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外边风雪较之白日更甚,狂风呜咽,仿佛鬼怪悲鸣。屋内地龙烧的旺盛,温暖如春,墙上嵌着碗大的夜明珠,照的屋内亮如白昼。
习珺之坐在梳妆台前,挽好的发髻解下,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他盯着下边拉开的抽屉,眸光晦涩。那里,整整齐齐码好的香囊缺了一个角。
有人进过他的屋子拿走了它。
习珺之正要抬头喊人,眼睛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面前的水银镜。里边照出的不是他刻意柔化过的女人面颊,而是一个眉眼深邃,唇色艳丽的人,那人裂开唇角,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意。
习珺之动作滞带一瞬,下一瞬,习珺之猛然暴起,谁也不知道他从何抽出一把通体灵青的宝剑,当空一劈!
水银镜应声碎裂,噼里啪啦散落一地,一道黑影自镜中出来攀上房梁,火红的袍角扫过习珺之的眼帘,他抬头向上看,那镜中出来的人手里握着他的香囊,嬉笑着说,“小姑娘好大的气性啊!”
“传闻习家二女习珺之是个天生残缺,无法修行之人,如今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天性恶劣的鬼怪在房梁上只停留一息,下一瞬已然出现在习珺之的背后,一掌拍出!
习珺之的反应极快,旋身抬手与之对掌,两人一触而分,一个重新攀回房梁,一个被震后数米,脊背抵上摆满了瓷器玩意的柜子。
习珺之感觉自己的手像是接触过烈焰,灼痛不宜,他不动声色将微微发抖的左手藏于身后,冷声问,“你是谁?习府各处贴满了驱鬼镇邪的符咒,门口更是有破妄修士值守,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如何进来的?”艳丽的鬼怪嘻嘻笑,“不是你召唤我的吗?”
“不是你召我杀了你的亲生父亲的吗?不是你让我在祁天城大开杀戒的吗?”那鬼说,“如今,我不过是来拿我的报酬了。”
习珺之愕然,“我何时……”
他的话顿时断住,电光火石之间,他猜到了这只鬼的来历,微笑的假面攀上面颊,“让你的主人出来说话吧。”
“什么主人,我的主人不就是你吗?”
习珺之气定神闲,踱步至桌前落座,“我从没召过鬼怪杀死我的父亲,祁天城到处作乱的鬼亦不是我所为,所以小鬼,你露馅了。”
不是他所为?那他房中那么多召鬼术是干嘛的?
“不是你还有谁呢?”鬼怪半点没有被猜穿的羞涩,他的笑容依旧艳丽,像是要把人的魂魄吸走,“就是你,承认吧。”
习珺之垂眸倒茶:“若我猜的不错,你的主人是今日那位百里郎君。”
被猜出身份的慕津:“……”
习珺之:“自父亲死后,府内各处加强了警戒,我兄长更是请了各宗拥有‘灵瞳’秘术的仙长坐镇,一律鬼怪皆无法逃脱他们的眼睛,除非鬼怪是攀附于人身,沾着人气假扮成人进来的。”
“而今日就只有那位自称百里凡白的郎君进入我祁府,小鬼,别装了,是你主人让你来探我虚实的么?”
那倒不是。
他只是有些好奇能够弑父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却原来搞错了。
还被发现了身份,慕津有些心虚,双手一抱拳就想溜,“告辞。”
“等等。”习珺之道,“不知道你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我祁天有何意图?若是咱们目标一样,不若合作?”
“我家主人……”
话音未落,慕津猛然撞碎窗户窜了出去,与此同时,外边“砰”地一声巨响,习珺之腾地起身往窗外看,之前在灵堂出现过的黑衣男子额头破了个洞,鲜血晕染他半只眼,他面色凝重跳进屋内,“主子,家主——起尸了!”
习珺之悚然一惊,快速回屋披衣往灵堂去,一路上丫鬟小厮抱着金银细软尖叫逃窜,头顶上剑光如虹,大批的修士御剑乘风往灵堂方向赶。
褚天骄是最先赶到的。
一刻钟前,褚天骄从床上起身,喊了好几声慕津没人应只能自己举着蜡烛,避开守卫去了灵堂。
在鬼域有鬼曾告诉他,杀祁天城主的鬼怪只给祁天城主留了躯干,头颅不翼而飞,很不巧,褚天骄满门,也是被这样一个喜欢头颅的鬼怪灭的,至今没有抓到凶手。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从十七狱逃出,举目望天下,他只想到了这一个去处。他到城内的时候其实已经听闻了褚家噩耗,可还是有些不相信,直到他走到褚府门庭。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月挂高空,还未进大门,便已经闻到阵阵恶臭,踏进大门,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尸骨。人其实已经死了好些天了,鲜血已经干涸,乌鸦盘旋在各地吃腐烂生蛆的臭尸。
褚家已经没有子弟在外边,仙门各家明哲保身,他的身份又如此尴尬,没人替他们收尸,褚天骄是能猜到的。
但是能猜到不代表能接受。
即便这里边的所有人他大部分都没见过。
他幼时便拜入长生天,二十年来所有的节日都是与同袍师兄弟和师尊度过的,对于他来说,师尊才像是父亲,同袍才是手足。而这间陌生的院子,他只来过两次,一次是祖父八十大寿他代表长生天送来玉珊瑚,一次是驱鬼路过,在这儿落脚一夜。
褚天骄努力回忆这宅子里他见过的人,他想起这宅子里他所有的兄妹姊弟都对他十分热情,法器符咒不要钱似的往他怀里送,他记得只到他膝盖高的小妹扎着丸子头,奶声奶气叫他哥哥,把自己含着的糖给他。
还有他的母亲,那个温婉的妇人。他的母亲每次见到他都要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摸摸脸颊和手臂,而后不发一言抱着他无声落泪,泪水打湿他的衣袍。
那时候褚天骄觉着这一宅子的人都很虚伪。若是真想他,长生天的山门口为何从不见他们的身影,漫天飞向弟子斋舍的书信他怎么没收到过一封?
他确实是长生天掌教座下天赋异禀的弟子,但他也曾无数次羡慕同袍在山门口接到父母亲人,带着他们穿过绿茵茵的石子路,穿过飞流直下的银河瀑布,介绍自己的斋舍,讲室还有朋友。
后来长大了,他想没有就没有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如今确是真没有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了他的最后的港湾。
他应当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的,可真正看到这么多尸体躺在冰冷冷的地上,巨大的悲伤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呼吸不过来,眼泪仓皇而下。可他却不敢停留,也无法为亲人收敛尸骨。
街道上修士的剑光已经从高墙投了进来,脚步声逐渐清晰,褚天骄听见有人说,“这里是褚家的宅子,他肯定躲到里边去了!”
不能停留了,褚天骄咬牙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尸骨,往后门离去。
褚天骄收回思绪,缓缓吐出一口气,借着烛光看面前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
褚天骄告罪一声,将烛火放在供台上,抬步上去。棺材已经被封死了,两边各钉四颗镇魂钉,八张安魂符。褚天骄一一揭开安魂符,起了镇魂钉。
全力一推——
褚天骄的瞳孔骤然放大,金丝楠木棺里面,只有一具身着嫁衣的女性无头尸。
祁天城主的尸身呢?
狂风呼啸,厉鬼哀鸣,褚天骄心底警铃大作,巨大阴影拔地而起,完全将褚天骄笼罩,紧接着,褚天骄眼前银光一闪,巨大的剑身兜头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慕津凌空赶到,劈手揪住褚天骄的衣领将人往外边一扔!
灵堂在此等威势下,轰然倒塌!
褚天骄没有灵核无法灵力护体,被慕津巨力甩出几米远“砰”地砸进雪地里,爬起来后咳出一口血,这是救我还是杀我?
慕津此时也从灵堂里掠了出来,落在褚天骄身侧劈头盖脸骂,“这你娘的不会躲吗?”
“要我不来你打算带着我一起去死?”
“你已经死了。”褚天骄拢好自己的狐裘,目光紧紧盯着倒塌的灵堂。
烟尘散尽,穿着大红喜服的无头尸露出真身。
无头尸不知为何巨大无比,身躯宛若一座小山丘,脊背拱起,颈脖上的切口平整漆黑。他手上握着一把黑漆漆的古朴宽剑,那是太阿,祁天城主曾用它劈山成河。
褚天骄面色逐渐难看,“祁天城主的尸身没有放在棺椁里,有人把他偷出来了,他的起尸,不是意外。”
慕津回头,越来越多的仙剑冲着这个方向来,法器符咒的光差点照瞎他的眼睛,“管他是不是意外,先走!”
慕津扯着褚天骄躲进长廊,混在惊慌失措的仆俾中。
祁府的门生终于携着剑光到了,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法器符咒满天飞,各色的光照亮天际,宛如彩虹。
无头尸立在灵堂废墟之上,不紧不慢出了一剑。太阿裹挟着巨大的灵力,推枯拉朽,所有的法器符咒宛若小儿玩具,一剑断之。
“太阿,是太阿!”这时候才终于有人人认出来,这是祁天城主的佩剑太阿。
有门生失声尖叫,“城主如何会起尸?我明明亲眼见着他入棺而封,上边八根镇魂钉!”
祁天城主府内门生虽多,可要认真与问虚境的祁天城主比起来,光是人多可没用。
祁天城主往前一步。
石板皲裂,地上被踩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他抬手,又挥出一剑!
太阿气势如虹,瓦砖、地板被凌空掀起,朝着门生俯冲而来!门生们御起法器抵挡,在身前罩起一个又一个金色法门,可太阿剑气实在太强,几十个门生协力也无法抵挡,周围还没来得及逃离的仆婢被一剑毙喉,鲜血染红白雪。
有门生崩溃喊道,“哪个杀千刀的把他镇魂钉给拔了!”
褚天骄:“……”
“快,快向长生天求援!”
紧接着,一道令箭径直升上夜空,在漆黑的天幕下炸开,长生天三个大字在夜空中极为闪烁。
褚天骄躲在慕津的法门下,狂风掀飞他的狐裘,他低声道,“也不知道这些修士能不能撑到长生天的长老赶来。”
“说的是呢。”习珺之点头,“若撑不到,祁天必遭大难。”
褚天骄偏头看过去,习珺之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他还笑的出来,“百里郎君要不与我合力,镇压他?”
“习姑娘说笑了,我没有灵力秘术,一旦踏出此地必死无疑。”褚天骄淡淡道,“倒是习姑娘,法门未出便能抗此一剑,何需我的助力。”
“也是开了法门。”习珺之侧身露出藏在他身后开了法门为他抵挡风霜的黑衣男子,“百里郎君没有灵核,身边的鬼使却十分强大,若是郎君肯让他助我一臂之力,此间事了,郎君想要做的事,或许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褚天骄刚想说话,习珺之面色一变,飞身而起,灵青宝剑悍然出鞘,习珺之进步出剑,朝着袭来的石块屋顶猛然一劈。
屋顶被劈成两半砸落在习珺之两侧,石块飞溅,褚天骄眯眼看去。
祁天城主又往前迈了一步,亭台楼宇被他一脚踩碎,灵力低微的修士已然撑不住这巨大的威亚跪在地上喷出了血,剩下的修士也不过勉力抵抗。
很奇怪,祁天城主据说四子二女,这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只有习珺之一人来?
但是此刻已经没空想这种事了,因为祁天城主,又出了一剑。
太阿强悍,祁天城主更是强悍,体内的灵力被无神智的尸体毫无保留抽出取用,这一剑,比刚刚那两剑还强。
习珺之长剑插入底下,爆喝一声,“荆棘,起!”
灵力灌出,巨大的荆棘藤蔓拔地而起,严严实实挡在门生前面。
可问虚强者的一剑哪是那么好挡的?
太阿虚影平平切入藤蔓,风雪铺面而来,习珺之双手按在插入地底的剑柄上,体内灵力借由剑身涌入地下,勉强维持荆棘藤最后一点。
一旦他松手,太阿虚影就能连同他们的头颅一齐削断。
“借力量用一下。”褚天骄单手从慕津长靴里抽出一把蝴蝶刀,提气迎上!
灵力从慕津的身躯中极速抽离,慕津还没来得及拒绝,自己就维持不住人身,化作一道细烟,一方铜镜悄无声息砸在雪地上。
褚天骄灵脉中涌动着并不属于自己的灵力,他没有灵核,无法储存灵力,只有一剑的机会。
褚天骄凌空而起,慕津的秘术法门滚动,“缩地成寸!”
灵力不足,无法走的更远,但是——已经够了!
褚天骄自祁天城主身后出现,蝴蝶小刀当空劈下,灌注慕津全部灵力的一击直直对着祁天城主的颈脖切口。
祁天城主感受到威胁,太阿虚影收回,朝着褚天骄的方向挥出一剑。
剑光冷冽犹如冰雪,褚天骄被一剑斩中肩胛骨,猛然砸落进灵堂废墟!
习珺之以及其他能动的门生抓住机会,灌注全力的一击朝着祁天城主劈去!
祁天城主身躯巨大,却并不灵活,回身对着褚天骄出剑后来不及再次出剑,修士们的全力一击终于刺穿祁天城主心脏。
金光炸出 太阿落地,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塌,飞雪溅起掩盖住祁天城主的身躯。
门生们落在回廊,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习珺之从废墟中将褚天骄扶起,“你伤的有些重,需要医治。”
“等等。”褚天骄肩胛骨被祁天城主一剑劈碎,失去了灵核的心口也发出阵阵抽痛,褚天骄心想,还是太拖大了。
他回到之前躲的长廊,蹲下身寻找被雪掩盖的铜镜,正要捡起,大地震动,褚天骄迅速将铜镜揣进怀里,同所有门生一齐回头看去。
打架真的好累,为什么要打架呢?不能一起推牌九吗?
挂一个小姐妹的预收~
《拐个狼崽做媳妇》立里三可
本文文案:
影煞之职神秘莫测一直以来都是仙君身边最忠诚的狗,谈起影煞众人率先想到的是神出鬼没,心狠手辣,一个没有自我感情的影子。
仙界众人可能不识得仙君相貌,但绝无人不识得一身黑衣,如影子般的影煞,影煞现即代表仙君身份。
谢钰翎被封为仙君多年一直未能遇到心仪的影煞,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单打独斗,乐的一个人轻松自在,直到他遇到了一只伤痕累累的狼崽。
那时的怀风浑身是伤,深色的眸子中充满了绝望和死亡的气息,谢钰翎被对方身上的悲伤所触动,于是向幼犬伸出了“高贵”的手。
“愿不愿意做我的影煞?”
怀风抬头,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救赎他的神明。
美人仙君攻x忠诚狼妖影煞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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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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