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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绑架

暗夜似黑漆棺椁,周遭寂阒。

京城。

窄胡同。

铜绿锈缀暗红缠螺青的院门内。

键盘、机箱等红橙黄绿蓝靛紫各种颜色轮番变幻,鸭舌帽檐压很低的少年·宴知礼,指尖缭乱,敲出残影;他身旁,言诺目眦欲裂,陶瓷杯盛着滚烫热茶,她却摊掌紧攥杯体,恍若无觉,而鹰隼似的眸,猩红,始终锁牢电脑屏幕,盯死那些逐帧慢放的监控。

那辆殡仪馆专用的依维柯,最终驶入火葬场。

直接放行。

说明熟人作案。

而姜圻遭绑架前,曾发求救讯号,带定位,宴知礼便自附近监控提取音频,经与联盟数据库海量音轨匹配,成功缴获1条濒危的巨石斑鱼——罗瑛,因强/奸罪获刑的惯犯,膀阔腰圆,1身蛮劲,被送外号‘狗熊’,这次刚出狱还没仨月,受社区帮扶引荐到火葬场任职;证据缝合,按图索骥,最终在梦残佛晓时,从火葬场陆续开出、奔赴各处的数辆车里,锁定绑匪的真身:“挺鸡贼,这反追踪术,都够警局刑侦的那帮家伙喝1壶。”

陶瓷杯怼桌,水溅,凛冽的眸光淬寒堕冰,言诺吁欤:“往津海方向的道路监控,集体过筛吧。”

抽纸擦净,宴知礼领命。

灯光橘暖。

隐晦未朗。

随少年扭过脸,就把那似趴蜈蚣、覆着狰狞疤痕的侧颜,给暴露无遗,像恐怖屋里的NPC,但言诺熟视无睹,只催促道:“赶紧。”

宴知礼揉眼抱怨:“盯着呢,快瞎。”

俯身撑桌,言诺聚焦监控密如蜂巢的屏幕:“他通讯器呢?”

“1直移动,遛狗玩儿呢。”宴知礼对此行径弃若敝履,低端局的猫捉老鼠游戏,他兴趣怏缺,“要启动自毁程序吗?”

“嗯。”

“接收指令。”

言诺瞥眼睇眄,只见他驾轻就熟地输代码启动。

宴知礼游刃有余:“搞定。”

“找到没?”

“这辆。”宴知礼指向屏幕里、夜色蘸墨而致使色敛形糊的面包车,正遽速疾驰,“截至目前,你推断全对,精准狙中他们的每1次命题。”

“还差得远呢。”

“你…”

“我还好。”

“慌也没用,你都说他那张脸既为祸引,亦是保命符,所以肯定性命无虞,那其它就1切都是浮云。”对她的应激症司空见惯的宴知礼,1根根,掰开她甲嵌掌心的手指——以前脱敏治疗,她就爱这般自虐;但对方虽为穷寇末路,奸尸肢解的丧心病狂皆乃常态,若仅是糟践美色,反倒侥幸。“他够聪明,肯定会想办法自保,你别急,稳神。”

言诺闭眸。

如今鏖战启幕,她这状态,其实利少弊多。

而待她再次睁眼,清明攒聚、焦躁惶恐褪尽,又是钢筋铁骨的机器人作派。

活地图·言诺脑力过载地精密搜罗,把那些横撇竖捺、螺旋带拐弯的道路,全部浓缩再拆解,迅疾过滤,最终筛选出既交通发达、进退便宜,又蜂攒蚁集、易致耳目混淆,还要确保据守隐蔽的片区,用触控笔画圈标注;然后,将平板递交给少年,繟然而好谋善断,给出量体裁衣的解析:“罗瑛魁梧,作为目标太明显,应该会羁留,担任蹲守之职,徐四这人疑心病重,又擅权专断,很难信任那些小喽啰,若外出置办、踩点等,他事必亲躬,所以,监控面部识别盯死徐四。”

宴知礼蓦地惊呼:“卧槽,你果然是能掐会算的神!”

“进港口?”

“对!”

“海底捞针正式开始。”

“管他狡兔三窟还是九尾妖狐,都得现原形。”

螓首低垂,愁减伤衰,再抬头,明眸善睐迎潋灧,言诺给摩拳擦掌的少年、以寸辖制轮的提点:“集装箱卡车先排除,轻便还量多的…重点追踪物流车。”

宴知礼奉命惟谨。

破晓骤晴。

耀阳叩窗。

揉脖的言诺起身去拉窗帘,遮挡得严丝合缝。

畏光的宴知礼感激,语挚情长地劝诫:“你别再耽搁,抽空回趟巅南,赶紧植入芯片吧。虽说以防万1,但生死攸关时能多万1的概率,都是见缝插针的生机。”——他指的是黑市最新型、续航跟信号皆最优的GPS定位器,卖家已谈拢,只等她就位。

“好。”城际高铁虽快,但管控严、她没法携带刀具等,便约了出租;言诺始终娥眉轻皱未展颜,嘱咐:“随时保持联络。”

“你去哪?”

“赴津。”

“别闹,有梁警官斡旋呢。”裂裳裹膝地过去又如何,是否能顺利锁定徐四都是谜;就算,宴知礼敢立军令状,1定逮到徐四这狡猾的狸兔,但她单枪匹马,实在涉险,“你无头苍蝇瞎转悠,净添乱。”

拒绝洗颈就戮的言诺,执拗:“有你在,徐四肯定露馅。”

被扣高帽的宴知礼:“你就犟吧。”

劝,无效。

阻,没辙。

那场迎风癫狂乱窜的火灾,毁了他的脸,还吞噬掉他左脚的血肉、如今全凭佩戴假肢行动,否则,他就是走路要靠蹦跶的瘸腿,所以,他心余力绌,只能争分夺秒地勘察筛选,希冀能更多、更快地为她排忧解难,鞠躬尽瘁,甘为孺牛。

津郊。

1处荒僻的轴承厂。

因莽而蛮、被狱友戏谑为狗熊的罗瑛,独自留守,徐四跟彭家祠为东窗事发后的逃窜路线,再次踩点摸排,毕竟,虽说押宝喻霁白是螳螂捕蝉,也要防备着黄雀偷家,搞1窝儿端。

彩钢瓦厂房门被徐四用铁链栓着锁死。

罗瑛就瞎转悠。

这附近工业园区集聚,倒是还有许多机械维修公司跟皮革制品厂没倒闭,机器蜂鸣嗡响,由远递近,还鳞次栉比地矗立着许多、他分不清究竟烟囱还是冷却塔的玩意儿,在1直废寝忘食地排烟——玛德,应该给它颁发劳动奖章;他就不行,只想安逸地挣钱,然后随意挥霍。

他扒缝朝里瞅。

但黑咕隆咚啥也瞧不见。

还被糊了满掌心的铁锈,跟血腥味踏马1个德性。

他嫌弃地在裤腿刮擦,渴加烦躁、双重buff叠满挞伐;偏徐四连瓶水也没施舍、给他留,淦,泄愤地抬脚连环踢踹,震得那铁皮1阵乱颤,又扑簌着掉许多锈斑。

晦暝的室内,油渍黏腻,潮湿似苔藓附着霉菌、呛鼻,而被噪音刺激转醒的1瞬,酸滞僵麻遽速侵蚀意识,姜圻疼得冷嘶,因侧躺,他脸蹭地坪漆,而手脚,皆被绳索结实捆绑,还长久地保持同1姿势,就血液循环受碍,致使左半边身都快残废。

聚力尝试握拢手指,却徒劳,迟钝的神经末梢根本无法通传他的指令,并执行。

霉尘随那1绺逼仄的曦晖浮荡。

周遭寥窙。

竟无人看守。

既知是遭徐四绑架,姜圻反而冷静,谢却惊惧所诱发的觳觫,没被沮丧裹挟的他,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目前要做的便是保存体力,毕竟,昏迷前他触发宴知礼给设置的警报程序,言诺肯定在积极营救他。

曙色渐匿。

烈日代替。

闷热而湿黏的蒸笼感愈加清晰。

循序渐进的尝试后,姜圻关节变得灵活,总算找回知觉,他聚力蹬地、成功翻身平躺。

却也没能从苟延残喘的罅隙里寻得舒坦太久;徐四跟彭家祠开着辆物流车、招摇撞骗地返回厂房,罗瑛屁颠地迎接:“四哥您辛苦。”

徐四递给他打包的餐盒跟饮料,掏出钥匙:“里边情况如何?”

罗瑛点头哈腰地接过:“没动静。”

开锁。

绕拽铁链。

哗啦声像毒蛇吐信,杂糅进撞门的晃啷,并最终从徐四臂弯脱逃,经噼里啪啦的连续脆响、砸地成堆;懒得收拾,踩着推门而进,他直奔beta:“唷,醒啦。”

喉涩似磨砂砾,姜圻轻啧,声哑:“该感谢你剂量掌握的好。”

“这是实话。”

“嗬。”

“好歹叔侄1场,我总不能跟弄畜牲似的使劲用药、把你给撂倒。”釉黯的溷浊光线里,徐四獐头鼠目的黑眼珠滚圆,诡诈地提溜转,狡猾又阴险,矫揉造作地多此1问,“还记得我吗?”

“有印象。”

徐四笑意桀黠:“我的荣幸。”

作为巅南最臭名昭著的腺体猎人,他更是没少干拐骗幼童、倒卖omega等腌臜勾当,所以,即便姜圻善忘,亦会在言诺系统地科普后,铭肌镂骨式给记牢,当然,缘由要避,毕竟不能暴露言诺,还要趁机试探其意图:“绑我来,是为了叙旧?”

被逗笑,徐四蹲低:“有情谊在,更好办事。”

“事分轻重缓急,总要搬台面上说,掂量过,才知几分成败。”姜圻循序善诱;他狼狈不堪地躺着,甚至有灰渍粘脸搞滑稽,却始终镇定自若地筹谋,“主要如今这场合、状态,诉衷肠貌似不大合宜,还是摊牌看能否达成合作更为紧要。”

“幸亏你只拷贝姜旎的脸,”徐四干脆盘腿席地而坐,饶有兴致地跟beta闲聊,“否则,我会很遗憾,1具靠哭啼博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红粉骷髅,真的很没劲。”从悠远的记忆海捕捞,他突兀地咧嘴笑,笑声桀桀,混着涎液,有种恶鬼邪灵蠕动着、阴暗爬行并抓住脚踝的既视感,瘆得慌,“她临死倒是勇敢1回,为救你爸死里逃生,竟挟持你当人质,哈哈,最终为爱肝脑涂地,喔,这词真应景,biu~1枪爆头、脑浆迸裂,算是她的善终啊!”

姜圻愿刮骨疗毒去割舍的过往,他剜肉锥心的痛楚,那被梦魇磋磨的凄厉,从别的人嘴里述说,只是1桩声情并茂的诙谑桃色、而已。

多讽刺呀!

他恨到魔怔地高声蔑笑。

见beta嚼齿穿龈,徐四觉得妙趣横生,顺着刚的话题丝滑接续道:“村寨那场爆炸案,所有仪器、资料皆炸得稀碎,渣都没剩,那可是你爸的帝国呀,毕生心血,全成灰烬,太可惜了,”他煞有介事地诉衷肠,乐得跟beta掰扯,毕竟,已经太久没这般酣畅淋漓地、回忆过那段精彩绝伦的往事,“对你爸这种天纵奇才来说,腺体移植都小菜1碟,其巅峰,是腺液逆转,培养3S级alpha,即顶级掠食者,超绝精神控制!那说到缅怀呢,我认为最好的祭奠,就是继承并发扬其遗志。”

对。

控制。

而非常规的压制。

是绝对臣服;目前,联盟确认的纯靠后天分化、还仍活着的3S级,只有谭靖明,所以,已经不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它的稀缺性,因为,绝无仅有,具唯1性。

曾经…确切说,是13年前,早于延迟分化的谭靖明,巅南有两位。

乃实验体。

跟如今残疾的姜圻1样。

但姜祁拙劣的基因序列不被允许改造为3S级,他是催熟后确认会分化成omega、就遭腺体切除变beta,当然,他从没对此嫉妒或忌惮,却策划共堕地狱的爆炸案——就让这些已经或将要罪行罄竹难书的渣滓,都泯灭于世吧,尤其那位‘爸爸’,嗬,被挫骨扬灰都算祖坟积德。

那些被厚糊泥巴窖藏的记忆,如今,由徐四手持铁锤砸穿,满目狼藉的当年弯绕,再次举着刀枪剑戟朝姜圻强攻,但,相较梦里的无从招架,醒时的他,无1厘惶恐,他们能如何?化作厉鬼来索命,笑话!

冷嗤。

话至嘴边,又咽。

姜圻没蠢到自爆,知晓内幕的仅言诺1人足够,何况,掀底牌的较量麽,没规定不能真假掺半地忽悠:“荏苒数载,还有多少能原封不动地复刻,我还真说不准。”

徐四欣喜若狂:“你爸最爱领你观摩他的实验,经年耳濡目染,还恰巧跟你大学专业又搭,恐怕想忘,都很难啊。”

那该死的称谓让姜圻胃搅返酸:“那你谈合作的诚意呢?”

“先兵后礼,也算雅趣。”

“要先验我的投诚之作?”

“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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