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时云生提着装鱼的箱包，按照地图标记，一路找到办公大楼，他进入大厅，数了数海洋研究机构的层数，坐上了电梯。
系统资料显示，他所在的公司是当地政府下面的一个小型研究机构，员工就零星几个人，不知道他们都好不好相处。
时云生心里忐忑，电梯停在19楼后，缓缓打开，他进入公司，推开大门后，看着空荡荡的一排工位不知所措。
咦，这个点没人吗？还是我走错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时云生抬眼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瘦瘦的高个子，端着一杯水朝他的方向走过来，时云生迟疑着想张嘴，还没说话就被轻快地拍了一下肩膀。
“早啊云生，你周末又去钓鱼了吧，空军那么多次，这次有没有按我教你的方式抛竿啊？”
这么熟的吗？还知道我老是空军，看来是熟人，跟着他走应该没问题。
时云生眼尖，注意到他胸口挂着的名牌，上面写着余轩两个字，对方一边絮叨一边带着他走，一直到办公室座位前都没停嘴。
这么能说话，让他想起他的一个大学舍友了。
“这次没空军，你看，我还特地带过来了。”
时云生放松下来，笑着冲余轩一抬手，手中箱包水声晃动，对方眼睛一亮，伸手接过放鱼的箱包，拉开拉链，看着里面游动的鲈鱼激动不已。
“不会吧，居然还真被你钓到了？”
他明显很为时云生高兴，手指探到水里，划拉聚在一起的鲈鱼，被仓皇窜起的水花溅了一手背。
“嚯，好有活力，这是你昨天刚钓的吧，居然还不是一条两条，肯定是我教你的抛竿方式起作用了！”
“是啊，昨天还钓到一条大的，饵料下得多，鱼就多了，剩下这几条带过来给你们分一分。”
时云生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余轩眼睛一直没离开箱包里的鱼，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这我一定要拿一条回去尝尝，你可算是练出经验来了，我这几天忙着观测近海风向数据呢，等闲下来了，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钓鱼。”
这边两个人正聊得高兴，旁边传来一个傲慢中带着不屑的声音。
“你们在公司大呼小叫，还有没有规矩？就几条普普通通的鲈鱼，搞得有多金贵一样。”
空气一时陷入寂静，余轩冲时云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转过头，对面赫然站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头发微秃，斜眼看人的态度傲慢极了，胸口名牌上写着贾方园的字样，前面还标着经理的头衔。
“贾经理，早上好，我们这不是在讨论云生终于钓到鱼了嘛，你看，活蹦乱跳的，要分你一条吗？”
余轩装作没听到刚刚的话，故意抓起一条鱼，冲着对方一抬手，水差点扬到那人身上。
贾经理咦地一声向后退了几步，看都没看那些鱼，只是皱眉，装模作样地捂了捂鼻子：
“赶紧拿走，鱼腥味这么重，带到公司干什么，时云生，下次不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随便带过来。”
海洋研究中心，平时都要考察研究的，怎么可能没见过鱼，居然还觉得腥？
时云生感觉到这个贾经理微妙的恶意，心里一阵憋屈，刚想开口说话，余轩轻碰了下他的肩膀，干脆地回答：
“好嘞，我们就分下鱼，贾经理，马上就收起来。”
直到贾经理昂着头走开，余轩冲时云生挤挤眼，悄声吐槽道：
“贾灯泡嫌弃我们这，上周找关系想调走，又黄了，憋着气正想找人茬呢，你别理他，小心眼。”
贾灯泡？时云生愣了愣，反应过来差点没笑出声，他瞥了一眼渐渐走远的贾方园，那个又圆又秃的后脑勺，嗯，这个称号起的合适极了。
早上的冲突告一段落，时云生借机转了一圈，把办公室里剩下几个同事都认全了，余轩像个万事通一样，在一旁带着他，及时补充了好多信息。
同事们看起来都挺好相处的，余轩坐在他旁边的工位上，为人热情，对时云生这个新人特别照顾，什么事都细细地跟他说清楚，除了一个有点烦的经理，一切都很完美。
——补充一点，不是有点烦，是特别烦。
上午还没什么，一到下午时间，贾经理借口开会，召集他们一群人到会议室，唾沫横飞地开始了他的表演，一讲就是几个小时，时云生开始还能跟余轩一起给点回应，听着听着就开始双眼放空。
男人声音尖尖的有点破嗓，讲话速度又快，讲到激动处又抬高了几度，整个会议室都是他的声音，三百六十五度立体环绕，简直让人生无可恋。
……bro以为自己是赞比亚金刚大鹦鹉，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一直到下班，这场个人演讲才意犹未尽地结束，时云生面色苍白，游魂一样飘出公司，只觉得整个人耳朵嗡嗡的，脑子里全都是贾经理的长篇大论。
不行，赶紧去钓鱼放松一下，把这些叽叽喳喳的噪音都洗出去。
时云生抬头看看天色，回到自己公寓，整理一下装备和饵料，就又出发前往海边。
临近傍晚，太阳像个金灿灿的煎鸡蛋，悬在浅色的半空中，海水经过一天的暴晒，暖洋洋的，温柔地托着木板起伏。
划桨划到一半，时云生慢悠悠停在海中央，他挽起裤脚，将双腿探进被阳光染成橘色的海水里，眯起眼发出一声叹息，感觉像泡进了温泉一样舒服。
他的小腿又白又直，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衬在海水里分外显眼，水下几条小鱼好奇地游来游去，偶尔碰到少年的脚趾，带起一点痒意。
就这样放松了好一会，时云生把一天的魔音灌耳彻底忘掉了，他抽回**的双腿，开始做钓鱼前的准备工作。
小鱼们还在迷茫奇怪的同类怎么突然消失了，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饵料从头顶倾倒而下，香美的食物气味迅速扩散在海水里。
时云生这一次没有等待鱼群聚集，也并没有那么全神贯注，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惯用手法，随便抛出钓竿，等一小段时间没钓到，就换个角度，继续抛出下一竿。
偶尔有小只虾蟹不慎上钩，被他又扔回了海里。
这是在进行海钓系统的第二个任务，完成100次抛竿。
说实话，第一次的大鱼属于意外之喜，时云生对自己的空军体质还是一清二楚的，要想完成前期积累，多练习抛竿技巧，才能获得足够多的经验升级。
看看他现在的装备，无论是薄薄的完全无法抵抗大风大浪的小木板，还是一拉就险些断掉的基础钓竿，还有自己手动的划桨，这些基础设备都太差了，钓一钓近海边的小鱼还行，那些深海里的大型鱼类现在想都别想。
系统那些还灰着没办法解锁的任务，和一看就让人眼馋的奖励，都需要耐心，逐步完成一到二十的任务要求，才能更快地进行深海垂钓。
钓鱼，本来就是一件需要等待的事情。
而打窝，则是让周围的鱼群习惯这里有食物，养成它们聚集在固定钓点的计划。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云生都在贯彻执行他的打窝计划，坚持一天好几斤饵料，不把所有鱼群吸引过来不罢休。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围观的鱼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就算是他这样的空军体质，十次里也有个三四次能够达成任务，钓上不大不小的渔获。
这边，时云生完成他的海钓任务不亦乐乎，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他的无心之举，给这片海域带来了一个巨大的传言。
矢车菊色的海洋表面上平静无波，从浅蓝到深蓝，不同的高度和区域里，数不清的海洋生物却在活跃地游动着。
它们聚集成群，细小的窸窣声借着一个个水泡互相传递，无论是危险、食物还是八卦，只要一个鱼群发现，当天就可以传播得很远很远。
白里海域突然出现大批丰美的食物，从近海的海面抛洒而下，一路经过鲈鱼鱼群的争抢，小丑鱼们的啄食，被巨大的金枪鱼和鳐鱼争相吞吃，最终沉淀在橘色的珊瑚群中，成为寄居蟹和透明虾的残羹剩饭。
“好吃，好多。”
“一直在出现，吃不完，根本吃不完，这是海洋的神明在分享他的宝藏吗？”
“是神明，新生的神明又出现啦，赶紧聚在那里，大家一起祈祷，感谢神明的慷慨馈赠！”
“赞美神明，荣耀归于您身，食物再多点，吧唧吧唧，您的伟名刻在我的心间，香香，吧唧吧唧。”
起初，这些窃窃私语还是一小撮鱼群在传播，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神赐予的食物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分量更大更多了。
于是乎，这个传言随着洋流越传越远，无数鱼群赶到近海，挤挤挨挨迎接时云生每天的打窝投喂。
传到最后，就连深海的大王乌贼，都开始挥舞它又粗又长的触须，津津乐道地讨论起新生的神明，幻想自己也能从中分到一杯羹。
卷曲的海浪尖尖不知疲惫地扬起，落下，将鱼群的赞美扩散得更远更深，这个看起来十分离谱的传言，最终传到了这片海洋的掌管者——郁沉夜的耳朵里。
不同于那些单纯的海洋生物，见识过捕猎船群的阴险狡诈，与残忍的巨型海怪互相厮杀，郁沉夜深知带着蜜的饵背后都藏着怎样的危险阴谋。
海浪巨大的拍击声中，人鱼之主苍白又俊美的脸上冷厉如冰，近两米的尾鳍缓缓展开，雪亮利刃般盘踞在狰狞的礁石之上，他冰冷的绿色瞳孔眯起，显出让人胆战心惊的杀意。
新生的神明慷慨赐予海洋食物？真是荒谬可笑，那群愚蠢的鱼脑袋每天都在想些什么，这明显是针对他下的挑战书。
尖锐的利爪甚至没有用力，黑色礁石就显出数道深深的抓痕，下一秒，碎裂的石头被狂暴的海浪卷走，郁沉夜冷冷看着海上墨色的漩涡，就像看着以往那些敌人被撕碎的身体。
不论是心怀叵测的邪恶人类设下的陷阱，还是胆大包天的海洋新势力发出的挑战，他都欣然应邀。
挑衅真正的海洋主掌者，势必要付出血的代价。
死亡，或者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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