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看着在手中光芒盛放的长剑，穆菈男爵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庞大的身体，颓然地坐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他只能呢喃着同样的话语，不知是向自己，还是自己的儿子，或是那个不知位于何处的存在寻求答案。
虽说在房间中看到长剑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有了这种预感，然而直到刚才，在那无可辩驳的现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仍旧抱有微小的希望——希望是他的好友弄错，希望这是来自塔格的诬陷……
希望自己的儿子，海登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刺目的光芒所击碎，只余下残破的不解和不知向谁发泄的怨恨。
“子爵阁下，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穆菈男爵撑起身体抓住自己儿子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海登，快告诉他们，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这不是你做的！”
“快点啊！”
“父亲。”海登挣出自己的手，厌恶地看着面前的精灵，以及站立在旁，拿着剑的瑞尔族，“这没有什么误会，全都是我干的。”
“这都是为了维护拉埃尔的荣光！”
“子爵阁下，您别听他的！这只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而已！”
诺卡不忍地看着扑到自己脚边，苦苦哀求自己的男人。对方原本存于身上的幽默风趣、热情洋溢的气质此刻荡然无存，只有一个卑微到极点的男人跪伏在自己脚边。
“您先起来吧。”
诺卡只能如此说道。
举着剑的他完全腾不出手将男爵拉起，而他也不敢去尝试手中的剑有多么锋利，只能将它高高举起，免得碰到穆菈男爵。
可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穆菈男爵显然也并不打算接受这个建议。
“父亲！”就像是看不下去一般，海登高声制止了自己父亲继续“出糗”的行为，“您何必向这种人低头？向这群堕落者？！”
在维尔德接过剑后，被诺卡拉起的穆菈男爵就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一样，诧异地看着他。
“海登，你，你在说什么？”
“堕落者！”海登朝着自己的父亲喊道，“难道您不知道吗？那个精灵！”
海登将手指向正将剑挂在身上的维尔德，愤怒地喊道：“他身上有着教廷的圣令！他是教廷认定的堕落者！”
“还有他，他们。”海登指着穆菈男爵身边剩下的三人，“他们竟然和这个堕落者为伍，肯定也同样堕落了。”
“这群被深渊腐化的家伙，必须要受到制裁！”
狂信徒……
诺卡现在算是知道对方做出这种事情的动机了。
虽然在离开节夏镇的时候维尔德提过，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碰到过让他都差点忘记这件事，结果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碰到。
竟然还是个伊斯格勒的贵族。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塔格先生发出一声嗤笑，不过穆菈男爵此刻也没有精力去找对方麻烦，而是赶紧向自己儿子解释：“你不要乱说话！所有贵族在接受爵位时都要经过圣火洗礼，子爵怎么可能会是堕落者！”
这可是比偷盗还要命的指控，如果埃格兹子爵真的要因为这句话而去追究，那他的儿子就彻底完了！
“而且教廷也已经收回了圣令，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您怎么能这么说？！”海登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教廷怎么可能会弄错？这一定是他用了某种肮脏的手段！”
“您不必再说了。”海登没有再理会自己的父亲，而是直视着那个瑞尔族的眼睛，“就算是将我关入牢中，我也不可能向这群人低头的！”
“啪啪啪。”
塔格先生在一旁不住的鼓掌，就像是在赞扬这位年轻人的勇气一般。
“偷盗者要砍去双手，污蔑者要切去口舌。”塔格先生看着海登，讥讽地赞叹道，“年轻人，想必你有为拉埃尔献身的觉悟。”
“不，不会的！”男爵听到塔格那恶意的说辞立刻辩驳道，“那是对奴隶的做法，我是伊斯格勒帝国的男爵，我的儿子不会遭受这种待遇的！”
“是啊，是啊，尊贵的贵族当然与那些低贱的奴隶不同。”塔格先生瞥向事件中的另一个当事者，饱含恶念地煽动道，“但是质疑另一名贵族被魔化，蔑视帝国与教廷权威的人，还能算作是贵族吗？”
曾经这是足以在贵族之间发起不死不休决斗的理由，而如今，只要当事人向帝国法院进行控告，那另一方必须要付出足够多的代价才能平息。
罚金、降爵，甚至是将诬陷者贬为奴隶，如此才能保全家族的存在。
只要这位子爵阁下开口，他很乐意作为代理人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
不收取任何回报。
诺卡倒是没想到这事情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自己身上。虽然自己确实是受害者的一员，但塔格先生表现得比他们还要积极，弄得他们反而成为了旁观者。
现在好了，塔格先生那期许的目光完全不打算遮掩，对方这积极的态度也终于算是有了“回报”。
只是，虽然他不能也不会代维尔德原谅海登的盗窃行为，但他也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将人定罪，无论塔格先生期望他做什么，恐怕都要令对方失望了。
而且，看着对方那慨然的神态，很明显海登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我当然愿意为拉埃尔献出我的一切。”海登直面着周围的人，慷慨激昂，“甚至是我的生命！”
“愿拉埃尔的荣光永存！”
“海登！”穆菈男爵想要打断自己儿子说的话，然而就和之前的尝试一样，这不过是另一次失败。
“一切都是为了拉埃尔吗？”梅兰尼看着这个比自己要年长的固执男人，可笑得令人感到愤怒，“所以就能肆意伤害别人吗？”
“你一个仆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讲话？”海登嫌恶地看着在他面前出声的矮小女孩，那质询的疑问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冒犯。
“如果按照他所说，您很快就没有这尊贵的身份，要与我一样了。”
被梅兰尼称作“他”的塔格先生笑眯眯地看着这场好戏，甚至都没有计较她言语中的僭越
“神说我们应慈爱众生，神说我们应拒绝愚昧，不得偏颇，不得盲从。以目去看，以耳去听，以口去说，以手去做，将荣光播撒至世间的所有角落，让所有生灵皆能体悟神的仁慈。至此，深渊将不再侵扰，威兹德将永享安平。”
“这是属于拉埃尔的教诲，既然您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了拉埃尔，又为什么要做出相悖的事情？”
“相悖？”
海登恼怒地看着这个与堕落者为伍的女孩，想不到对方竟然率先指责他。不过对方既然将教义搬出，他便要让对方知晓自己的错误，早日从那邪恶的境遇中醒悟，明白什么才是她应行走的道路。
“我们应拒绝深渊，不受诱惑，它们乃是神的敌人。我们要将这邪恶扑灭，不令其威胁众生，护卫这片人间的乐园。”
“那个精灵是拉埃尔的敌人，我将他的剑拿走，正是为了灭绝邪恶，又有什么地方违背教义？！”
“即使需要不择手段？”
“当然，这是为了驱逐邪恶必要的手段。仁慈是留给遵从神明脚步的人的。”海登看着女孩身后的几个人，“而非他的敌人。”
“即使这会伤害别人？”
“除了你们以外又有谁受到了伤害？”海登毫无歉意地看着梅兰尼，“身为神的敌人，这便是对于你们的惩戒。”
“即使这都只是幻想？”
“这怎么会是幻想？！”海登驳斥着这虚伪的说辞，“那份圣令传遍了威兹德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应见过。”
“我知道了。”梅兰尼看着自信满满的海登，深吸了一口气，“你确实是个自私自利，自我满足的混蛋。”
海登怒视着这个本应在他的劝说下回心转意的女孩，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
“女孩，你有一次机会来收回自己的话。”
“难道不是吗？”梅兰尼丝毫没有惧怕海登的怒意，“即使不论其他的事情，你的这身衣服又是从哪来的？”
“难道这艘船上的一切都是罪恶的，都是可以被你不择手段利用的？”
“所以偷窃这么一身衣服也没有关系？所以靠着这样的身份去欺骗别人也没有关系？”
“只因为你是为了传播拉埃尔的荣光，就可以无视这些罪恶的事情？”
“你这是诡辩！”海登喘着粗气反驳着，“只要结果成功，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又有什么关系？！”
“可你所说的那份圣令已被收回，你所奢求的结果也不被教廷承认。”
“你只是一厢情愿，自诩高尚的证道者，完全不顾事实，只是为了自我满足才做出这些事的。”
“啊！”
看着怒吼着扑上来的海登，诺卡甚至有心情去想梅兰尼的语法课确实卓有成效——瞧瞧这些说出的话，完全可以去和这些贵族相比较了。
至于扑上来的男爵公子，别说维尔德就站在旁边，小姑娘自己就可以躲过这样拙劣的袭击。
只是他们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动手的比他们更快。
“啪！”
手掌利落地与人的面颊发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所有人都因为这位典雅的妇人做出如此粗鲁的动作感到惊讶，连海登都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性，甚至忘记了继续动作。
除了一位塔格先生。
他吹起了口哨。
“妈？”
即使是他小时候最顽皮的时候，他的记忆中也不曾见过自己母亲的怒容。然而就是这位永远面上带笑的女性，此刻却气恼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失望。
“海登·贾古尔·波迪。”男爵夫人开口说道，“如果你仍执迷不悟的话，你也可以不再当我的儿子。”
男爵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就拉埃尔来，拉埃尔去了，这一家都信教
只是他儿子信得比较深
男爵也确实是个好人，不过他首先是个贵族，神也要在这个身份后面排
但他儿子先是个教徒，贵族可以往这后面排
至于塔格，他没什么所谓，反正两个人打起来他就高兴了
所以忽然那么配合，因为知道事情是男爵儿子做的，要把男爵拉下水
作者不信教，也没什么信仰，只是在这里写故事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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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圣火洗礼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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