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暮色四合。
少年怀里揣着藏有慕津的铜镜，换了身褐色短打从房间里出来，正准备看看能不能摸进藏书阁去查查那符文的来历，没想到迎面撞上穿着精致校服的弟子。
少年偷藏东西心慌的厉害，撞上人下意识双腿一曲，软绵绵跪在地上。
他实在害怕被发现。
弟子皱着眉看软跪在面前的少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我……”
“结结巴巴的，像什么样！”弟子道，“掌教说明日要去藏书阁取书，你今夜不要睡了，给我把里面打扫干净要是有一点灰尘，我就断你五天粮！”
“是是是。”少年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答应下来，只不过身子还软的厉害。
这是他第一次在那么多修仙大能的眼皮子底下干坏事，此事一旦被发现，剥皮抽筋都是小的。
“还不快去!”弟子一脚踹开少年，少年赶忙爬起护住胸口朝着藏书阁跑去！
弟子停在原地啐了一口，“软骨头！”
藏书阁的大门没有锁，只有一名弟子坐在门口的阶梯上偷懒，见到少年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干嘛来了？”
“师，师兄说，让我进去打，打扫一下卫生。”少年说。
“进去。”
少年咽了咽口水，心如擂鼓走进了藏书阁。
少年合上门，觉着不太保险又将门栓也加上，这才软倒在门后，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用干净布条包着的铜镜，小小的慕津阖目躺在里边，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看起来极为乖巧。
“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少年将镜子按在心口好一会才将它再次收起，起身点亮藏书阁的灯。
他听从师兄的话开始打扫，而是在这茫茫书海中寻找有关此镜子的书。
少年来打扫过这里许多次，很多书的摆放也是他一人整理，按照索引，他找了所有有可能的书籍，可是里面都没有关于这铜镜的记录。
那就只剩下……
少年站在藏书阁三楼，楼梯口放着一个止步的牌子，里面是长生天收集的天下邪书。
这里除了掌门，任何人都无权进去。
少年按紧怀中的铜镜，铜镜里的十二棱角硌得他有些疼。
“别怕。”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慕津，少年抬脚踏入三楼。
楼上没有任何灯光，还好少年从楼下取了个小灯笼上来，勉强能够视物。
三楼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了，到处都结着蜘蛛网，少年摸了下书柜，上边有一层厚厚的灰。
楼上禁术一共放满三个书架，里边的案上放着三本。
少年将灯放在案上，拿起上边三本书拍了拍，三本书全部是关于魔族的，里边是魔文，少年一个也看不懂。
若是这上面的书全是魔文，那他就白上来了。少年有些担心，他从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幸好，这本他看得懂，是讲往生海的。
少年在三个书架间穿行寻找，直到窗户外已经能够透进微光来，他才找到一本有关各种诡镜的书。
书上刻画了许多镜子，少年取出镜子一一比对，终于找到了与他怀中镜子一样背面刻着像狸猫一样的奇兽。
那奇兽只有一只眼睛，却有着三条尾巴，世间罕见，少年再次确认没有找错。
少年往后翻，仔细看此镜来历。
这镜子来源于魔族，是几年前魔族与神州大战时长生天收缴的。此镜能够将已死之人的魂魄也就是鬼怪吸入镜子，只要以血喂养，此镜中鬼将为喂养者所驱使。
注意，此镜一旦碎裂，镜中鬼也会随之消散。
少年却只注意到前面那句，所以，是要用血味才能醒吗？
少年没有多想，立马用蝴蝶刀割开手腕，鲜血滴入镜中，镜子亮起红光，上边诡谲的符文显现。少年却只盯着镜子中的慕津。
慕津眼睫颤动，他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再次看见少年他显然很惊讶，“阿土？”
“我不是……”慕津检查自己的双手双脚，却发现圈住自己的锁链不翼而飞，而且自己此时并不在血池中。
少年看见慕津清醒连手腕的疼痛也忘记了，“小津你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少年将事情原模原样告诉慕津，“所以，你现在是我的鬼使了。”
少年眉眼弯弯，“你要一辈子陪着我了。”
慕津从镜子中钻出来，坐在少年身边给他包扎，眼里全是心疼，“何必呢，你还折腾自己流那么多血。”
“没关系，我多吃点就好了。”少年笑着看慕津，“用一点血换你，很值得。”
慕津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该走了。”
慕津给少年包扎好后少年提着灯笼下楼，慕津就飘在少年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打扫。
慕津皱着眉环视一圈，这藏书阁这么大，得扫到什么时候啊！
慕津张开嘴，控制吸力一口气将全部的灰尘都吞进肚子里，“好了，咱们走吧。”
少年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他从不知道还有这种方法。
既然已经扫干净了，少年自然不会再在这里徒耗时间，慕津钻入镜子，少年提着桶从藏书阁出来。
天光大亮，守门的弟子靠着门框睡着了还没醒，少年小心翼翼从边上挪过去离开藏书阁。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将慕津放出来。少年有些拘谨捏了捏衣脚，“我的房间有些简陋。”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断了脚的桌子，这已经不是简陋了，这是非常简陋！
“他们就这样天天欺负你？”慕津气极，“就你好脾气，竟然还天天给他们干活。”
少年笑着挠挠头，赶忙倒了一杯水，“你喝水。”
“我是鬼怎么喝水？”慕津叉腰，“你是不是傻！”
少年正要说话，房门传来剧烈的拍打声，“阿土！掌教要见你!”
少年一愣。
慕津迅速钻回镜子，房门被修士一脚踹开，少年愣愣被两个弟子按倒在地，“阿土，你在十七狱干什么了！”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少年想过他杀了慕津这事一定瞒不住，却没想到天一亮就被发现了。
他没有半点反抗，被两名弟子束上锁链拉起。。少年害怕地缩缩脖子，温顺问，“师兄，出什么事了？”
修士其实也不相信少年这个软脚包能干什么天大的事，拉起后根本没有用灵力锁住，只踹他一脚，“快走。”
少年缩着脖子往前走，脚步迈得极其小，就像是软到已经走不了路了。在跨出房门的一刹那，少年看向了桌上的铜镜。
铜镜中的慕津会意，自两名修士身后窜出，两个手刀直接把两人敲晕，接着飘过来解开少年手上的绳子。
少年快步将镜子塞好，“我们得下山，长老一用灵瞳，我半刻钟也坚持不住。”
“那就走。”慕津说，“我给你开路。”
“不用，他们现在应该还不能断定是我，你在外面反而更危险，我走小路，很快就能下山。”少年快速说完，从枕头底下取出自己存的一点碎银子揣进袖子里，“你若是在山上用灵力，护山大阵开启的话我们一个也跑不了，你相信我，我一定带你出去。”
慕津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决定相信他。
“那你一定要小心。”慕津钻入镜子中，少年从门口出去后出去后反身关好房门。
他确认周围没有别的修士后快速朝着小路狂奔，下山的小路没有什么人，即便是路上碰见一两个修士，对方也只当少年是又接了什么活。
少年跑的很快，一路上一口气也没歇，很快就看见了山门。
可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修士的声音，“站住！”
今日门口没有修士当值，只要跑出去，就能离开护山大阵，离开护山大阵之后，慕津就可以安全出来使用灵力了。
到时候山高海阔，他可以和小津去任何地方。
少年一咬牙，无视身后的喊声，孤掷一注朝着山门奔跑。
山门近在咫尺，少年刚要松一口气。
噗嗤——
一根箭矢自少年的后心贯穿，少年扑倒在了山门口。
鲜血涌进镜子中，慕津骤然抬头，“阿土！”
慕津不管不顾，正要出来只听见少年大喊，“别出来！”
慕津面前出现数不清的黑色锁链，符文涌动，无论他怎么捶动，都无法破开。
少年喷出一口鲜血，他离山门，只差一步之遥，可却倒在了这里。
人死前是不是总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少年也突然回想。他这一生缩头缩脑做人，谁也不惹遇事就认输，浑浑噩噩，他就想混口饭吃，可惜最后也还是没有混成。
他做了这辈子最大的事情，杀人，养鬼。
每一样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了，他做了，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
但是还差一件，少年想，我还没有送慕津出去。
少年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镜子，用尽全力往外一扔！
镜子抛出山门，少年的口中滚出鲜血，他低声说，“别进长生天，山高海阔……小，小津，以后就……就你一个人……”
镜子一出长生天，慕津从镜子中快速窜出，瞧见此景目眦欲裂。他朝着长生天的山门狂撞，可身上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锁链囚着他，不让他踏进半分。
“阿土，不，你不能……”慕津跪倒在山门口，少年的手落在山门内，与他只隔着几寸，可是这几寸，他再也跨不过去了。
修士们已追到近前，也看见了山门外的慕津，有修士大声喊，“鬼！是鬼怪！”
修士们长剑出鞘，纷纷指向慕津。
慕津垂着头，脑中迅速闪过他所有在乎的人，无一例外，皆死于长生天。
他苦难的来源，皆是这里。
他突然笑了。
身上黑雾滚动，极恶相在他的身后成型。
他确实不能踏入长生天，可若是对方出来，那就不怪他了。
慕津站起身，白发遮住他的面庞，“有本事，就来。”
“慕津？慕津？”
慕津骤然睁开眼，看见的确实褚天骄放大的面庞。
他钻出镜子，发现现在他在一个山洞里，外边是密林。
是了，此事已过了百年。
慕津呼出一口气，褚天骄来到他的近前，“怎么了？”
慕津看向他，却突然发现，褚天骄的脸和少年的脸逐渐重合。记忆埋在深处就会被遗忘，再次想起此事就仿佛又亲历了一遍。少年的脸逐渐清晰，即便少年年纪更小，可已能见张开后的样貌，慕津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着褚天骄的血香了。
那是因为他是曾经喂养自己的阿土。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从那条阴沟走过，却只有褚天骄能够唤醒他，救他出镜子。
原来，早在上辈子，他就救过自己了。
慕津眉眼轻弯，“原来是你啊。”
啊啊啊，好离谱啊，我本来写了一千五多字了，结果查资料找书的时候书不小心压在了键盘的删除键上，等我发现的时候足足删了七八百字！没有保存根本找不回！
人生就是白干加白干，不然也不至于迟到了，真的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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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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