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玥儿，家族的安排，你可有异议？”
莫家议事堂内，莫家大长老和三长老看着堂中的清丽少女，声音里是威严的压迫。
“玥儿不嫁。”
少女乌发如墨，青衣裹身，眼眸流转间灵秀动人，让人很难想象这是出身一个小家族中的女子。
她看起来虽柔弱美丽，态度却不卑不亢，语气坚定：“长老们可有过问玥儿母家？玥儿只是寄宿莫家，而并非莫家子弟，还望二位谨记。”
大长老眼神一凝，没有言语。
“哼，休要顶嘴！你母亲和舅舅把你托付给莫家，你吃莫家的穿莫家的十余载，如今到了为家族出力的时候，就想着摘干净了？”三长老猛一拍桌子。他最为厌弃这些个母家强大的弟子，他是妓子所生的私生子，费劲心思用尽手段才爬上长老之位。天赋、资源、势力……凭何这些个小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
名为玥儿的少女浅浅一笑，丝毫未被震慑住：“究竟如何定夺，还请二位等玥儿联系我司空一族的长辈。”
三长老还欲发作，却被大长老抬手制止。玥儿盈盈一拜，行礼告退。
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大长老眸光深沉，只是喃喃自语：
“哼，司空家……”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屋外已是深夜。
莫玥儿，或者说司空玥儿，她抬手掐诀，霎时间青色玄力萦绕周身，低调地游走律动，竟是于身上隐约形成一个奇异阵法。周遭光线微微扭曲，又在阵法成型的瞬间消失殆尽，连带着少女的气息也被掩藏起来。
她对外声称的境界是赤阶后期，可如今显现出来的玄力水平，却分明至少有黄阶——黄阶高手，这在整个月水城都不超过十五个。
她浅浅一笑，足尖轻点，下一刻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只余一缕香风缭绕。
夜色恬美，月如钩。
月水城外，距离莫家约摸百里远，有一片不为人知的山林。此处常年杳无人烟，可司空玥儿却知晓，在这边群山中有一座特别的山峰，其中内有乾坤，住着一位神秘的“友人”。
一路轻盈地跃至半山腰，某处隐蔽的山洞外，司空玥儿像是去朋友家拜访一般在崖壁上轻轻一敲，道：
“烨前辈。”
明明空无一物的山洞口无端亮起一道屏障，其上有繁复的金色阵法纹路——竟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禁制。
很快，山洞内有声音传来：
“小玥儿，你又来看我啦？这次有带新的话本子吗？”
这声音神秘、空灵、年轻、悦耳，是男的。
“带了。是胡言书生的新作《衍尘天王传》和《霸道仙尊狠狠爱》。”司空玥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念出了十分诡异的书名。
“胡言书生？他写的演义类话本比较平庸……但是风花雪月的题材倒是不错。”烨前辈迫不及待地把脸凑过来，“快快快，我要看！”
透过半透明的禁制，可以看到一张堪称秀美的脸。此人白发如瀑，奇异的冰蓝眼眸显得寒意十足，一身白衣蓝袍，像个从北方雪域误入中原的雪妖精。
只可惜，这本应冷若冰霜的面孔上此刻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热忱，看起来就跟得到奖励的五岁小孩似的。
司空玥儿不紧不慢掏出话本子，而烨前辈的眼神便也跟着她的动作移动，就像把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其上一般。
“衍尘仙尊……”烨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似乎周身都要冒出小星星。
“前辈，别心急。”司空玥儿笑了笑，手腕一翻，又是一道法诀打出，那禁制被瞬间破开一个小小裂隙，少女便借机立刻将话本子塞了进去。看她行云流水的模样，想来没少进行这么一套流程。
烨连忙扑过去接过小话本，当即翻开那册《霸道仙尊狠狠爱》高兴地品味了起来，就像得到骨头奖励的小狗，仿佛正在摇着无形的尾巴。司空玥儿低笑两声，很快又正色起来，抓紧时间说起了今日的遭遇。
“……”
“……总之，他们忽然想让玥儿同罗家大少联姻。我怀疑其中有疑，目前只有大长老和三长老出面，可玥儿不认为此事仅靠他二人就能够决定。”
烨翻书的手一顿。
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他忽然出现在禁制前，白发飞扬，眉眼冷冽如冰。
“需要我为小玥儿杀了他们吗？”
话音未落，整座山竟是都在顷刻间随之震动了起来！
司空玥儿周身亮起一层防护罩，令她在山摇地动中稳稳伫立。她抬头看了看山上簌簌滚下的碎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如果到了紧急关头，还需前辈出手。”司空玥儿没有直接推辞，“目前母亲和舅舅暂无行迹，整个司空族中玥儿只能联系到您。不过玥儿还想再试探一下，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样啊。”
烨的气息瞬间收敛，他架势一垮，又飞速变回了之前半躺的坐姿，爱不释手地捧起了衍尘仙尊的地摊文学。
“……你们这些小娃娃心眼还真是多，这么小就要天天想那些阴谋诡计，真没意思！”
他翻着最爱的衍尘恋爱故事，整个人却有些恹恹不乐。
“……只是玥儿个人的选择罢了，我想若是于昭哥哥在，他也会认同玥儿的想法的。”
司空玥儿微微一笑，柔美恬静得仿如月光。
……
“阿嚏！”
于昭突然猛猛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啊小家伙？这大半夜的谁在念叨你呢？”识海中的顾衍尘翘着二郎腿仰躺着，有些百无聊赖，“该不会是你那红颜知己吧？唉，现在的年轻人。”
“前辈，都说了我和玥儿不是那种关系……”于昭一边疾速赶路一边有点头疼地回道，“都新时代了，男女之间是可以存在纯友情的！说来您真是衍尘仙尊吗，怎的如此八卦……”
几日相处下来，他竟是都敢直接吐槽顾衍尘了。
“仙尊还不都是你们擅自叫的，我可从未自称仙人。”顾衍尘不高兴了，“都怪方君寒那家伙……”
方君寒是如今的正道魁首，号寒天尊者。于昭可没胆子直呼其名，只能转移话题：“您就没有八卦之外的别的爱好了吗？今日听闻玥儿被迫联姻的事情之后，您都念叨了一整天男欢女爱了。”
“没办法，毕竟我不太懂男女之事。”顾衍尘似乎还有些不解，“以前方君寒就经常说我是块木头，我不是很懂，所以想着有机会就多学学……爱好的话，我喜好庖厨。以后若有机会可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尊？庖厨？？
于昭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度崩塌了一下。
一路插科打诨，很快便到了目的地。今日这有关玥儿的惊天噩耗却没让少年惊异仇恨，他冷静得离谱。顾衍尘问起时，他却说，因为玥儿是个强大又可靠的姑娘，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靠着于鱼回去传话，于昭和玥儿约好了地点，决定趁夜见上一面，以贯通双方信息。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于昭立于柳树下等候，不时，少女纤细的手从后面拍上了他的肩膀。二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可玥儿就是乐于调侃一下，于昭也从善如流地回头，冲她展颜一笑。这是二人多年来养成的默契。
顾衍尘又憋不住了：“啧啧啧，这你们都不谈？”
于昭在心里无奈地回复：“有没有可能，这是亲人友人之间的默契。”
“你有证据吗？”顾衍尘可是很讲究实证的。
“她以前同我说过：‘你待我就像哥哥一样好’。这不是亲情是什么？”
顾衍尘瞬间被说服了。
……
“于昭哥哥，这段时间你过得可好？”司空玥儿有些关切地打量了于昭一圈，那眼神仿佛老母亲看自己不成器的好大儿，“……时间紧迫，我便长话短说。联姻的日子定在十日后，联姻对象是罗家大少罗波。他是罗家老祖的直系子孙，也是那日我二人在市井遇到的那个登徒子。”
当时那个登徒子想要调戏司空玥儿，被玥儿一巴掌掀飞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遇见恐怕不是偶然。”玥儿微微蹙眉，“我有种预感，那人的目的恐怕不是玥儿本身，尤其玥儿有母家司空家在，这婚怕是很难结成。这一切好像更像是……”
“……为了将我引出来。”于昭也皱起眉，神情不由自主带上几分阴郁，锐利的灰色眼眸中寒光一闪。他快速将这几日惊心动魄的经历讲述了一遭，当然隐去了顾衍尘的部分，只说是灵佩有些玄妙，助他恢复了功力。
他说得含糊，但玥儿何其聪慧，她知晓不该问的地方绝不应问，便只是静静听着，不时点头以作应和。
“……总之，这一切更像是一个局。他们不相信我就这么死了，于是想要借此把我引出，再夺走灵佩。”
于昭总结道。
“玥儿觉得也许不止如此简单。”少女垂眸思索，“太过大费周折。若想引你出来，把我或是于鱼抓走关起来不是更简单？有必要设计一出联姻吗？”
“我也有此疑虑。”于昭点点头，“所以，思来想去，我决定……”
“将计就计。”
二人很快聊完，又很快分开，奔向各自应行的路。顾衍尘在识海里打了个哈欠，感慨道：
“现在的孩子真不简单。”
于昭懒得纠正他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反而应和道：“的确，我都说过玥儿是很厉害的姑娘。”
“不止是说心智。”顾衍尘忽然笑了笑，有些神秘，“这姑娘可不简单，她自身功法和血脉就很是特殊，而更特别的是，她身上还有一道高阶玄师留下的印记。”
青白色的灵佩微微绽放光华，于少年识海中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话语：
“我想，那名玄师……恐怕是超越墨阶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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