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事后是觉得我做错了，我特别特别的后悔……”
“我感觉死的人应该是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弥补我的罪行……”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安黎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颤抖地手拿起床头柜上已经充满了、但仍在充电的手机。
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四十。
安黎笙叹了口气，用手有些厌烦的拂去额上的汗。
他想过现在重新躺回去，但意识到自己根本难以入睡。
因为刚刚梦里自己说的话依旧在脑中回荡着，一遍又一遍。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人总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想将这句话说出口了，以至于在它甚至都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
安黎笙打开洗手间的灯，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自己。
黑紫色的头发此时不知是否是因为没能睡个好觉而乱蓬蓬的，原本温柔的浅紫色眼睛也透露着无限的疲惫。
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又重新看向镜子。
一点都没改变。
白天永远微笑聆听祷告和忏悔，微笑着向他人献出祝福的神父在此时此刻消失无踪，镜子里只有一个幽怨的魂。
安黎笙皱着眉头伸出手去触碰镜中的自己。
他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
“早啊，安先生！”
“你好啊，安先生。”
“安先生，希望您一切都好！”
“您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吗，安先生？”
安黎笙笑着一一应答着这些问候。这些问好的人里有很早就前来弥撒祷告的信徒，也有教堂里工作的同事。安黎笙的威信很高，很多人都很喜欢这个年轻，长相英俊端正且格外温柔的神父。
虽然其他神父也恪尽职守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但安黎笙像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一样，从他嘴里道出的祝福都和祷告者许下的愿望十分贴切，就好像……安黎笙能够听到他们的心声一样。
相比其他神父一句又一句的“愿主保佑您”相比，安黎笙的祝福总是能说到祷告者的心坎里去。
但人们的猜想是正确的，因为安黎笙确实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确实会读心术。
而这个秘密自然不能告诉其他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安黎笙吃了不少的苦头。
孤儿院的老师不相信他拥有这种别人没有的能力，而身边的小朋友都觉得他是怪物，不愿意与他往来。
所以渐渐地，安黎笙变得很孤僻。
应下这些问候，安黎笙来到自己的休息室放下背包换上自己神父的行头。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现了刚刚对别人露出的笑容。
浅紫色的眼睛透露着令人安心的温柔，昨晚乱蓬蓬的头发在出门前已经收拾妥当。
虽然他整个人裹在肃穆又端庄的黑色袍子里，唯有银色的十字架项链作为点缀，但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反而觉得，很让人安心。
还好，还是很温柔，除了眼底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的黑眼圈，其他没什么破绽。
安黎笙稍稍松了一口气。
放在以往，他会觉得别人给予他的尊敬与问候是他工作一整天的动力来源，他会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同时将这种快乐的力量感染给其他人。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就没了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厌恶与害怕。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已经被自己划为“前半生”的经历，他作为雇佣杀手时候的经历。
与他效力的组织有关，安黎笙处理的人都是原本西国的间谍或者卖国贼，来东国窃取情报的。
那时候他完全不用想这么多，老板给出什么要求，让他去杀什么人，给出多少报酬，他觉得可行，那便去做。
所以并不需要他去思考这个人的罪行是否至于要被夺取生命，也不用思考这个人究竟为何死去，也不用在乎那些人临死前，内心发出的哀嚎有多么喧嚣。
因为他只是那个淡然的，将一切画上一个句号的人。
但他也很快意识到，这样的生活太过于压抑，处理的杀人对象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快要变成政治把戏的一枚可怜的棋子。
而安黎笙的运气也很好。
在他想要金盆洗手不干的时候，这种机会就来了。
说是分裂的两国重新合并，倒不如说是东国直接吞并了西国，将其原本的一切都划为自己的物件。
所以原本效力的组织也结束了它的使命。
安黎笙则由于他在业界高超的技术，被东国的警备储存机关新东场聘去继续当一名为国家效力的杀手。
重新成为普通人的新生就摆在面前，安黎笙拒绝了。
但新东场一次又一次的派人来请，软硬皆施，最后甚至拿出安黎笙曾有危害国家安全的莫须有罪名来挟制他。
不得已，安黎笙答应了，而对方也退了一步，答应了他想要成为普通人的心愿，只是和往常一样，碰到棘手的情况才会让安黎笙这种顶级杀手出动。
最后，迷茫的安黎笙选择成为一名神父。
但本来在处理完杀手工作之后，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在胸口画十字只是一种常规的机械操作，对他来说，做这种动作甚至完全不走心。
但是成为神父之后，普通且正常的生活很快感染了安黎笙。
他倾听人们虔诚的心愿。
“希望世界永远和平，希望国泰民安，希望家庭美满，希望我的孩子幸福快乐的长大……”
安黎笙为这些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心愿送上祝福。
起初他还觉得由他这种罪孽之人献上的祝福是否会玷污人们虔诚的愿望，但他每时每刻都在被人们的笑意感染，他喜欢人们欣喜的回来向他诉说自己的生活中的快乐，喜欢人们向他诉说，自己曾期盼的事情落成的美好。
快乐与幸福的能量是双向的。
在做杀手的时候，安黎笙就将自己包裹在黑色的像是夜行衣一样的服饰里。
成为了一名神父以后，他依旧把自己包裹在黑色的袍子里，但是他快乐多了。
他好看的浅紫色眼眸变得比原先更加温柔，笑容也从冷冰冰的假笑变得发自内心。
安黎笙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他发觉，当和平降临，人们的生活重新回归正轨以后。
人类这种贪婪又得寸进尺的生物，又开始暴露他们令人厌恶的本性。
渐渐地，安黎笙发现自己听到的祷告不再是向一开始那样的虔诚。
“保佑我中100万大奖”这种渴望天上掉馅饼不劳而获的愿望已经见怪不怪了，最令安黎笙感到恐惧的，是他能总听到人们心中的贪念和怨念。
甚至是犯罪的**和念头。
他感到惊恐，但是他不能说。
有一次，他甚至听到了罪犯已经犯下了严重的罪过，还来进行所谓的“祷告”。
他杀害了他的妻子，用浴缸放血，再将尸体一块一块的抛到不同的地方去，警察已经结案，没能查出他的一点破绽。
男人认为这是一场完美的犯罪，而祷告的内容不是什么祈求内心的平静，是**裸的炫耀与张狂，他甚至嘲笑神不会给他下达惩罚。
但安黎笙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僵硬着伸出手与那双杀过人的手握住，道出一句寻常的：
“愿主保佑您。”
他仍记得当时那人浑浊的眼睛。
鄙夷、不屑，带着嘲笑。
“你是安黎笙神父吧？”和他的内心一样令人厌恶的声音开口，“都说你的祝福会和别人不一样，好像是你真能听到祷告者的心声似的。”
“你说的不过也是这种客套话嘛。”
“你也就是个普通人，本质上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你好像……根本听不到我说了什么嘛。”
说着，男人露出一丝嘲笑，甩手而去，独留披着黑袍的安黎笙一个人站在教堂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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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太温柔容易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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