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白秋这个名字，曾经被无数朋友说过玛丽苏，也有人说好听的，但其实念起来有点拗口。
她跟迟晚风的名字都是迟总取的，取自陈子昂的一首诗。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
据说，当初迟总是随手从诗集里翻的。
后来迟总跟她妈妈离婚，后妈生下迟晚风时，迟总图方便好听，从同一句诗里取了字。
“你多少级了？”
戴枫桥重新回到游戏，退出资料页，又进了一个什么地方。
迟白秋在回忆迟晚风有多少级了。
事实上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迟晚风好像也就玩了一个月左右。
刚刚看到戴枫桥的等级是四十多，创立日期是两个月前。
“不到四十级吧好像。”迟白秋假装想不起来，“我最近在写研究计划，账号给我妹代肝了。”
代肝是迟白秋前不久才知道的东西。
“哦。”戴枫桥点头。
她这一声让迟白秋又反应过来。
万一戴枫桥是想约她一起玩呢，那她这么说岂不是直接拒绝了。
“我今晚回去看看，加了好友可以一起玩。”
戴枫桥笑了下，视线没有离开屏幕：“好。”
她好像在刷什么奖励。
一直在打同个关卡。
迟白秋想问问她在等什么，但怕开口又暴露自己根本不会玩这个游戏的事实，最后还是闭嘴了。
“一直不出金。”戴枫桥先开口道，“想刷个充能加成的。”
“……噢。”
迟白秋看着她躲过伤害，然后开始一直右击攻击，不知道是放了个大还是怎样，巨大的伤害数值覆盖屏幕，然后又是一个win。
“体力还够吗？”
迟白秋想了半天，终于问出一个应该正常的问题。
戴枫桥：“还有。打完这点就不打了，去过主线。”
“噢。”
迟白秋看着她又开了新的。
操作跟刚刚差不多，迟白秋好像也看懂了一点。
“周总，你们家高总什么时候到啊？”阿姨扬声问，“我们这个小的明天还有兴趣班，要早点回去睡了。”
迟白秋下意识抬头。
周总：“哎呀，她那个家伙……刚刚说什么去哪个商场了。不要管她了，你们有事的话先走就是了。”
“对，因为我们这个小孩睡得早。”
周总：“嗯，小孩是要早点睡，你带她们回去咯。”
其余三个男人好像也说了什么，迟白秋看向戴枫桥，她八风不动地继续打，等阿姨跟小男孩都站起来了，戴枫桥才按了暂停。
戴枫桥抬头朝迟白秋笑笑：“我要跟她们走了。”
迟白秋点头：“嗯，拜拜。”
“回去加个好友。”
迟白秋笑了：“好。”
戴枫桥笑着起身，她妈妈和弟弟还在收拾东西，她站在旁边等，拿起手机继续玩。
“来，跟这个姐姐说拜拜。”
阿姨带着小孩跟在座的人都道了别，最后跟迟白秋说再见。
迟白秋笑着跟他小幅度摆摆手：“拜拜。”
得到小孩的道别后，她下意识看向站在门口的戴枫桥，那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打完了，感受到她的目光，也看过来。
戴枫桥笑了，抬了下手，口型道：“拜拜。”
迟白秋心情好了。
她也用口型回复：“拜拜。”
她们走了之后，迟白秋突然又感受到了这个空间的压迫感。
包厢里只有主位四位老总跟迟白秋，她拿起手机，有点想打开小程序玩数独，反正那几个人现在应该不会管她怎么样了。
周总出去了一趟，不知道是打电话还是接电话，再进来时，往里面坐了一个位置。
他直接坐在了罗总旁边，此时他们四人都挨在一起，陈音佳跟周总中间隔了两个空位。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来。
迟白秋不管了，开始在手机上搜索《xxx》是个什么游戏。
她在b站上找到了萌新入坑攻略，静音播放。
从世界观、主线目的、各种名词概念，再到一些角色的培养优先级。
名词概念才看到一半，有人进包厢了。
“哎呀，你们都在。”进来的女人声音带笑。
不知道哪个总：“唉呀都在等你啊。”
又不知道哪个总：“终于来了，压轴出场啊。”
又双叒叕不知道哪个总：“她老婆都先回去了。”
迟白秋连忙将手机反扣过来。
来人显然是周总的妻子，迟白秋想打个招呼来着，但女人进来后笑着跟那四个男人在说话，直到她在周总旁边落座，她也没跟迟白秋有眼神接触。
于是迟白秋只好作罢。
直到迟总开口：“白秋，认识一下。这个是你周叔叔的老婆，高阿姨。你能不能读博，这个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啊，你高阿姨这个就是直接关系了。”
啊。
所以那个位置是留给她的。
迟白秋端着茶杯起身。
高阿姨刚坐下就要被敬茶，她在桌上找了找，要找个干净的杯子。
迟白秋也没反应过来要给她倒一杯茶，就这么干等着她拿了周总的茶杯来碰。
但高阿姨笑着，笑容看起来很亲切。
如果迟白秋心里有个好感度条，现在她对高阿姨的好感度应该是蹭蹭上涨的。
嗯，不然怎么说她是个女同呢。
……开玩笑的。
重新坐下之后，迟白秋又不敢玩手机了，总觉得等会可能还会再cue到她。
确实如此，迟总刻意把话题往她读博的事情上引导，高阿姨转头问她：“你是读什么专业的啊？”
可能是因为好感度高，也可能是因为迟白秋终于开窍了。
她回答时往那边挪了一个位置，这样就坐在了高阿姨旁边，周总好像在那边笑了下，但迟白秋没太在意。
“国际关系。”迟白秋答。
“噢。”高阿姨点点头，“那你也很厉害啊，还能再读博。”
“没有，主要是也很感兴趣。”
高阿姨笑道：“那就很厉害了，好多人读到后面都不愿意读了。”
很难说是因为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迟白秋对高阿姨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不少。
无论如何，这说明高阿姨确实是读过书、起码是读过研的。
高阿姨还没吃饭，就这么不讲究地开始吃了，偶尔插几句那些男人们的对话。
迟白秋再次陷入安静，但是这回好像没那么坐立不安了。
那边四个男人聊着各自的孩子，说起最多的，除了在场的迟白秋，就是罗总的小孩。
迟白秋听了一会，大概听出了罗总的情况。
他好像有三个孩子，老大在美国读大一，老二在国内读小学，老三在日本读幼儿园。
迟白秋后知后觉，终于搞懂了这个桌子的座位。
罗总坐在最中间，他是在场的人里发展最好的，最有钱。
曹总有老婆孩子要一起坐，所以坐在边上。
周总的妻子比周总本身更有身份，所以周总当时在里面空了个位置，是留给高阿姨的。
那么这个桌子上还多出来的一个位置。
是留给迟晚风的。
迟总以为她会把晚风也带来，所以想让她们坐一起。
早知道就不让迟晚风回家了。
……算了，叫她来了也是两个人一起无聊。
本来也跟迟晚风没关系，没必要来。
“你妹妹在读高中对吧？”高阿姨边吃饭，边看向她问。
迟白秋：“嗯，下学期高一。”
“哦，那刚中考完啊，成绩怎么样？”
“不怎么样，所以去国际高中了。”
迟白秋在说出口的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在什么都往外说。
高阿姨理解地笑笑，没再多问，继续吃饭。
就好像，这个问题只是觉得两人之间太安静才问出来的，没有任何意义。
……啊，这才是正常人吧。
迟白秋想着。
话题又因为迟总的几句话转到了博士上，迟总要高阿姨多帮帮忙，高阿姨说她认识的几个在清华和北大。
高阿姨：“有没有简历和作品？我可以帮你递个资料，但行不行肯定还是要再看的，我没办法左右她们嘛。”
迟白秋想，挺好的。
但凡这位高阿姨认识的人没那么高端，比如什么xx师范大学之类的，说不定这个关系还真能找成。
幸好，学术圈还没有烂到真能让她这种人找关系混进去。
话聊到这，迟白秋彻底放松了。
她打开微信小程序玩数独，不经心地听着这些人聊天。
这四位男老总，从罗总那个在日本读幼儿园的小儿子，聊到对国家的忠诚和信任，又聊到现在的经济问题，最后落脚到台湾。
太典了。
迟白秋没忍住跟朋友描述了这个场景，朋友发了一串哈哈哈。
朋友：笑死
朋友：在座又是政史双学位？
朋友：采访一下这位国际关系在读研究生，现在是什么感想？
迟白秋把手机稍微挪远了点，怕高阿姨看到。
迟白秋：感想就是，简忠好像不需要国际关系的博士，因为有男士。
这几位男老总对于中外关系的探讨持续到了离开饭店。
罗总有司机来接，先走了。
迟总跟曹总没开车过来，两家离得不远，一起打了辆网约车。
高阿姨没喝酒，开车带周总走了。
走之前，高阿姨还笑着道：“拜拜，小博士。”
迟白秋那时想，如果能用表情包来表达心情的话，她应该就是红薯里那个突然开朗的emoji。
回去的路上，迟白秋坐在前面副驾驶，听着两个男人在后面说话。
曹总：“在日本花钱应该是比这边少。”
迟总：“不是，他那个跟钱没关系，还是一种心态，就是不相信国家。”
曹总：“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啊。人要搞到外面去，钱也要搞到外面去。你说这有什么意思。”
迟总：“他真正烦的时候还没到嘞，三个儿子，看他以后要怎么分那些钱。”
迟白秋跟迟总先到。她们在小区门口下车，从一楼走回去。
路上，迟总说了几句要她下次机灵点之类的。
迟总：“敬酒的时候杯口要比别人低，这是礼貌。”
迟白秋：“噢。”
晚上的小区有人散步，遛狗的也有，快递驿站亮着灯，陆续有人在这里停留取件。
旁边有路灯，在黑暗阴影里照出一个圆形，迟白秋踩进光圈里。
她问：“那个戴枫桥，是曹叔叔的女儿吗？”
迟总：“什么戴什么。”
“戴枫桥，就是提前跟阿姨回去的那个，短头发的女生，跟我差不多大的。”
“哦。”迟总道，“现在这个是他第二任老婆，你说那个戴什么枫的女孩子，是他跟前妻的。”
说到这里，迟总像是觉得好笑：“他三个孩子，姓都不一样。老大和女儿是他跟前妻的，老大跟他姓，女儿跟前妻姓。那个小的，跟现在的这个老婆姓。”
迟白秋意外：“有三个啊。”
“嗯。”迟总道，“大的那个已经找女朋友，准备结婚了。”
“……这样啊。”
经过这个路灯，迟白秋的影子落到前方，她一脚踩上去。
中年男人才是最会背后说小话的群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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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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