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尽快就好，要麻烦余助理你再查遍监控了。”
交代完一些需要余菲进一步核实的内容，周野随即挂断了电话。
戚师然彼时正陷在沙发里往嘴里扔糖吃，边嚼着甜食，边翻着周野的笔记本研究。
方才的周野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顺利地说服了她，王保富极有可能为安德鲁·梅的同伙。
而后，周野便转头看着来时走的密道，开始研究起那两人具体的行动手法。
「监控只是幌子。他动手脚的时间点，是在昨夜11点，值班开始之前。」
根据周野的说法，他之后的那所有的“肚子疼”“一晚上跑了好几次厕所”“一次也就十分钟左右”，或许都是吸引人注意力的烟雾弹。而他真正动手的时间，在第一次拜托Slemon顶班前——
“既然他有密道，直接悄悄动手就是了，为什么还要闹出这么大动静，特地做个这么吸睛的不在场证明？”
戚师然咬着糖，口齿含糊地问。
“那就得问他了——为什么当时只开了通进监控室的密道口，而不是多留个口子设计在厕所。”
周野揉了揉脖子，仰头戳开邮箱里新弹出来的监控存档链接。
结果确实如她所猜，那负责后勤的“王保富”后面确实没趁着跑厕所的功夫搞小动作。
但将影像的时间往回倒，会发现在首日的晚上，王保富根本就没有从监控室的大门“进去”过。
周野手上编辑着给安防队伍的讯息，边说自己的推测，“他在凌晨之后跑厕所，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但实际上，他真正想做的‘不在场证明’是昨夜11点至凌晨1点这个阶段。”
“这也是他对安德鲁动手的时间。”
“没错。”周野语气笃定。
“他原本应该在凌晨前，通过密道接应安德鲁·梅，送她坐救生艇离开邮轮。但由于某些原因，他最终选择杀人，把人连同宝石一起堵在了玻璃柱里面？”
戚师然尝试理了一下逻辑，周野静静听着。
如此一来，从时间线到可操作性上来讲，都是说得通的。
但在戚师然的叙述里，周野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也是她一直没有想出答案的问题：
作为走私的同伙，王保富为什么要在宝石得手之前动手？
牺牲了“押金”还拿不到货，他选择在昨天晚上杀人，到底能得到什么利益？
就在周野沉思着这“黑吃黑”的目的时，她听见耳旁传来了什么“嘎吱嘎吱”的细碎动静，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转头一瞧，看见戚师然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像是在悄悄嚼着什么。
视线往下游移，周野的眼神最后停留在戚师然左手的掌心——那里还剩几颗没吃完的硬糖。
周野后知后觉地问她，“这糖哪里来的？”
“刚才餐桌上拿的呀。”
戚师然朝客厅方向一抬下巴，回答得理所当然。
周野只觉得匪夷所思：“你在死者房间里，照人家的镜子、还吃人家的东西？”
戚师然一脸莫名，“那怎么了？这整艘船还都是我家的呢！”
周野：“……”
好好，算你有钱行了吧。
可周野这边勉强能忍，也拦不住戚师然非要继续逗人。
“你要不要也来一颗？”
戚师然眨着那双水灿灿的笑眼，又撕开一颗果味硬糖的包装，伸手递到周野面前。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戚师然对周野的拒绝早有预料。
她抽了张茶几上的纸巾、往开封了的糖果包装外头裹上两圈，就往周野腿边的行李箱里塞。
“你干什么！这是证物......”
“我没带包嘛，”戚师然眨眼，“吃不完了，借放一下～”
“就这几颗糖还要带走？”和戚师然平时完全不同的节省做派引得周野侧目，“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还有如此‘节俭’的一面？”
“你不知道的我的‘一面’还多着呢，”戚师然挑衅似地抬眉，“刚才不是你说我吃人家房里东西吗？等带出房间之后，它可就是我的了哦。”
什么歪理……
周野刚想开口呛她两句，忽觉有什么亟需抓住的东西从脑中飞速划过。
她猛地转头，看到戚师然笑语盈盈看着自己的模样，顿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个人，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胃窦部分存在异物，10cm*5cm*4.5cm，于X光下呈现黑色圆形阴影。」
「多名走私者之间，有黑吃黑的可能」
「借放一下......等带出房间之后，它可就是我的了哦。」
闪电般的灵感蓦地照亮了一瞬思维的暗角，打得周野浑身一颤。
负责走私的是安德鲁·梅，她是近距离接触宝石的一方。在真正偷渡成功、把宝石转为可交易的钱财前，“美洛斯之月”是属于死者的，这对王保富来说不确定性太大。
比起被动地等待分钱，他肯定想要全权把宝石拿到自己手中。
所以他早早就计划要提前杀了安德鲁·梅——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女人肚子里的货取走。
船上人多眼杂、基本无法下手。但正因为这是一艘处在公海上的船，所以，他其实并不需要做出“剖尸”这么大的动作。
他只需要在下船之时，想办法将尸体连同宝石一并带走就可以了！
“戚师然！”
“诶诶，在呢，怎么了？”
戚师然猛地听到自己的全名，吓了一大跳。膝盖上的手机差点滑落，被她一通手忙脚乱地捞起。
“之前余菲是不是说过，船上有发现黑客侵入的痕迹？“
“没错，”看到周野这幅表情，戚师然收起了平日不正经的做派，“不过好像黑客除了切断了一部分监控外，也没再搞别的手笔？怎么了？”
她以为自己会听到解释，却没想到周野话峰陡然一转，“按照规定，如果船在公海上出了命案，是不是应该即刻联系附近的海警？”
“对，”戚师然接话，“案发当天，我就提醒迈楽向公司和新坡拉港口报备了。对面给我们转接了附近的海警，对方答复说，让我们就近在一个叫Pilim的岛屿停靠，会有当地警方来配合处理。”
周野低声喃喃，“……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戚师然似有不解。
周野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感觉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逐渐勾连，在她脑中成形。
理论上，如果在公海上发生命案，且情况可控，海警会安排队伍在最近的可以停靠的靠泊港进行支援。
届时，当地警方会带走尸体和嫌疑人，移送犯人所属国家、或被害人所属国家进行处理。
但这次，盯上宝石的那一伙人里有黑客。
——如果真正的策划者在暗中切断了原本的无线电频道，篡改了“人鱼歌号”的呼叫系统、又安排了“自己人”冒充所谓的“海警”呢？
“你和警方取得联系了？”
“当然，我不是说了吗，案发不久后我就……”
同一个问题被问两遍，戚师然显然有些不理解。但周野的脸色不好，叫她埋怨的话说到一半又停住。
下一刻，她的脸色变了下。
看到戚师然的反应，周野便知道，戚师然也明白过来了：
那幕后之人是想要通过冒充海警的方式，将尸体连带宝石一起接走。
“那你按照他们的要求，更改航线了？”
戚师然顿住话头，坦诚说：“没啊。”
这回轮到周野愣住了，“为什么？”
她确实看出来了，这船从案发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按照原定的航线前行的，官网上的GPS图标可以佐证这一点。
但，为什么呢？
戚师然又没有预知能力，为什么在当时便选择了不听从指令？
在周野松了口气又浮现怀疑的复杂眼神中，戚师然静默片刻，突然笑出了声，“看你这话说的……”
“就像你说的，美洛斯之月在尸体的肚子里。当时凶手在考虑怎么取走宝石，我就不用考虑了？”
她微微歪头，一双明媚的黑眸朦胧藏在弯弯缠缠的发丝之后。
“那个叫Pilim的小岛，处于拉挝附近的群岛之内。你说，要是被那个地方的人剖了尸体，我的宝石还能不能回得来呀？”
见周野没有立马反应过来，她微微挑眉，“噢，那岛屿的名字你可能不熟悉，但那片区域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绰号——”
她双手比出虎口，在自己的眼前缓缓拼在一起。
金灿灿的夕阳穿过落地窗落在她们两人之间，戚师然的右眼透过那个三角形的轮廓，恰好与周野对视。
她瞧见对面那人的眼瞳骤然一缩。
注意到周野霎那间沉下的脸色，戚师然缓缓开口：
“毒.品、械.斗、走.私……那里可是‘金三角’。他们让我泊船停靠，我难道就敢停么？”
这两章感谢我学海商法的大青蛙亲友提供的知识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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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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