个丑丑的笑脸。

方沅垂头看了两遍,指尖摩挲着纸面,微微笑起来。

出租屋是个一居室,客厅面积不大,饭桌旁边挨着另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个电磁炉、两口锅和几只碗盘,角落里一只煲汤的小锅,旁边有水池,这就是他们的厨房。

方沅洗了筷子,拿保鲜膜封住了没吃完的菜,就擦了擦手,拿起桌上折好的纸条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少年在双人床上睡着了,薄薄的被子有点乱,露出半只小腿来。方沅轻轻地把纸条夹在枕边的书里,然后给他扯了下被子。

喻生眠浅,立马就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睛,偏着脑袋看他,含含糊糊地叫:“哥哥……”

“嗯。”方沅揭开被子上了床,侧着身子看他,“对不起,哥回来晚了。”

喻生迷迷瞪瞪的,问他:“你吃饭没有?”

“吃了。”方沅给他掖了下被子,自己也躺下来,呼出一口气,“外头桌子上不知道哪个田螺姑娘做的菜,好难吃。”

喻生噗嗤笑出来,打了他一下。

屋子里光线昏暗,空气静静浮动,安静了一会儿,喻生叫:“哥。”

“嗯?”

喻生小小声地说:“生日快乐。”

——这是他二十一岁的这天晚上,听到的唯一真诚也唯一能叫他感到高兴的祝福。

“……嗯。”方沅笑了笑,“行了,快睡吧,明天还得送你回医院去。”

“哦。”喻生小脸一垮,闷闷不乐地把被子拉起来遮住嘴巴。

因为方沅过生日,喻生软磨硬泡才让方沅答应给他在医院请一天假,第二天一早,方沅就把喻生送回了医院,又找医生详细问了喻生的情况。

医生道:“你弟弟这个情况,说实话,是越来越不好了,先心病本身会随着年龄增大而严重,你弟弟今年十七岁,等他十八岁,心脏负荷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到时候情况只会更凶险。所以我还是建议,能早做手术就尽量早点做,这样手术效果也更好。”

方沅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他难道不想早点给弟弟做手术么,可至少十万的手术费,他……

医生是位上了些年纪的老先生,见多了医院里的人情世故,扫一眼青年身上半旧的衣裳,心里就有了底,何况患者住院这么久,一直都是这位年轻的兄长前前后后地照料,他们的父母却连一次面都没露……他在心里叹息一声,放缓了语气,说:“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家属就……量力而为吧。”

走出医生办公室,方沅就颓然地靠在了墙上。

走廊中人来人往,人人都步履匆忙,人人都有自己要发愁的事情,谁也没闲情去关心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的愁苦。

方沅靠着墙,盯着地板发了会儿呆,随后抹了把脸,打起精神回到了病房。

病房是个六人大间,几位病人家属正在一块儿嗑瓜子聊天,看见他进来,就笑着跟他打招呼,问他吃不吃水果,方沅笑笑,婉拒了,穿过几张病床走到最里面。

喻生坐在最靠窗的那张床上,正在挂水,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就爬起来拉开了床帘:“哥哥!”

方沅快走几步从他手中接过床帘,训道:“挂水呢乱动什么,跑针了怎么办。”

喻生乖乖坐好,仰起脸看他,水润的杏眼中藏着期待:“哥,医生怎么说,我还有多久能出院啊?”

方沅笑笑,说:“医生说你情况挺好,说不定下个星期就能出院。”

“真的吗?”喻生一下兴奋起来,巴巴地看他,“下个星期真的能出院吗?”

“嗯。”方沅垂了下睫毛,有意无意地避过他雀跃期盼的目光,随手拿起旁边柜子上的橘子开始剥,“这一周的药挂完,哥就先接你回家养着,再等一段时间,哥多卖点画,就给你做手术。”

他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喻生,语气轻松:“手术一做,我们阿生就彻底好了,以后都不用再住院了。”

喻生高兴得不行,咧开一个晃人眼的灿烂笑脸,可笑到一半又顿住,捧着橘子看了他一眼。

方沅偏了偏头:“怎么了?”

喻生小心翼翼地问他:“哥,那手术费……要多少钱?”

方沅笑起来:“不多,也就三五万。”

他垂眸,把一个橘子喂嘴里,含含糊糊地:“哥多卖几幅画也就赚来了。”

喻生有点沮丧:“三五万……好多啊。”

方沅看了看他,拍了下他的脑袋:“小看你哥?”

喻生勉强笑了下,默默嘟囔:“不想哥哥太累……”

方沅眼睛一热,转开了脸,轻咳一声:“这有什么。”

吃了半个橘子,他就擦了手站起来,和喻生告别:“我还要去学校,就先走了,你乖乖打针吃药,哥晚上再来看你。”

“哦……”

初秋天气,空气清明,湛蓝天空上飘着些闲云,阳光泛金,有些晃眼,方沅骑着他那辆从闲鱼上淘来的二手自行车,一路从医院骑回了学校。

学校是全国知名的双一流名校,专业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油画专业,他靠奖学金才能上,也万幸当初咬咬牙没改志愿,不然他这会儿上哪儿搞那么多钱去呢。

方沅骑着车穿过学校高大古朴的匾额,深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他的全部指望,就都在他的画上面了。

把车子刹停在艺术楼下的时候正巧碰见一个人,远远地望见他就笑起来,叫:“阿沅!”

方沅单脚支地,叫了声:“师兄。”

身姿颀长、气质温润的青年夹着几本书走到他跟前来,俊雅的脸庞上笑容温柔,说:“才来啊。”

“嗯,前两节没课。”方沅把自行车推到路边锁起来,挎着书包一起进了艺术楼。

沈青让偏头看他:“昨晚上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有接?”

方沅愣了下,才想起来:“哦,昨晚有点事,不大方便,忙完时间又太晚了。师兄是有什么事么?”

沈青让笑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程老师说明天上午十点有学校董事过来开会,要两个学生陪着,所以叫你也来。”

方沅问:“还有谁一起?”

沈青让说:“就咱们两人。”

学艺术的,不论是学院派还是在野派,“机会”两字儿都是观音菩萨垂到井里的那根蛛丝,谁能抓住就嗖嗖往上爬,抓不住就只能眼红别人飞黄腾达。

而知名教授、业界大能提供人脉上的机遇,投资商人能提供资源和金钱上的机遇,学校董事则同时坐拥强大的人脉关系和财富资本,更是贵人中的贵人,程教授从一堆师兄师姐里头挑出还在读本科的他来,足见他对这个小弟子的偏爱。

方沅抿了抿唇,没有矫情推拒,只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了。”

程教授是博士生导师,也教本科生,机缘巧合之下在本科大教室里头挑出方沅这个苗子来,爱惜得不行,不但破例让他和自己带的博士硕士一起上课,平时在“贵人”跟前露脸的事儿也都落不下他。

也是多亏了这位程教授,方沅才有机会把自己的画摆到画廊去,时时卖一些,勉强还能供着喻生治病吃药。

而如今他的画,已经是他和喻生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方沅心里掂着手术费的事儿,下了课就一头扎进画室里埋头画了整整一天。

画室很大,林立着许多画架,方沅在靠窗的位子心无旁骛地画画,经窗而入的风不疾不徐,吹动他散乱的发。

程教授带的两位博士和三位研究生陆陆续续也都来了画室,沈青让就在他旁边坐着,时不时偏头看一眼他,目光温柔,像窗外玉兰叶上暖橘色的阳光。

直到夕阳爬上桌脚时,另一位师姐就洗了笔,招呼着大家去吃烤肉。

“烤肉?不行我不吃,减肥!”

“你不吃可以坐着看,还有谁不吃?”

“我知道中心广场新开了家烤肉店,人均两百八,也不贵,吃过的人都说好!”

“中心广场么……不算远,那我叫车了?”

“你们先走,在北门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那你快一点!”

不出两分钟众人就商量好了,方沅才有空插上话:“那个,我就不去了……”

二师兄皱起眉:“你又不去?”

大师姐温声劝:“阿沅,前几次聚餐你都不来,这次也不来么?”

方沅抿抿唇,低声道:“我得去医院照顾我弟弟……”

相处日久,大家或多或少也知道些这位小师弟的情况,于是只好失望作罢。一群人走到北门口,沈青让晃了晃手机:“车来了,师傅已经在等,你们去吃烤肉吧。”

大师姐回头:“怎么你也不去了?”

沈青让微笑:“这几天胃不舒服,招架不了烤肉,你们去吧。”

二师兄从车窗内探出头,嚷嚷:“怎么了怎么了,大师兄也不上车?”

沈青让温声道:“是啊二师弟,大师兄得去照顾咱们沙师弟。”

方沅:“?”

二师兄冲沈青让比了个中指。

大师姐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方沅,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没再多说什么,便干脆利落地合上了车门。

目送车子开远,方沅偏头看向沈青让,有些尴尬地笑笑:“师兄,你没必要……”

“走吧,师兄昨天发现一家很好吃的鸡爪米线,咱们去吃。”沈青让温和地打断他,揽着他肩膀走过马路。

方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沉默了。

有些时候面对有些人的好意,倒也不必太矫情。

沈青让带他去的地方有些远,竟然还坐了一趟公交车才到,方沅拽了下背包带子,有点好笑:“这家米线得多美味啊,值当跑这么远的路。”

沈青让回头一笑:“你尝尝就知道,保准以后还来第二次。”

时近黄昏,橘红的阳光照着街边琳琅的商铺,斑驳的树影落在沈青让的笑容上,好像电影中才会有的画面。

方沅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睫毛。

又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到了地方。

这家店铺其实并不大,也没有丁点气派,只是街头巷尾最常见的馆子,但人很多,店里紧巴巴的七八张桌子全坐满了,拼桌都找不到空位,老板就在门口空地上又支起几张桌子,算他俩运气好,被老板招呼着坐在了最后一张空桌上。

方沅偏头看四周,沈青让抽了纸巾擦着桌面,笑笑:“得亏运气好,不然就白折腾你一趟了。”

方沅吸吸鼻子:“闻着就好香,没白来。”

米线端上来得有点慢,两个人也不着急,就坐在街边慢慢地说话,街道上车来人往,身侧食客谈笑,他和沈青让聊着同学的八卦,吐槽老师的严厉,探讨某一种颜色怎么调……夕阳微暖,风很轻。在熙攘的烟火中没人不平凡。

像这样的时候,方沅总会轻易就恍惚。他是一个这么平凡普通的人,那些遥远的好像只存在于电视剧里一样的财团、豪门和联姻……怎么会和他扯上如此荒谬的关系呢?

他几乎都要质疑起这真的不是他穷疯了,所以幻想出来的一场空梦么。

——可他母亲的电话打来了。

他掏出手机时眼底尚存着恍惚,却在看到屏幕上的备注那一瞬倏地清醒了。

似乎奇怪于他不接电话,沈青让目光中染上疑惑。方沅抿抿唇,点了接听,把手机靠近耳边。

电话那头算得上陌生的女人声音响起来,有些生硬地叫他:“沅沅……”

方沅冷不丁打了个颤。

这个称呼……真的只是童年的梦里才有过的了。

他垂下睫毛,眼睛里没有柔软,语气淡淡的:“什么事儿?”

女人说:“沅沅,你明天有空么?回家来吃饭行不行?妈给你做豆沙包,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其实如果忽略她的语气,她话里的内容甚至算得上柔软,称得起一个“慈爱”,然而女人语调生硬而刻意,反倒把两人的距离扯开了十万八千里。

方沅扯了下嘴角,语气冷漠到沈青让都忍不住抬头来看他。他说:“我明天会过去。”

又低低地说:“……我早就不爱吃豆沙包了。”

那头没有声音,方沅垂着眼,挂掉了电话。

挂掉了又后悔,他做什么又加上最后那一句呢?又没有任何的意义,反倒有可能叫人误会……他心底其实还很在意。

可又有什么好在意?他一点儿都不会在意。

把手机装回兜里,方沅捏住筷子,埋头挑起一筷米线。

沈青让默默看着他好像饿极了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慢慢吃着自己的米线,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的人。

夕阳渐渐沉下去,云层淹没了余晖,方沅吃完米线一抬头,就看见沈青让在看他,目光很专注。

方沅一愣,慢慢放下筷子,抽了纸巾擦嘴,说:“我吃完了。”

他看看店内,起身道:“我再去要一份,一会儿带给我弟弟。”

沈青让抬头看他:“好。”

方沅要了份清淡的米线,掏出手机问老板娘:“我们那一桌的米线多少钱?”

老板娘奇怪:“你们那桌你朋友不是付过了?”

方沅回头看了眼外边的沈青让,抿了下唇,就收起手机走出去。

沈青让正盯着他的碗出神,方沅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师兄,不是说好我请你的么?”

沈青让回神,笑了下:“这有什么。”

方沅就没说话了。

要是这会儿硬要把钱还回去,未免也太小家子气,只能等以后哪回吃饭时再请回去好了。

沈青让看着他,犹豫了下,叫:“阿沅……”

方沅抬眼:“嗯?”

沈青让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方沅一怔,下意识笑笑:“我能有什么困难……”

“就是,感觉你最近似乎很有心事的样子,笑起来时……”沈青让温柔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不太明显的心疼,“好像很累。”

方沅就没有笑了。

太阳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光线暗淡了点儿,街道对面的大楼窗户上已经亮起了灯光,风有点冷,吹凉了人嘴角的温度。

方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没什么事,师兄你别多想。”

又有食客来了,他们已经吃完饭,不好再占着位子,就起了身,走到街边的树下去。

沈青让和他并肩立着,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如果要用钱什么的,可以和师兄说,我那些画卖了也没地花。”

方沅有点走神,一时没有说话,漫无目的的视线随意往街道对面瞥了一眼,却一下就定住。

——宽阔长街的对面,车水马龙的间隙中,他看见了一个人。

是霍屿。

高大的男人靠在黑色轿车旁,却没有上车,偏着头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方沅顺着他的方向看,就看见一位姑娘穿着鹅黄色连衣裙,刚从对面大楼中走出来。大概被风吹得有点凉,她抬起一只手抱住了另一条胳膊。

然后男人就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给姑娘披在肩头了,随即转过身,很绅士地帮女孩打开了车门。

距离太远,光线又暗淡,并不能看清女孩的模样,可从她的仪态、打扮上很轻易就知道,这大约是一位很优雅美丽的女人。

方沅莫名想起昨天晚上见到的男人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有二十**了。

年近三十的男人,大约已经结婚了吧。

他默默地看着对面,一时也没想到要挪开视线,谁知男人原本低着头在和女孩说什么,冷不防就转过视线,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方沅倏地一惊,那一瞬间他也没搞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就撤回目光,甚至微微侧过身,没有再去看对面。

没等到方沅回应的沈青让疑惑地皱起眉,也向对面看了眼,只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合上副驾车门,在往驾驶座那边走。秋风微冷的傍晚也没有穿着外套,只着一件深色衬衫,走动间在挽着袖口。

没看清脸,但不能否认这男人很有气质,是很轻易就能吸引到异性青睐的样子。

沈青让再看一眼方沅躲闪的眼神,心中某个地方忽然就微微一动。

对面的男人把车开走了,方沅好像又重新陷入了新一轮的走神。

沈青让看着他的侧脸,是谁都不能否认的好看,乌黑的眼睫修长卷翘,半敛的弧度有一点脆弱的忧郁。

沈青让抿了下唇,视线垂落,却不经意瞥见方沅T恤领口的位置竟然有一点脱线。

其实无伤大雅,可那截线头弯弯曲曲地搭在青年白皙柔润的皮肤上,莫名的碍眼,就像珍珠被粗暴地塞进渔夫破烂的口袋,叫人从心底生出不适来。

沈青让微微皱起眉,在暗淡的黄昏晦暗的光线中默默地望着青年。

都是知名高校知名教授门下弟子,作品放在画廊,总有进项,何况他们学艺术的家境大多不会太差,自然不会愁钱花。

可只有他们这个小师弟,好像总是很困窘的样子,衣服就那么几件旧T恤来回换着穿,一部早已被市场淘汰的手机用了三年还没换,大家要聚餐唱歌什么的,他也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不参加。

明明他的画才是卖的最好的那一个。

每次看到小师弟脸上出现那种拼命掩饰着尴尬的笑容时,他总感觉到心口微微的涩。

他心疼他。

晚风吹过身旁,他俩身上裹着同样的麻辣味儿站在一起,头顶的树叶哗啦啦响,沈青让侧眸看着身边方沅垂落的睫毛,忍不住又站近了点儿,抬手搭住他肩膀:“阿沅,你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就跟师兄说,不要跟师兄客气,好不好?”

方沅回过神,从空荡荡的街对面收回视线,抬头看向沈青让。

他本该像之前很多回那样自然大方的应一声“好”的,哪怕事实上他绝对不会跟沈青让开口,却也顾全了彼此的和气。

可沈青让温热的手掌落在他的肩头,他忽然就不想了。

他侧身后退半步,头一回避开了沈青让的碰触,仰起脸来对他笑笑,桃花眼中好像真的没有忧虑,说出口的话却一下就叫沈青让愣住了。

他说:“师兄,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事。”

那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所以又干沈青让什么事儿呢?他不需要他的同情和怜悯,他也解决不了他的困难。

沈青让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脸色微微变了。

他看着面前的青年,看他冷冷抿起的花瓣一样的嘴唇,看他漂亮到无情的眼睛,看了好大一会儿,心里头那种死死压抑的情感倏地翻涌,愈来愈剧烈,愈来愈震荡,冲击着他的理智,叫嚣着感性才是至高无上。

——何况搞艺术的人,又有谁不是浪漫至死的性情人呢。

沈青让嘴唇动了动,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然后就看着方沅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的心跳如擂鼓,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然后手就慢慢地滑下去,指尖擦过青年的手背,轻轻牵住了他。

方沅愣愣地眨了下眼睛:“……师兄?”

沈青让咽了口唾沫,是生平头一回要向人告白的紧张。他牵着心心念念都想要拥入怀抱的小师弟,慢慢张开口:“阿沅——”

方沅一下就把手抽回去了。

沈青让的手被甩落在风里,他下意识蜷了下指尖,心中还涌动着激烈的情感,就看见方沅背着手,往后退开一步。

他怔然,下意识上前一步:“阿沅,我……”

他想说我喜欢你,我想爱你,所以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的困难再棘手我也会帮忙……

方沅却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他又往后退,睫毛颤动一下又重新抬起来,清亮的瞳孔中没有情绪,说:“师兄,你该回去了。”

一声“师兄”唤醒了他,沈青让倏地定在原地,眼中神色几次变幻,终于没有再纠缠。

……没关系,拒绝一次没关系,只要他还是自己的小师弟,他就仍然有机会。

只是不能再这样,急切又仓促,太不郑重。

他打定了主意,就深呼吸几次,重新温柔地笑起来:“好吧,那我去看看弟弟的米线好了没有。”

方沅本想说我自己去看,但沈青让已经往店里去了,他就止住了脚步,看他略显匆促的背影消失在小店垂落的塑料门帘后。

天光愈发暗淡了,他垂下头,拨了拨脚下的一片落叶。

身旁忽然开来一辆车,方沅随意扫了眼,就往人行道里边走了走,那车就在他身边停下了。

方沅没多想,瞥一眼就挪开视线,茫然地看向川流不息的街道,想着阿生现在是不是已经饿了,身边的车窗就降了下来,露出男人熟悉的脸:“小沅?”

方沅一愣:“霍叔叔?”

呼啦一下,整条街道的路灯一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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