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李繁没有立刻答应林砚。
他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雇主，仗着身边有专业人员保护，搞出一堆烂摊子给他收拾，虽然迄今为止李繁还没碰见解决不了的情况，但林砚这样一个大隐患，让他不得不更小心一点。
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要么听话得要命，要么自信得要命。
第一天认识的时候，林砚客客气气地跟他打招呼，李繁想，这学生白净瘦弱有礼貌，不像是喜欢惹是生非的。
第三天还毫无收获的时候，他猜就算是性格再好的人也该有脾气了，但林砚不仅不生气，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冷静淡然得好像花出去请他们的这笔钱不是他的一样。
李繁长舒一口气，真想当即许愿下次请再赐他一个这样的雇主。
所以当得知机甲损坏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准备劝林砚回去。
但是……
被不着痕迹拒绝提议的李繁收拾好东西，在人群里看了一圈。
“阿鸣，”他走过去拍了拍队员的肩膀，“我一会儿亲自带一组去西边搜查，你和其他人留在这里修整。”
阿鸣先是看了看李繁，随后立刻转头，指着林砚的方向道：“你是要我看好这小子吧。”
李繁欣慰于队友和自己的默契，道：“别因为早上的事不高兴，他年纪小又是咱们的雇主，别跟他当面起冲突，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嗐，我还能跟个小孩计较不成？”阿鸣宽慰道，“放心吧，你带队出去注意安全，这片森林有点邪性。”
林砚并不知道今天的搜查是李繁亲自带队，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他只在意搜查结果。此时此刻，他正蹲在地上，面前是那架昨天被山体落石砸坏的机甲。
随队机甲师大概二十七八岁，已经蹲在这修了快一个小时了，林砚挤过来看了一会儿，直接开口道：“别修了，修完了也是一堆废铁。”
机甲师抬起头看向林砚：“……你懂机甲？”
“我在学校学的就是机甲专业。”林砚向来扯谎扯得面不改色，站起身的同时还顺手扶了一把因为蹲太久脚发麻站不稳的机甲师，“现在没有专业工具大修，留着也没什么用，把里面的核心机械拆下来，其他的该扔就扔。”
阿鸣站在林砚身后，看见林砚在旁边指导着队里的机甲师把本就烂的机甲拆了个稀巴烂，忍不住探了一个头想看看他究竟准备干什么。
林砚微微侧头：“有什么指教？”
“哦……没有。”
阿鸣深记李繁的叮嘱，他对机甲了解程度不高，一般不会贸然提出意见，反正那机甲看起来也不像是能修好的样子，如果拆了能让小雇主心情好不作妖，阿鸣不介意亲自去拆。
核心零件很快就被拆完，林砚转身离开，阿鸣快步追上去道：“今天李队带一组人去西边搜索，我负责你的安全，有什么问题都跟可以跟我说。”
林砚没回复，阿鸣以为他还在生气，继续道：“现在是在森林里，有很多未知危险，发现了什么异常一定要立刻跟我说，知道吗？”
他是真怕林砚因为这点小矛盾造成严重后果。
林砚原本是一直在走，闻言突然停住脚步，道：“确实有一个问题。”
阿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紧张，反正心是一下子提起来了：“什么问题？”
“伙食问题。”林砚在阿鸣一点点石化的表情中认真道，“能不能打几只野味，吃了这么多天营养剂，我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阿鸣低下头磨了磨牙根，再抬头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甚至还挂上了一点勉强的笑容，“想吃野鸡还是野兔？”
“都可以。”林砚轻松道，“希望今天中午就能吃到，辛苦了。”
林砚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帐篷边休息，阿鸣招来几个队友，道：“去打点野味。”
队友：“……啊？”
“啊什么，快去！”阿鸣一指林砚，“今天中午吃不到，谁知道这祖宗还会提出什么更难搞的要求。”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林砚也对这个队伍有了一些了解。
这支队伍和军方传统的小分队差不多，主要分为前阵和后勤，李繁今天带走的一组，成员大多是属于前阵，前阵成员战斗素质更强，非常适合执行搜查和战斗任务。
而剩下的这部分人，自然是战斗力弱一些的后勤成员，俗称战场上的老弱妇孺。
林砚打开放大版的电子地图，这份地图是李繁从黑市买来的，说是记录了森林里很多珍稀药材的坐标，实际上只是在整座山上给你画了个标注，具体是山顶还是山脚，就全靠你自己摸索了。
地图上已经划掉了三个大块，前三天林砚在这些地方颗粒无收，剩下两个大块标注和记载并不多，尤其是今天李繁带队搜查的西边区域，空荡荡只有一个山谷标注。
阿鸣派出去的队员很快提着只野鸡回来了，后勤队员架柴生火，香味很快飘过来，林砚和其他队员围坐在一起，看阿鸣把烤好的鸡腿掰了一只递给自己。
“哎呦呦，鸣哥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啦。”
不知道是谁打趣了一句，阿鸣脸一黑，掰下来另一只鸡腿丢过去，道：“去去去，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人家花了多少钱请我们，吃个腿怎么了！”
那人笑嘻嘻地捡起鸡腿啃起来，阿鸣坐在林砚旁边，林砚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咬下来一口不紧不慢地嚼着，配上他白瘦的模样，倒真有一点有钱人的矜贵。
阿鸣看看身边这些狼吞虎咽的队友，又看看出淤泥而不染的林砚，下意识微微克制了一下自己不雅的吃相，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道：“下午我派几个人守着，你去帐篷里睡一下，李队回来可能得晚上了，我们可能会晚上赶路去下一个地方。”
林砚咀嚼地动作微顿，他拿起一边的水喝了一口，忽然开口道：“可能没机会了。”
阿鸣微怔：“……什么？”
林砚把手掌贴在地面上，低声道：“地在颤。”
阿鸣瞬间站起身，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异常，迅速呈防御阵型警戒起来，林砚被围在中间，冷静道：“在三点钟方向。”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森林深处缓缓走来。
“是灵兽。”阿鸣微攥拳头，低声命令，“两人一架机甲，四人为一组快速向西撤退。”
在整只灵兽暴露在视野中时，阿鸣一把抓起林砚，直接把他扔上了最近的一架机甲，随后自己也翻了上来，操纵着机甲飞速前行。
灵兽的吼叫声穿过机甲的层层防护传进耳朵里，林砚盯着监视器，身后的灵兽根本没管另一组人，直直向他们追来。
林砚微微皱眉。
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快，灵兽的样貌身形无法看清，但林砚总莫名觉得很眼熟。
“鸣哥，它跟着我们的方向来了。”对讲机里传来另外一架机甲的声音，“它的移动速度很快，我们没办法甩开它。”
“我知道，先跟它保持距离就行。”阿鸣看了一眼监视器中后面穷追不舍的灵兽，忍不住骂道，“xx的，这几天没摸到一根药草不说，还被这玩意追，什么破运气！”
阿鸣一个急转甩开灵兽，林砚被这一下晃得眼前发晕，忍不住道：“急转前先减点速，这要是个坡路咱俩刚刚就已经飞出去了。”
“这不是没飞出去么！”阿鸣无视林砚的建议，再次一个急转，还附加了句怒吼，“祖宗你能不能搞清楚状况，我们在逃命！逃命啊！！！”
林砚直接被甩到座椅前面的保护杠上，胸口顿时传来一阵闷痛。
“不会开就给我让开。”林砚深吸了两口气，撑着保护杠站起来，在阿鸣震惊的目光中一把抓住机甲的发射器，用力一推——
“等等，你……”
阿鸣惊得浑身发凉，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枚炮弹就这样在林砚的操控下发出。
轰隆——
阿鸣的吼声伴随着身后的巨响一起传到林砚耳朵里：“你在干什么！灵兽移动速度这么快，你怎么能打得中它！！！”
林砚面不改色地将发射器拉回来，盯着监视器道：“这不是打中了么。”
身后的灵兽被炮击打得后退了很多，瞬间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阿鸣趁机带着另外那架跟随他们的机甲拐进了旁边的山洞里。
等外面灵兽的怒吼声渐渐消失，阿鸣才打开机甲，谨慎地下来看了看周边的情况。
林砚跟在他后面一起下来，另一架机甲里紧跟着下来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正是刚刚和林砚一起拆机甲的那个机甲师。
林砚挥手招来他，道：“趁着这会功夫检查一下机甲。”
刚刚进来得太急，阿鸣没来得及观察这里的情况，不仔细看还好，一仔细看，冷汗都瞬间爬了满背。
山洞里异常凉爽，地面铺满了很多筑窝时的茅草，挨着溪流的泥土上还留着几个杂乱的脚印。
糟糕的猜想在阿鸣捡到一根兽类长毛时得到了应证。
“运气不怎么样啊，”林砚看着他手里的毛，叹气道，“刚从一只灵兽爪下跑出来，转头就钻进了另一只灵兽的窝里。”
森林里无人管教的灵兽凶猛异常，机甲装备的炮弹有限，他们可以继续跑，但如果再碰见外面那只，又该怎么逃呢？
阿鸣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往常做这种决定的都是李繁，他和其他队员只负责执行，这样一下子把决策权交给自己，他还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林砚悠悠开口：“我有一个办法。”
阿鸣顾不得思考：“什么办法？”
“杀了这只灵兽。”林砚捏着兽毛，说话的语气似乎还带着几分轻松，“这么好的居住地，它喜欢，我也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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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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