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既可以带自家养的来,也可以选赌场提供的。一般世家嫡系家风甚严,他们也只敢偷摸着斗鸡走狗。葛萧风一招手,赌场的管事赶忙招呼着又送了几只鸡进来。
其实斗鸡并非都用公鸡,而是要选斗性狠的,见异己者即攻,不死不休。
周边的看客们纷纷押注,阿乔却不动声色的挪到了门扇旁,侧身拉住门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管,人各有命,她知道以梁玖儿的性子,被当众侮辱,回去后断然会寻死。要是沈家能翻身,她会好好的安葬她,为她的双亲养老送终,她会.....
“咬!”
“咬啊”
“对对对,先蹬再咬!”
......
突然最外圈的一个小杂皮高喊:“赢啦!我赢啦!”,接着是一浪盖过一浪的刺耳欢呼声。
阿乔猛地拉开门环,侧身挤了出来。出来后,她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放弃了玖儿。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不是什么圣人,做不到舍己救人,更何况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甫一出门,就看见几个官靴从眼前走过,她停顿了片刻,立马转身回到赌坊,在斗鸡的屋子前又扔给小二一锭金子,耳语了几句,拔出匕首推门而入。
朔风夹杂着雪花片子涌进屋子,所有人都冻了个激灵,阿乔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径直朝葛萧风走去。围在他身边的护卫和门外的护卫很快反应了过来,不等她近身便与她缠斗起来。
阿乔虽师承南宫傲,可一人对上**个拿着棍棒的护卫,还是有些吃力。她不敢在闹市杀人,只能狼狈的转着匕首让他们近不得身。
一个护卫从侧面扑来想掀她帷帽,她不再犹豫,握住匕首就是一刺,痛呼声格外刺耳,见她来真的,其他几人顿时立在了原地,仅这一瞬,教阿乔瞧出了机会:这群人不是死士,只是些贪生怕死的家丁。
她一个转步闪到了葛萧风身边,却不动他,刻意等了几个瞬息,本想待护卫们扑上来后再慢慢闪开,可葛萧风竟然随手拽过梁玖儿,朝着她的匕首推了过来。
阿乔转腕,让匕首回勾、背面贴着手腕内侧。右腿呈弓字布稳住身形,左手揽过梁玖儿的腰,带着她转了一圈,避免她正面将自己扑倒。
虚晃间,她与梁玖儿四目相对,梁玖儿的眼神从含笑解脱到震惊,复又燃起希望。护卫们见她远离了自家主子,再度一窝蜂的涌了上来,阿乔一把推开玖儿,继续与他们打斗起来,不过这次谁都没动真格。
“谁在寻衅滋事!”巡逻的官差厉声呵斥,“都给我住手!再不住手通通带回牢里!”
阿乔见官差来了,快速将沾了血的匕首滑进衣袖,本跌坐在地上的葛萧风一骨碌爬了起来,吊着绑着绷带的手,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指着阿乔说:“一点小事,不劳烦诸位差爷。这人是我葛家新收的丫鬟,桀骜难驯,回去后我自会请家法管教。”
为首的官差见人是葛萧风,赶忙作揖赔笑:“原来是葛公子,好说好说。既然是葛公子的家事,我们就不便插手了。”
“慢着!”阿乔莲步轻移,早飘到了葛萧风身后,“这位公子光天化日之下要欺负姑娘,我路见不平,就管了这事。我和他素昧相识,怎么成了他葛家的丫鬟?”
官差将泛着寒光的刀收进刀鞘,扫了一眼屋里的这群泼皮无赖们,问道:“这里可有人能证明呐?”
无人回答。
那何家公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早搬着板凳带着他的美娇娘们退到了屋角。他啜了一口茶,笑道:“欸,我说姑娘,你要是敢把帷帽掀起来给我看看,我就帮你作证,如何?”
阿乔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刀子要留给葛萧风,她早甩刀子过去了,好教他知道什么人惹不得。
“既然这样,就都散了吧,要么在宵禁前回家,要么自己在东市找邸店住,都别给小爷我惹乱子!”为首的官差打了个哈欠,转头对同僚们道:“走,喝酒去!”
“官爷们留步!”梁玖儿理了理衣衫,站出来道:“我能证明,这位姑娘确实不是葛家的丫鬟,她是为了救我才....”
“这有你说话的份么?”葛萧风咬牙低声吼道。
“官爷,”阿乔淡淡出声,“今儿这事可是闹得人尽皆知,你们问也不问就把我给了葛家,日后我家里人寻了来,兜得住么?”
为首的官差目光闪烁,盯着阿乔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衣服的料子是上好的锦缎,下盘扎实,虎口有茧子,戴着这么厚的帷帽能与**个护卫缠斗还不占下风,功夫不弱,必定师承名家。
“姑娘,你可带着进城用的通关文牒?”一个年轻的官差问道。
刚一出声,就被上司凌厉的眼神吓的心头一惊,接着被上了年纪的同僚扯了回去,怕他再犯浑,于是小声解释:“这姑娘的真实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家里人的身份。”见青年还是一脸迷茫,又加了一句“大户人家的姑娘才会出门戴帷帽。”青年官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文牒?”阿乔向前挪了两步,“这个东西我没有,所以,各位差爷要怎么做呢?可想好了再回答。”
“放肆!“为首的官差不再犹豫,大声呵道:”此女子在东市寻衅滋事、恶意伤人,且入城没有文牒,可能是细作。去把她给我绑回牢里!”
接着他又跑到葛萧风身边,赔笑道:“葛公子,这事闹大了对咱们都不好,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给您一个交代。人在牢里,跑不了。”
葛萧风满意的点点头,淡道:“既然如此,那这事就全凭官爷做主。”
“那走吧!”为首的官差一扬头,阿乔便主动走到官差中间,轻声道:“有劳各位官爷了。”那尾音夹带了一丝没藏好的得意,引得几个年长的官差侧目,纷纷猜测起阿乔的身世背景。
出了市门,朝前走了几十步路便至官署。阿乔随着几位官差从大门进入,穿过仪门后左拐,便到了南牢房,里头都是女囚。碍着阿乔那捉摸不透的身份,为首的官差拉过牢头简单交代了几句,阿乔便被关进了一间稍微干净些的牢房,左右三四间牢房都空着在,倒让这里清净不少。
阿乔摘下帷帽,倚靠在木质门栏上,出神的瞧着窗外。她在想,江逸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这件事的首尾吧?他会失望吗?她此刻才想明白,江逸昨天想问的应该是自己为什么不信任他,可她给的回答是“你是一个好人”。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乔转身行礼:“见过父亲,敬请康安。”
阿乔在赌坊门口见到官差时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计划,故意寻衅滋事,既解了梁玖儿的危机,也能借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身份进牢房,见到沈宜之。
沈宜之看着阿乔,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有些哽咽:“婉娘,你这次虽行仗义之举,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刀伤人,就是寻衅滋事!”
阿乔错愕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大声说道:“沈大人,求您念在婉娘是初犯,饶了婉娘吧,您的大恩大德,婉娘会铭记于心的!”
说话间,阿乔已在沈宜之的手掌下写下了六个字:“弃丞相,择明主”。
沈宜之蹙眉不语,要真这么简单,他何苦撑到现在?
阿乔见他不答,只得独自演下去,“大人!婉娘从小就羡慕江湖侠客,这次偷跑出家,就是想学话本子中的游侠去行侠仗义、惩奸除恶,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免不了要受到责罚。”
“可你伤了葛家的护卫,不让家族出面,难不成让本官替你摆平么?”沈宜之边说边写下“若追随昭帝,沈氏恐有灭族之危。”
阿乔这两日总缠着江逸问新政、赋税、官场举荐之类的事,所以懂得沈宜之说的是什么意思。站错了队,倒霉的可就不只嫡系这一脉了。带着沈氏全族去和众多世家抗衡,怕是死无全尸。
阿乔一心两用,一面思索着怎么把对话继续下去,好给两人多留些时间,一面还想着如何解决沈家当前的困境。她没那么大的责任心,顾了这个还要顾那个,她只知道赌杨玥,好过等死。
“沈大人,您与父亲是旧相识,他可凶了!用起家法来可是不留情面,他....”阿乔无意中抬头瞥了眼沈宜之,在他满眼控诉中,转了个弯,“慈父多败儿,还是严父好!”
阿乔:......
沈宜之:.......
阿乔在沈宜之掌心写下八个字,沈宜之瞳孔猛震,不可思议的看向阿乔,随即焦急的踱起步来,阿乔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只能哀婉恸哭,但她也哭不出来,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抓着沈宜之肩膀问他到底行不行。
于是,她开始了干嚎:“啊!!!!我的命好苦啊!!!!!!!!啊!!!!!!”
思忖半晌,沈宜之抓过阿乔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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