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要找陈三丽,而陈三丽刚好也有事情拜托她,于是她给她发去了一条短信。
约在H市的一家咖啡厅。
高楼大厦外是H市的江景,坐落在最繁华的地带,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陈三丽身,晒得她有些热。
陈川照着预约的时间和位置走来,看着男人一身白色衬衣,手里提着他的西装,陈三丽就觉得滑稽。
她迎上前,给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处的领带。
“你来了。”
她的语气自然,丝毫不见愧疚,反倒是陈川有些暗淡,他把西装扔在椅子上,牵制住了她在他领口上作乱的手。
咖啡厅已经被他包揽,服务员从他进门的那一刻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我不来,是不是就会再也见不到你。”陈川语气冷淡。
手腕被抓疼,陈三丽皱着眉不断挣扎着。看着她因为疼痛而红肿起来的地方,陈川敛下眼眸,还是无奈地放开了她。
陈三丽冷着脸:“如果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大可不必再谈。”
她回到位置上坐下,陈川也紧跟其后,看着陈三丽握着红肿的手腕,陈川的心里升起一层愧疚,他低声跟她道:“对不起。”
“你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陈三丽淡漠道,陈川抬眼看她,有些懊恼和焦急,“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你每一次都不让我省心。”
“但是我不是小孩了。”陈三丽皱着眉,她最讨厌的就是他一副事事关怀的模样。
“可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陈川痛苦又有些烦躁地道:“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显得卑微而可怜。陈三丽看着他。
“那就什么都不做就好了。”
“所以呢?”陈川看着她,一向清明的眼眸里出现斑驳的猩红,他的指关节握得发白,“你要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吗?”
他的话刺痛了陈三丽。
“对啊,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她勉强构露出一抹明媚的笑。
陈川讨厌她的笑,好像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有他一个人被逼得像疯子。
“要是你想走,你当初一走了之就好了,什么五年前要回来,为什么那个雨天要哭着抱着我不放。”陈川低吼着,理智已经逐步褪去。
听着他的控诉,陈三丽眼眸暗沉下来,睫毛低垂着,她的手收紧又松开。
虽然红了眼,她还是把那枚戒指推到陈川眼前,平静而冷淡的道:“我想要的就是结束一切,我不想玩了。”
“游戏结束了。”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这就是我要的答案。”
那枚戒指被她明晃晃的推到跟前,陈川抓住戒指用力摩擦着,饶是冷静如他,话语里还是带了一丝丝的颤抖。
“你确定吗?”他声音很轻,眼睛空洞得像失明的人,仿佛坠落了一个无底黑洞,一下失去了所有光彩。
虽然有些难堪,陈三丽还是决心摆脱这一切。她点了点头,没去看他几近恳求般的目光,她扭头看向窗外的景象。
太阳缓缓从天边隐去。
陈川拾起那枚戒指,随后往远处丢去,餐厅里安静得可怕,安静的能够听到戒指落地的脆响声。
“好。我明白了。”陈川又恢复了他一贯清冷的模样,仿佛刚才满眼猩红的人不是他。
“你今天找我来,主要是有什么事。”他问。
冷静和克制是他最大的保护色。
“我卖掉了你给我的拿几套房子,但是出资人是你,我想我有必要还一部分给你,福利院那边,我问过院长,感谢你给他们注入资金。”陈三丽淡然道。
她从公文包里面掏出一大叠整齐的文件。
“就这些吗?”
“嗯。”陈三丽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波澜,只是任由长长的指甲嵌入肉里。
“我想处理完房产,还一些其他股份,我们应该没有财务交叉的地方了。”
陈三丽交付了一沓厚重文件,陈川翻了几页,冷漠地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好,我知道了。”
“现在……你可以如愿以偿的滚了。”
“嗯。”他的话刺耳难听,陈三丽还是点了点头,起身跟他道谢:“这些年多亏你照顾了。”
呵,陈川冷哼一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他淡然而又自嘲般地扯起一个笑容:“这些年?”
他的眼眸里出现厌恶和鄙夷。
“你以为,你欠我的,这些就够吗?”陈川狠狠把文件扔了出去,随后嘲讽一般地开口:
“陈三丽,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陈三丽站着没说话,陈川再三盯着她,犀利的言语背后,有那么一刻他在祈求她服软或者反抗,而不是眼前这样安静得像水一般。
他早就慌了,不是现在,是几年前。
陈三丽没回话,只是低着头,她只是怕,她看着他,一不小心又会因为心软而陷入他的温柔陷阱。
五年来,她给他的折磨够多了,他给她的痛苦也足够了,两个人相互折磨只会更加痛苦。
她的反应让他完全心死,陈川推开门,行尸走肉般走出了餐厅。门外的助理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再去看老板那张黑沉着的脸,不用说,助理也知道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看着陈三丽站在窗边,助理又看了看陈川,犹豫之后还是开口询问:“老板,陈小姐那边……”
“今天之后不用再管她,我们结束了。我给她的那些银行卡冻结了吧,用不上了。”
陈川说的异常平静,要不是看见了他眼中猩红的血丝,助理也轻易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注意到助理的目光,陈三丽朝他微笑表示感谢,这些年陈川的助理也帮了她不少忙。
大门关紧前,陈三丽尽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崩溃,直到陈川走远,陈三丽才颤抖着手去捡地上那些散乱的纸张文件。
看着文件上印着的陈川的名字,滚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纸上晕染了墨水。
她最终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疯狂的搜寻起那枚戒指,她所在意的端庄雅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其实陈川说得对,她太贪财了,能力不够野心太大,所以他才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陈三丽红着眼睛,在找到戒指的那一刻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
那枚戒指是二十五岁的陈川给她的求婚戒指,陈三丽没敢拿,如今她也没有理由再去拿。
十九岁的时候,为了让那个可怜的少年供完她读大学,她无耻地以爱为营困住了他。
她害怕他不再供给她读书,所以陈川二十二岁生日的那个雨夜,她主动抱住他,感受着他的体温从冷变得滚烫。
那一晚之后,她和陈川谈了恋爱,那时候喜欢和私心占一半。
之后,每个学期只要有假期,她就坐着绿皮火车去找他。当然攒下钱来,陈川也会跑到她在的城市。
虽然辛苦,但是在见到彼此的那一刻,所有倦怠都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川喜欢吃松花糕,后来他搬到了她的城市,两个人租了一间小小的出租屋,三丽常常给他做松花饼。
“以后我们就看一间小小的糕点铺,你做老板,我来当老板娘。”陈川从身后环抱着她,他耐心地看着陈三丽画画。
画卷上是一间干净明亮的铺子,两个人一条狗。陈三丽打趣他:“不要脸。”
谈恋爱的时候是甜蜜的,天雷勾地火一般的,只要两个人轻轻依偎着,好像再难再苦也能扛过去。
但现实是残酷的。
陈川想开的糕点铺并没有开出来,为了陈三立的艺术梦,陈川只能更加卖力地工作,常常一天打好几份工给陈三丽交学费。
起初陈三丽心疼他,也会到他打工的饭店里面去帮忙,他和面揉面,她就端面送面收拾碗筷,后来,面馆的老板因为一些事情打算把铺子转让给陈川。
两个人的生活也算逐步有了起色,但大学生活终究是迷惑人的。
陈三丽长的漂亮,追求她的人不少,收的情书和当众表白只多不少,起先她不在意,但是金钱的诱惑是巨大的。她和陈川开始因为一些事情而频频爆发争吵。
他不喜欢像蜜蜂一样围在她身边的那群人,每一回开口也没有得到合理的理由。
“我不喜欢那些人,你能不能离那些人远一点。”陈川开过口。
但陈三丽觉得他有些大题小做。当然虚荣心使她享受这样的追捧。
“陈川,他们只是一些朋友、顾客……你能不能不要想太多了。”
陈川脾气好,每一回她闹过后,陈川总会率先低头。
舍友说,陈川是因为陈三丽上了大学,所以才会这样紧紧攥着她言听计从,这样的人最有心眼了。
说的次数多了,陈三丽的心境也变了。
两个人思想上的巨大鸿沟是难以逾越的。
陈三丽害怕她会一直跟着陈川过着那种贫苦生活,在西北高原流浪的那些日子,她再也不想再过第二遍。
有时候她看着熟睡的陈川也会想:一个人只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总归没有错吧。
……
恋情勉勉强强维持了四年。
陈三丽大学毕业那天,陈川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枚钻戒。
毕业典礼那天,陈三丽穿着毕业袍领下证书的时候,她看见了角落里想要上前的她。
陈三丽慌了,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可是他穿得寒酸朴素,整个人也因为奔波劳苦而显得毫无精神,那一刻她竟然觉得他丢人,她因为自己生出这样想法而懊恼,又因为他的莽撞而恼怒。
她不愿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匆忙下台之后,她拉走了他。
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陈川新的隐约不安着,他不算是愚钝的人,当小姑娘双眸水灵灵看向他的时候,他隐约察觉出了什么。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那样去想她。
戒指没拿出手,陈三丽却看到了他背这手后面的礼盒,她也猜到了他要在今天做什么。
陈三丽咬着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礼盒被他藏在袖口里,陈三丽注意到了青年收紧的瞳孔。看着眼前的人,一张帅气但饱经风霜的脸,从外貌上她并不吃亏,但人也不能光看脸活着,所以她怯懦了。
“不要。不要拿出来。”陈三丽深呼吸了一口气,愧疚地看向他。“对不起。”
陈川抿唇,收紧了袖口里面的礼盒。
看着眼前动人的小姑娘,他听见了她泪水朦胧地看着他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话说不出口。
他只能死死的看着她。
“陈川……放我走吧。”陈三丽的脸滚烫,因为羞愧而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陈三丽很漂亮,手捧着毕业花束的她看起来耀眼而夺目,她有着与生俱来的的娇媚,一颦一簇之间都彰显着她的骄傲。
这些年她被陈川养得很好,头发乌黑发亮,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就像是影视电影里面的明星。
陈川明白,她会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
他粗糙的手指划过自己掌心的纹路,常年苦力让他手心磨出了许多茧子,厚重的茧子磨人而恶心,他看着眼前的女孩,没说话。
他喉咙里像是横悬着一块刀片,最后只能简单的吐出几个字:“没关系,别愧疚。”
戒指没送出去,陈川也没丢掉。
陈三丽毕业后从他们一起租的出租屋里搬了出去,之后很久,他们都没有联系。
分手之后,难熬的夜里,陈川给陈三丽打过电话,但她早已经干脆利落地换了号码。
电话那头是冰冷而机械的无人接听的语音。
他得承认那一刻,他的世界快要崩塌了。
七年,他围在她身边七年,不甘心、懊悔、痛苦和恨意时时刻刻翻涌着。
陈川不喜欢酒的味道,但酒精是唯一能疗愈他的解药。
幼年丧父丧母的他在叔婶身边生活的时候,见惯了喝醉了就拿他出气的叔婶。尽管他小心翼翼不去触及她们的霉头,但是只要他们见到他就像是猫吃饱了的猫见到可以玩弄的老鼠。
沾了白酒得辫子狠辣地抽打着幼年的他身上,他对那股味道深恶痛绝。
二十五岁。酒精过敏的陈川在狭窄逼人的出租里一边喝一边吐,差点死在那些夜晚。
呜呜呜,题外话:
虽然有点窝囊,但我还是有点心疼陈川。哎,爱情的苦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往往就是你伤害他,又有另外一个他来伤害你。总之因果循环,愿我们大家都能在各自的领域里独自强大。
爱也好,不爱也好,照顾好自己。
想起来一个朋友,太久远了。希望他一切都好,生活很苦,走下去就很酷。
……
陈川又喝酒了,助理害怕出事,没敢离开半步。
老板酒驾出事的事情,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眼见老板喝了没几杯,脸上就开始红温,助理心里也慌张起来,不能喝就别喝,太为难打工人。
助理欲哭无泪,无奈之下打了电话给陈三丽,陈三丽狠了心没接,无奈之下,助理只能拨通了那个他不太愿意拨打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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